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祥寧 圖:來自網絡
一杯二鍋頭,嗆得眼淚流,生旦凈末丑,英雄莫回頭。
好兄弟干一杯,我不醉不歸。曾經的你和他現在都還好嗎?匆匆十餘載,轉頭一切空,不知遠方的你是否安康。
有些往事不堪回首,但記憶卻有別樣的甜。
前兩天在我們頸椎脊髓損傷群聊天,遇到一位以前也在武警總醫院做過「神經幹細胞移植」手術的殘友兄弟。我們不是同一時期入院,那個時候並沒有碰上。如今相遇,唯有唏噓,一是當年的錯過,再就是手術對神經恢復的效果幾乎為零。
由此不自覺想起了2010年末,一起在武警總院朝夕相處一個禮拜左右,同是頸椎損傷的三個殘友和他們的家人。然而時過經年,由於當年多方面的局限性,並沒留下聯繫方式,為此還落了群主地埋怨。
回想那時他們的情況,很想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當年和我同病房的兩個人,一位是湖北武漢的不到四十歲的大叔,他和我一樣同是高空墜落,摔斷的中樞神經。可是他比我悲催的是,他摔下來的高度只有三米來高,而且是在自己家裡出的意外,沒有第三方兜底。
陪護他的是他老婆,據說兩個人是從山裡走出來的,家境都不好。到武漢後,做過很多工種,憑着二人地打拚,終在市裡站住了腳,經營着一家加油站,也買了房,買了車,一雙兒女都在讀大學。
他出事那天下着雨,他老婆發現加油站的一間泵房有點漏雨。跟他說了以後,他就要上去查看維修,他老婆當時阻止他說:「不急這一會,等雨停了再弄也不遲。」可他並沒有聽,覺着就一間三米高的平房,上上下下的應該很簡單。
可是等他弄好房頂準備下來的時候,一腳踩滑栽了下來,還是和我一樣,頭着地,直接摔骨折了脖子,就這樣他成了一個半植物人。
不知道他是真的無法接受這一事實,還是本身就是暴戾脾氣,或是兩者都有。他一天到晚都會沖他老婆吼叫辱罵,不管他老婆再怎樣盡心儘力,照顧得再怎樣好。
他老婆總是委屈地抹眼淚,經常跟我媽訴苦。有時實在是忍受不了,就不管不顧地往大叔的臉上嘴上扇巴掌。
另一位是陝西西安的朋友,比我還小一歲,他是由車禍造成的頸椎骨折受損。說起來真的很讓人心疼,出車禍的時候,是他和父母一起。他的爸媽搶救無效雙雙離開了人世,他成了一個高位截癱殘疾人。
他也還沒有結婚就出事了,在醫院照顧他的是他哥哥。相對於大哥的熱情和健談,他冷漠很多,記憶中那一個星期,我好像沒聽他說過十句話。他哥哥說原本就有些內向的他,車禍以後更自閉了。
他當時好像還沒有饑飽意識,他的手臂可以動,但是手指不行。每次吃飯的時候,大哥會讓他或在床上或在輪椅上坐起來,放他面前小案板上一碗拌好的蓋澆飯,遞給他一把勺子。他就用整個手掌握住勺子,一勺一勺地擓着吃,不管多少,他都會吃完。
大哥有時也會沖他發脾氣,當然都是恨鐵不成鋼,可他始終是無動於衷。大哥每次發完脾氣以後,都會很惆悵和落寞……
還有一位是隔壁病房的來自吉林長春的老兄,比我大兩歲,他每天坐着輪椅都會來我們病房玩。他是一位煤礦工人,這樣說你應該就能知道他是因為煤礦事故,導致的高位截癱。
他和之前那位兄弟一樣,手臂可以動,手指不靈活。他當時就有一部智能手機,手掌攥着手機,用舌頭操縱。
陪護他的是他父親,六十多歲。他們爺倆應該都是那種比較愛玩的性格,跟誰都能聊上幾句,整天笑呵呵的,很是熱情、開朗和大方。
他有老婆,感情一直都挺好,兩人有個女兒,他父親說本來說好是他媳婦陪他來的,但因為要在家帶孩子,就讓他來了。還說在家除了每天抱他上輪椅外,其餘時間都是他媳婦照顧他。
他們爺倆和大哥兄弟倆天天都會出去吃飯,大伯和大哥還會喝點酒。好多次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由於我媽一個人弄不動我,要出去的話,還要麻煩他們。本來每次做檢查就沒少添麻煩了,所以就都婉言謝絕了。
長春的老兄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都已經九點多了,大伯推着老兄又來了我們病房,另外還拎着幾個小菜和一瓶紅星二鍋頭。大伯說:「明天早上我們就要走了,今晚不管怎樣咱都一塊喝點,白天護士不讓,咱也只能晚上偷偷弄兩口。」
我才只抿了用酒瓶蓋倒出來的一點點,正在玩手機的長春老兄不經意一抬眼看到後,炸毛似地喊道:「不能喝!」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來自己每天都在輸液,這要喝下去,說不定就玩完了,大伯和大哥也是當時剛想起來,懊悔不已,也就沒再讓武漢的大叔喝。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反應,還是很久沒喝過白酒的我,已經不勝酒力,那一夜都迷迷糊糊、暈暈騰騰的。把所有人都嚇得不輕,還好我一直都還算清醒,也就沒有採用什麼措施,倒是喝了比平時還要多兩倍的水。
從那天以後一直到現在,無論有沒有輸液,不管是白酒啤酒還是葡萄酒,我都沒有再碰過。不過這兩天倒是想着,如果能和他們再相見的話,一定會喝兩杯。
因為我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輸過液了,就連距離上次吃藥也過去三個多月了,而且吃的幾種葯里還沒有頭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