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還想給你做一輩子簸萁蟲呢

「我還想給你做一輩子簸萁蟲呢，我說的是心裏話，請你相信我。」這個曾經不愛學習的男生向自己唯一的同桌深情表白的時候，已經是十六年後的事了。

青紅雖然沒有見到，卻用十二年的時間見證了他們因為值日產生的深厚感情。

每個學生都有一張課程表，這張課程表詳細的標明了他們在校期間，也就是從早到晚一整天的課程明細。

身為學生，進入學堂不僅是為了學知識，而是為了學做人。

那張貼在黑板左側的課程表裡，有一件事看似與學習生活無關，卻又似乎密切相連，這件事就是值日。

起初，這個不愛學習的男生與這個總是成績優異的女生的故事就是從值日開始的。

學校是個大集體，大家庭。集體生活最能磨練和體現一個人的素養。一個學生成績優異卻不尊重老師，愛護同學，熱愛集體，那麼他就不能算是好學生。

好學生不僅要成績優異，而且還得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德智體美勞是評選三好學生的先決條件，其中「勞」指的就是勞動。所謂的「勞動」最主要的就是值日，當然，還有一年一度的五一勞動節。

青紅在南灣小學讀書時，一個月最少也得做兩次值日生。教室的地面不像現在鋪着磚，要麼用水泥抹平了，或者貼着瓷磚。那時候，教室和操場還是泥巴地面，不管天晴還是下雨打掃起來都很麻煩。

南灣小學沒有水，師生食堂里的飲用水是炊事員從南北二灣擔來的，值日生若要打掃衛生就得到南北二灣去抬水。每個教室後面的牆角都會放着兩個掃把，一個撮箕和一個塑料水桶，一個木棍。每天都有學生值日，因此這些公共財產每天都沒閑着。

這個學習好的女生心思只放在學習上，對於值日這件事他們不抵觸卻也不喜歡。反倒是，這個弔兒郎當不用心念書的男生特別喜歡打掃衛生。

對於不用心念書的男生來說，學校就像囚禁鳥兒的籠子，而書本知識就像經文一樣艱澀難懂。如果，非要在學習與值日之間做選擇，那麼他們寧可選擇做值日。

值日是貪玩的同學投機取巧的最好時機，他們可以以此為借口跑到南灣村，或者北灣村溜達溜達，遊玩散心。

早春里，一輪紅日笑眯眯的掛在天上。南北二灣早已是桃紅柳綠，鶯歌燕舞，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燕子在河溝里銜着泥巴。松鼠從樹洞里探出頭來，像是在跟燕子打招呼呢。

楊樹林里已經被嫩黃的綠色給覆蓋了，鏤肚子最喜歡長在楊樹根部。春風從山澗吹來掠過學校上空，那比陳年老酒還醉人的花香已經把個別學生的魂給勾到校外去了。

中午最後一節課，離下課還有十多分鐘。這個總愛逗女生的男生把腳伸過去，輕輕踢了同桌一下：「吃完飯來早些，咱倆得去南灣抬水。」

女生正在認真聽講，被他的冒失嚇了一跳，於是心中的不悅全跑到了臉上：「你咋這麼煩呢！放了學說不行啊。」

被她兌了一句，男生臉上掛不住了，想發火，老師在只能忍着。

男生不愛學習，是出了名的搗蛋錘錘。女生成績優異，總以學習為主。他們能成為同桌全是班主任的安排，班主任的教學理念是，不放棄不拋棄每一個差生，互幫互助，一起努力，共同進步，再創輝煌。儘管，女生對男生無比嫌棄，可如果男生成績提不上去，班主任還是要追究她的責任。男生深諳這種「捆綁」的意義，因此非常得意。

飯後，女生一路小跑着來到學校。男生已經提着水桶在教室門口候着了：「咦呀！來的可真早！」見他說風涼話女生瞪了一眼：「還不趕緊拿棍去。」男生皺了皺鼻頭只得去拿棍。

學校和南灣村隔着一條二十幾米寬的河灘，女生背着雙手像個領導走在前面，男生像個跟班走在後面。女生是班花好看得不像話，男生提着桶扛着棍，雙腳倒是往前挪着，可那雙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脊背。

三月中旬，村裡的一草一木皆是那麼明麗，亮眼。女生和男生正沿着河堤往田間的澇池走去，那一刻，他們像是走進畫里去了，又或者，那本身就是一副畫。

女生走的很快，走着走着就停下了。緊跟着她的男生險些撞在她的脊背上。女生心裏只裝着學習，這是她平生第一次，以欣賞的姿態面對南灣村的田疇，以及縱橫交錯的阡陌。一行苞谷一行麥子……如此間隔着向遠處延伸。遠處是樹木蔥蘢的山巒，那山巒也像是新生的，脫胎換骨一般。女生透過近處的樹林望着村裡的人家，那人家若隱若現，談笑聲依稀在耳。

田地，遠山，民居，是女生眼裡最美的風景。殊不知，對於男生來說，她的美似乎勝過一切。

澇池邊上全是淺綠色的野草，蒲公英的花似是星子跌落。男生提着桶挽起褲腿，正蹲在澇池邊的石頭上打水，女生也不上前幫忙，兔子似的在草地上跳來蹦去。她的笑聲宛若天籟，讓男生感到恍惚。

吃過飯的學生正陸續往學校走，看到他們少不得來幾句閑言碎語，「咦！你們看，你們快看那是誰？」「哇！哈哈！是他們兩個啊。」「你們也真是大驚小怪，人家抬水也要說。」「嘿嘿！那傢伙一定是喜歡上人家了。」「……」

女生只顧把折下的桃花往男生耳朵上別，他人的議論不過是廢話。當她的手指碰到男生耳朵的時候，他突然不動了，心跳卻比方才快了幾拍。

回去的路上，女生問話男生一概不答，也不像平時那樣嬉皮笑臉的跟她對視了。他的目光閃爍其辭，心裏的情愫含糊不清。

男生手快，抓了兩條魚，拇指粗了。美術課上女生經常畫魚，她那麼喜歡魚，他就抓來討她開心。

他們抬着水桶走到半路，上課鈴聲已經敲響。他們加快步伐走到教室門口，一桶水只剩下半桶。女生喊了聲，「報告！」老師放下教本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朝教室里歪一下頭。

男生猶豫了片刻，把棍子從女生手裡拿過去，提起半桶水擱在講台右側的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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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