願世間歡喜，許你一世長安

——寫給我親愛的方姑娘

昨夜我睡得不好，是斷斷續續的醒，心口有偶爾的抽痛。25年前那個子夜的疼痛其實在我的記憶里已經麻木了。

上天賜了我一個仙女兒，但我並不想記得那一夜陣痛後的新生。因為如果時光重來，大概我是會放棄你的，這種感覺在後來的日子越來越濃烈。原諒我，不是我別無選擇，是我再也不想選擇。

你是怎麼一天天長大的，我能說我真的沒什麼記憶么？你學習不用我愁，身體不要我焦慮，你似乎從一岀生就蹭蹭的讓時光轉瞬即逝，在我還沒來得及長大成母親時，你卻已經長大了。

我沒開過家長會，沒給你輔導過學習。確切的說，你父母健在，卻又彷彿孤兒一般的健壯和強大。等我一心想疼愛你時，你已經考去了千里之外。

這個人世間，我不欠任何人，唯獨欠你。你幼年時我的羸弱，你知諧世事時我的柔軟。我本來應該強大到你有爺爺，有奶奶，有外公，有外婆，有知事明理的父親，以及所有疼愛你的親人。

但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除了蠻荒的童年，你一無所有。

生活中所有的苦難都不能讓一個母親忘記疼愛，可是，許多年來，我不知道如何表達對你的愛，卻將所有的艱辛與難過在你面前坦誠。

我該如何感謝你，你從小小的一團，到現在比我高，比我壯，比我好看，然後讓我義無反顧的活到了現在。

我喜歡旅遊，所以也願意帶你到處去旅遊。因為我信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我很欣慰你喜歡安靜的看書，也很羨慕你能用鏡頭記錄所有的美好。可是，你太內斂了，內斂成了與同齡人格格不入的內向。

你知道嗎，我很害怕讀你的文字，你的文字里，是一種少年的陰鬱與歷經艱辛的憔悴。明明你是那麼明媚的年紀，該有許多如花的心思啊。而你，什麼都沒有，一個人歡喜，一個人難過，一個人寫字畫畫，一個人看書拼圖。

你一個人的自在，象一柄劍，刺入我欲言又止的心底。

我特別想有一個男孩能走近你的生活，和你一起旅行，吃你做的美食，欣賞你的攝影，為你的畫，你的文字提筆妄評。

可是，你卻跟我說：既然不能錦上添花，又何必自取其辱。我張了張嘴，笨拙到不知該如何告訴你：愛情它就是一個人的清歡，兩個人的孤獨。你不去試又怎麼知道兩個人的孤獨才能嘗遍世間百味呢？

但是，我不崔促你，你快樂就好。你的一生，我會努力陪你最長的日子，努力給你留一套房子，我也會努力給你留一些余錢剩米。我知道你不屑這些銅臭，也看不上這三五個碎銀，但是，這是我給你的唯一念想，萬一你有需要呢？

人在最艱難的時候，也許為難的就真的是一段時光的一日三餐。當你認為你正歷經世間最苦時，一定要記得回家，家裡有房住，有飯吃，有錢花。因為有，所以愛。

因為我愛，所以，你要幸福。

我象你這般年齡，你已經上幼稚園了。但我還是叫你寶，當你是那小小的肉團。

你從一路向北，終究去了南方。希望那個城市象包容所有的年輕人一樣，包容你的夢想和年輕。

我對你去哪裡，也是躊躇而猶豫的。因為，我不知道哪兒最適合你，我也提不岀任何建議，我對你的前程，無能為力。

尤其是我看見你的發小因父母的恩寵，去了她想去的公司時，我的內心是無比羞愧的。她已經是第三次談戀愛了，一次比一次春風如意，而你，明明那麼簡單而純粹，那麼努力而上進，卻始終象一個農民工的孩子，柔弱而倔強的想做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除了自責，我並不羨慕，但我也想給你最好的一切，雖然我羞怯於吿訴你，我實現不了的想法。

我很欣喜你會做飯，且喜歡把各種食材變成自己想吃的樣子。至少我不擔心你瘦了，當然，你從未廋過。可是，照顧好自己不僅僅是這樣，世間險惡，人心叵測，你要照顧好自己的還要學會區分善惡，保護自己。

人的一生不可能擁有所有的良善，假如有一天生活欺騙了你，不要難過太久，走過去前面是個天，也許明天，也許明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人所謂的堅強，都是百鍊成鋼，有苦有甜，才是生活。

我喜歡隨意的生活，有風一樣的自由。但如果你需要我，別考慮我的感受，如果你一定覺得不好意思，那麼，下輩子，你當母親，我當女兒，我們用前世今生的一次輪迴來互不相欠。

我如果老了，我會提前去養老院，我拒絕成為你的負擔。當我渾身都需要插管時，拔掉它，讓我在你面前，有一些尊嚴和體面。

如果有一天我忽然離去，你還來不及送我，不要緊的。只要你來得及將我挫骨揚灰，扔進大海，高山，江河。你也不要難過，不僅僅是你我，世間所有，都會來來去去，消逝不見。

你看，今天是個歡喜的日子，我象是擔心和叮嚀，又象是長舒一口氣的交待，你終於長大，自食其力了。你得象個成年人一樣，聽我細細碎碎的說，三千里路雲和月，我在巴山深處，初冬寒夜，山林里的爐火旁，想你，念你。

山野寂靜，菊花茶清香，我的慢支一刻不見好，所有的心心念念，唯願世間歡喜，許你一世長安。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