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雨不似雨,偏似春水沾了醉意。
漫天的雲聚攏,偶有白光自間隙中灑下,活像是太陽打起手電筒,照得山頭一片明亮。我泡一杯花茶,透過漪漪白霧,看窗子上綻開幾小朵水花,便知覺要下雨。風吹着雲動,明暗顛顛倒倒,教人分不清朝夕。
窗子漸暗下去,涼意順着縫隙滲進來。依稀聽聞雞鳴犬吠一響來是樓底下阿婆正忙着收她的瓶瓶罐罐,塑料碰撞的聲音悶而笨。灰黑從天的一角發起,不一會子便鋪陳整個天空,嚴絲合縫得看不見一點光。神明的嗚咽融進風裡,使得楊柳也悲慟,慌亂舞着柔嫩的枝條,暈開一片鮮綠。
天陰得愈發不像話,原還淅瀝的雨此時已放開手腳,斜斜密密落下。反映得那桃杏輕粉的樹冠更為可人,添了層不容忽視風情,教人遠遠便注目,驚嘆一樹芳菲竟美得如此動人心魄。
手裡的茶方顯蜜色,我小呷一口,唇齒間溢滿玫瑰香。遠山慢慢升騰起霧氣,於是漫山遍野的聚攏,奔騰着向山下趕來,包容大片低矮的籬牆,越過幾條橫亘其間的高速公路,攀向這裡的高樓。當真是聲勢浩大。恍惚間,遠山便只剩下淡淡的輪廓,山頭隱隱泛着一絲紅,大概是夕陽透過雲層在入夜前做最後次掙扎。
總覺得時光錯落,而我坐在這縫隙之間,看一場山在雲中,月出霧靄,天隨水去。忽然間不記得什麼煩惱,不記得什麼考試的壓力,不記得什麼失落,只見得眼前一片堆煙砌玉,水淋淋的夢幻。
天完全黑沉,潑墨一般濃。雨慢慢停下來,霧也慢慢散去,開窗撲面而來便是泥土混着芳草的清鮮。明月輕巧地棲在柳梢頭,在微醺的晚風裡獨眠。我不願開燈,任由月光在屋裡沉醉,滌盪乾淨心裏每一處落寞。
茶盞里還剩幾瓣泛白的花,懶洋洋的貼在杯底
我斟滿月光,在眼裡蓄一汪春水,也蒙上浩渺煙波。窗外,遠山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