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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三月的天還有些陰冷,窗外烏泱泱的雲覆在大地上,整個大地格外壓抑。
正如江寧現在的心情。
“寧寧,我聽說你媽媽的醫藥費沒交,怎麼回事?”江寧一到療養院,李醫生就把她拉倒辦公室詢問。
江寧皺眉,心一沉,不安的問道:“這個月沒交嗎?”
李醫生抬頭看她一眼,艱難的開口,“沒有。”李醫生是媽媽的朋友,對江寧家裡的情況也了解,雖然心疼但確實幫不上什麼忙。
“你跟你舅舅又鬧矛盾了?”李醫生見江寧表情不對,小心問道。
江寧腦子閃現出前兩天的事情,這才恍然大悟。
之前舅舅讓她嫁給他的合作夥伴的兒子,那兒子據說是個殘廢,性子乖張,喜怒無常,多少人家都避之不及。
可她舅舅,為了一個項目,逼她嫁過去。
她沒同意,舅舅陰沉着臉沒再說什麼,原來是在等她主動服軟。
李醫生看江寧的反應心裡明白了大概,她舅舅以前就拿過她媽媽的醫藥費威脅她,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她是否能轉危為安。
李醫生又感嘆道,江寧媽媽瘋瘋癲癲十幾年了,情況時好時壞,有時她都不想去管她,犯病的時候一頭撞在牆上,既能解脫自己又能讓女兒好過。
可沒辦法,她是醫者,只能救她,只是可憐了江寧這孩子。
江寧緊緊攥着拳頭,十指緊緊嵌入掌心,心裡卻異常冷靜,除非天上掉下幾千萬,否則只有跟舅舅服軟這一個辦法。
當初媽媽剛患病,爸爸為了媽媽好受一點,給媽媽用的是最好的葯,媽媽的醫藥費一個月就得二十幾萬。
要是爸爸在她完全不用考慮,可是爸爸早就在兩年前去世了。
爸爸親手打下的江山全部落入舅舅手中,連一個安生的地方都沒分給江寧。
況且她始終認為媽媽變成精神病是因為她,所以她必須承擔起照顧媽媽的責任。
江寧來到媽媽的病房前,她透過玻璃看安然入睡的媽媽。
她悄悄走進去,靜靜的看着母親。
媽媽的臉上也悄然爬上了細紋,睡着的樣子和江寧印象中的溫柔的媽媽如出一轍。
下一秒,這張臉就扭曲起來。
媽媽突然驚醒,抄起旁邊桌上的花瓶砸向她,江寧來不及躲閃,花瓶直直的砸向她的腦袋,隨即跌落在地,四分五裂。
江寧還沒從頭疼欲裂中反應過來,媽媽又朝她撲過來,瘋狂的拍打她。
耳邊響起難聽的咒罵聲:“你個掃把星,討債鬼,當初害死你妹妹,又剋死你爸爸,現在又要對我下手嗎?”
巴掌落在頭上,臉上,身上,江寧變得披頭散髮,衣服被撕扯着,整個人猶如鬼魅。
咒罵聲不間斷的朝她身上砸去:“我當初怎麼就動了惻隱之心,你生下來的那一刻,我就應該不顧你爸的勸阻,我就應該把你掐死襁褓之中。”
“我真是後悔,我真是後悔,動作為什麼沒快一些,竟讓你爸阻止了。”
“要是當時我的手再快那麼一點,你爸爸,你妹妹都不會死了。”
她一聲不吭,默默的承受着,這樣的咒罵一個月總得上演十幾次。
她已經從最初的揪心難過到現在的麻木不仁了。
門被人從外面急促的推開,有人上來把兩人分隔開,媽媽在床上大叫,李醫生把她摟在懷裡,雙手緊緊的捂着她的耳朵。
“寧寧,別聽,你媽說的是胡話,全是胡話!”
江寧一點都不難過,臉上卻不自覺的爬滿淚水,透過眼淚還是能看清媽媽臉上的憤怒,那是仇人見面才會有的神色。
現在出現在了江寧親媽的臉上。
她眼淚的水龍頭被打開,眼淚簌簌的落下,她沒吭一聲,靜靜的看着,像一個旁觀者。
她看着床上瘋癲的女人,被三四個人分別按着四肢,她面目猙獰,眼睛通紅,飽含着憎惡,全身扭曲如喪屍一般,江寧知道只要有一人鬆開手,她就會衝過來把江寧撕碎。
李醫生緊緊的捂着江寧的耳朵,她只見媽媽的嘴誇的張着,眼神兇狠的盯着她。
她看着媽媽的嘴型,在心裡把媽媽的話小聲的複述出來。
“江寧,你別以為你不交醫藥費我就會死,我告訴你,我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過你。”
日復一日的咒罵,即使江寧捂着耳朵也能把這話一字不差的複述出來。
這些話她已經聽了無數遍,甚至她都能知道媽媽的重音放在哪。
媽媽想掙脫,一人之力最終還是抵不過幾個年輕護士。
她癱在床上,微微喘息,只一瞬,就又恢復力氣,張嘴咒罵。
李醫生把江寧推到門外,耳朵又恢復了它的功能,所有的話又悉數落在她的耳朵里。
“江寧,你個賤人,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這輩子孤獨終老,無依無靠,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我最後悔的就是生下你這個賤種,你怎麼不去死,你為什麼不去死!!!”或許是醫生的鎮定劑已經射入她體內。
門後的咒罵聲漸漸減弱,江寧只聽見女人嘴裡的喃喃聲,尖銳,難聽,刺耳。
江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去療養院的,李醫生的話還縈繞在耳邊。
“你媽媽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我雖然是你媽媽的朋友,但是我也拿不出錢,你還是儘快和你舅舅服個軟。再這樣下去,你媽媽的情況會越來越差的。”
“她今天只是太激動了,說的話也難聽,但你也知道你媽媽是愛你的,你別難過。”
媽媽可能是愛自己的吧。
她會愛自己嗎?江寧自己也不知道,在十二歲以後她就不清楚這個問題了。
這麼多年來,李醫生明裡暗裡幫了她們娘兩不少,江寧心裡是感激的,李醫生的兒子最近才出國,正是用錢的地方,況且李醫生的錢對於媽媽這個巨大的窟窿,只是杯水車薪罷了,她也不會問她借。
那就只能和舅舅服軟了。
到了家,表姐和舅媽正坐在客廳聊着春季上新的衣服首飾,一片歲月靜好。
和她剛剛經歷的截然不同。
見她回來,臉也沒抬起,江寧走過去,叫了聲舅媽好。
李月華沒搭理她,繼續跟她女兒聊天:“念念,你看這件外套怎麼樣?”
杜月念笑着說:“還不錯,質感看起來不錯,我和修遠約會的時候可以穿。”
江寧本來提腳走到樓梯口,聽見修遠兩字不自覺的停下腳步。
杜月念故意抬頭朝江寧那邊望去,大聲道:“寧寧,你來幫我看看,這件外套修遠會不會喜歡,你應該是最了解修遠的。”
江寧身子瞬間僵硬,她轉身,臉上掛着假笑:“姐,他是你男朋友,我怎麼會了解,我還有事找舅舅,先走了。”
說完不等杜月念回答便兩步跨作三步朝樓上書房奔去。
莫修遠是江寧前男友,在江寧爸爸去世那天,杜月念對他一見鍾情,那是第一次,舅舅用媽媽醫藥費威脅她和何修遠分手。
她照做了。
江寧站在書房門前深吸了好幾口氣,手卻始終沒勇氣敲下去。
敲了,那就是把自己賣了,不敲,媽媽只能日日苦捱着忍受病痛折磨。
媽媽癲狂的樣子浮現在眼前,平常溫柔的媽媽會變成另一個人。
暴躁如雷,冷漠無情,聲嘶力竭。
江寧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抬手輕敲。
從此,江寧被自己出賣,沒有靈魂,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讓我嫁可以,我有兩個要求。”江寧站在舅舅面前。
舅舅像是知道江寧最終會來一樣,正從容不迫的給自己沏茶,江寧說完,也不急着發聲。
江寧只覺得時間如此煎熬,舅舅的視而不見讓她更覺得羞恥,她就像是被人扒光了一寸一寸的在驗貨。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江寧都快站不穩,舅舅才端起切好的茶,放在嘴邊喝了一口。
溫熱的茶煙霧繚繞,舅舅奸詐的眼睛隔着煙霧掃視着江寧。
“寧寧。”舅舅已長輩的口吻喚她,江寧只覺得無比噁心。
他喝的那套茶具是爸爸最喜歡的。
“你現在沒資格和我談條件,我答應你的條件是情分,不答應你的條件是本分。”舅舅聲音溫和,緩緩道,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江寧死死的咬着下唇,強忍着眼眶中的淚水。
有時候身體上的疼痛遠不如精神上的折辱。
舅舅站起身來朝她走來,“嫁,你媽媽的醫藥費我繼續給,不嫁,什麼都免談,以後這房子你也不要住了。”
“可這是我爸爸留給我的。”江寧幾乎是哆嗦着身體,緊咬着牙齒說的。
想當初他們第一次來這裡時,滿臉的羨慕,仰着頭一路觀賞着,嘴裡情不自禁的的讚歎。
那時舅舅見了她,滿臉堆着笑,伸出那雙粗糙的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頂,諂媚的寒暄着。
可現在他是連裝都不裝了。
舅舅輕蔑的看她一眼:“現在這房子在我的名下了。”
江寧再也忍不住,“你無恥。”
這就是舅舅第二次的威脅。
她也答應了。
舅舅嫌棄的看她一眼,把臉上的唾沫輕拭掉,淡淡道:“寧寧,怎麼和舅舅說話的。舅舅是怕你年紀小,無法料理這些雜事,舅舅幫你料理,怎麼還說舅舅無恥呢?怎麼就對舅舅的辛苦視而不見呢?”
江寧死死地盯着舅舅,眼裡充滿憤怒,可是她只能這樣瞪着他,別無他法。
自己沒有能力,只能把爸爸的一切拱手相讓。
“明天早上八點會有人來接你去民政局。”舅舅轉身離開,坐回她爸爸最喜歡的那張木製椅。
舅舅的手在扶手上摩擦着,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
“這破椅子硬死了,真不知道你爸喜歡什麼。”
“那是我爸爸特意找人做的。”
“你要嗎?你要明天你可以拿走。”舅舅立馬起身,嗤笑道:“一把破椅子,不值錢。”
說完舅舅眼神又看向她,笑着解釋道:“我說的是椅子。”
椅子?江寧知道,舅舅這是在指桑罵槐,或許,她現在還不如那張椅子。
“東西收拾下吧,明天辦完事你就會去你的新家了。”舅舅不動聲色的看着她,眼神就像是看掀不起任何波瀾的小丑,充滿輕視。
“杜永安,你不得好 死,你會遭報應的。”
“哦?”杜永安好笑的看着她,“寧寧,我要是死了,你媽也得給我當墊背。”
江寧身子一僵,面色一緊。
“所以還是祈禱我平安吧!外甥女。”
翌日。
早早地就有人在門前等着了,江寧拖着行李箱下了樓,舅舅一家正吃着早餐,連一個眼神都沒掃過來。
以前自己家富的時候,舅舅是如何厚着臉皮求爸爸給他一份工作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現在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她現在就如同喪家之犬,灰溜溜的夾着尾巴離開。
江寧握着行李箱桿的手收緊,指節泛白,她環視房子一周,毫無留戀的離開。
司機貼心的幫她把行李箱放入後備箱。
路上,司機透過後視鏡觀察江寧,輕咳一聲開口道:“江小姐,我家少爺雖然有缺陷,脾氣不好,但長得英俊,甚至比當紅明星還要帥氣。”
江寧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聽清,下意識問道:“你說什麼?”
司機又看了她一眼,重複道:“我家少爺長得很帥。”
江寧淡淡的哦了一聲。
她現在哪還在乎什麼長相,她只要錢,只要杜永安能每月按時把錢繳了,老頭她也不在乎。
反正這輩子都已經這樣了。
陸家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她老公沒到,也把結婚證辦了。
到了陸家,陸先生和陸夫人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她一下車,陸夫人首先迎上來,笑着握着她的手:“你就是寧寧吧。”
江寧實在是笑不出來,只好牽起嘴角。
陸夫人沒為難她,挽着她的手臂就朝屋裡走。
陸先生跟在身後,一行人就這麼進了屋。
“你別怪遲歸不下樓,他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
江寧點點頭。
陸夫人嘆息道:“也是苦了你了,他的腿是能好的,可是自己不願意治,長時間把自己關在屋裡,我們想着有個人來陪他也是好的。”
江寧心裡疑惑,“他為什麼不治?”
陸夫人看了眼陸先生,陸先生點點頭,陸夫人才又開口:“當初,半夜和女朋友飆車,不幸墜下懸崖,他女朋友當場死亡,他的腿也摔斷了。他覺得是自己害死女朋友的,從此他就日漸消沉,腿也不治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錢才嫁過來的。”江寧沒想到陸夫人如此坦蕩。“但是你放心,只要你一天是我家兒媳,我就會把你當做女兒看待的。我也知道你媽媽的情況,你放心,以後,你媽媽的費用我們會承擔的。”
陸夫人看着眼前呆怔的女人,怕她不願意似的,又加了一句:“不光是這兩年,就算以後你不是我家兒媳我們也會承擔的。”
陸夫人滿眼真誠,江寧心裡一時有些觸動,這眼神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眼眶突然有些濕潤,但還未積成一滴淚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遲歸脾氣不太好,你平時多擔待,我和他爸也忙,沒辦法時時陪在他身邊,許多人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過來。”
說到這,陸夫人的聲音漸漸哽咽,陸先生伸手輕撫她的背,低聲安慰着。
江寧有些動容,伸出另一隻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陸夫人自嘲的笑了笑:“別見怪,我也是憋了好久了。”
江寧搖搖頭,她明白陸夫人的心情。
陸夫人整理好儀容才又說道:“這是一千萬,就當零花錢。”說完把一張卡塞進江寧的手裡。
江寧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推脫道:“我不用。”
陸夫人格外的堅持,“你拿着。”把卡狠狠的塞進江寧的手心。
江寧的手心被卡咯的生疼。
“密碼是你身份證上的生日。”陸夫人眼淚汪汪的看着她,“我只求你能陪他兩年,讓他再堅持兩年,兩年後,無論他怎麼樣,你都可以離開,我求求你,就幫我們看着他兩年吧,我們只要他這兩年能平平安安。”
“為什麼?”江寧不解,為什麼只陪他兩年而不是一輩子。
“兩年過後,如果他還是放棄自己的話,我們也要放棄他了。”說完陸夫人瞬間泣不成聲。
江寧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着:“你們為什麼要放棄他?”
“一個人不想活了,誰都救不了。”
江寧被這句話狠狠的震懾到了,她有些羨慕陸遲歸了,她看着手裡的那張卡,一千萬,媽媽的醫藥費自己也不用管了。
兩年期到,她是不是可以隨着陸遲歸一起離開。
人死了,靈魂真的會自由嗎?
她現在背負的太多,正壓垮她的脊背。
或許死了,對媽媽來說她應該會很高興吧,那不就是她日夜所盼的嗎?
“陸夫人,我上去看看他吧。”
“傻孩子,該改口了。”陸夫人眼裡閃着喜悅的淚光。
江寧嘴角微動,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一般,她已經好久沒叫過媽了。
陸夫人笑着說:“不急,慢慢來。”
江寧咽了咽口水,再次嘗試,“媽?”
陸夫人瞬間喜笑顏開,歡快的應着:“哎。”
陸先生在後面輕咳,江寧看過去,輕喚了聲:“爸。”
叫完自己的眼眶便濕了,眼淚也落了下來。
江寧心裡暗下決定,好好照顧陸遲歸,不僅是為了這一千萬,也是為了陸夫人的友善。
不對,應該是媽。
交代完爸媽就離開了,他們晚上還得趕到紐約去參加會議,一時間,偌大的公寓就只有她和陸遲歸兩人。
陸遲歸不喜歡外人,連個保姆也不準進。
之前爸媽不顧他的反對,找了人來照顧他,現在江寧來了,其他人也就走了。
江寧躊躇着往陸遲歸的房間走去。
推開門,迎面而來一個抱枕,江寧把抱枕接到手裡,用兩根手指旋轉一圈,信步走進去,順帶關上門。
屋內一片黑暗,她睜着眼睛看了好一會才適應屋內的光線。
放下抱枕,摸索着走到窗邊,雙手一拉,窗外的光頃刻而入。
江寧別過臉避了下光。
就看見牆角的陸遲歸。
江寧只是淡淡掃了一眼,轉身看屋內的陳設,只有一張床,空曠至極。
旁邊有聲音傳來,陰冷的如冰窖里傳來的一般:“你就是我媽花錢買的媳婦?”
“別那麼難聽,我這是契約。”自從收了那張卡,江寧就覺得自己似乎沒那麼悲慘,倒生出打工人的念頭了。
兩年之內,好好讓陸遲歸活着,兩年之後,各奔東西。
“他們給了你多少錢?”陸遲歸的聲音澀的要命,像是很久沒開口說過話,聲調也是硬邦邦的,但好在聲音好聽。
江寧心裡盤算着,這屋子要怎麼布置,自己還沒打算分房睡。
她也不信,陸遲歸的脾氣再差能有她媽的脾氣差。
一想到她媽媽,江寧腦袋就隱隱作痛。
“一千萬。”江寧漫不經心的答道。
“我給你五千萬,你給我滾。”
江寧這才轉過頭來看陸遲歸,臉龐英俊,五官很有立體感,確實如司機說的那樣,比當紅明星還要帥氣,配上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眸,整個人身上散發著死人一般的氣息。
格外的迷人,讓人忍不住想要拯救他。
那應該是藝術家身上的頹廢氣息,江寧再往下看,陸遲歸坐在一把定製的輪椅上。
長得這麼帥,有這麼有錢,江寧想不通,就算是殘疾也會有不少人撲上來吧,怎麼就沒人願意呢?
江寧突然有些心疼,要是他沒經歷過那些事,他也是個意氣風發的人。
“別用那種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我不需要。”陸遲歸眼神變得陰鷙起來。
江寧只好別過臉。
沒想到陸遲歸來到她的面前,惡狠狠道:“五千萬,你願不願意?”
江寧想也不想的拒絕。
“怎麼,你喜歡和殘廢在一起,泛濫你的同情心?還是說,你想放長線釣大魚,得到更多錢,你可真夠賤的,為了一千萬就能和把自己賣了。”
這下江寧知道原因,這丫的嘴也太毒了。活該沒人要!
江寧覺得自己要是不再說些什麼,陸遲歸嘴裡不知道要說出什麼話,她也不喜歡陸遲歸作踐自己。
“不是。”江寧出口打斷他。
“那是什麼?”陸遲歸步步緊逼。
江寧認真的看了他一眼,嘴裡胡說道:“因為我喜歡你很久了,所以我願意來。”
心裡卻罵道,要不是看在你媽的面上,我罵死你。
陸遲歸沒想到江寧會說這個答案,明顯一愣。
江寧看着眼前懵逼的人,竟有些好笑,嘴角牽起一抹弧度。
原來是個薄臉皮啊。
她眼神緊盯着陸遲歸,陸遲歸一下不知所措,眼神躲閃,最後才吐出一句:“你喜歡我?”
江寧臉不紅心不跳的點頭。
“可我沒見過你。”陸遲歸良久才說。
江寧瞥他一眼,真信了?
“暗戀你懂嗎?”江寧看着疑惑的陸遲歸又補充道:“以前我還跟蹤過你。”
陸遲歸的臉變得鐵青,沉默半晌。
“那你知道我媽為什麼願意讓你來照顧我嗎?”陸遲歸腦子似乎又有想法了,他像是找到了漏洞,又發起一輪進攻。
江寧當然知道,但她覺得病人能多說話也是紓解鬱結的一種方法,就應答陸遲歸。
“為什麼?”
陸遲歸冷笑起來,“那是因為你長得像我那死去的女朋友。”
說完,得意的盯着江寧,他覺得江寧一定會受不了,誰會想當替身呢?
哪知江寧淡淡道:“哦。”然後指着一處牆角說:“你說那個牆角擺一盆龜背葉怎麼樣?”
陸遲歸臉上籠罩着一層失望,“你不介意?”
江寧心裡發笑,我又不喜歡你,我介意什麼,嘴裡卻一本正經的說:“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不管你喜歡誰,我都不在乎。”
為了顯得真實一些,江寧甚至很真誠的望着陸遲歸。
陸遲歸迎上她的目光,想探究一些其他的情緒,可怎麼也看不出。
他當然不可能從江寧眼裡看出任何情緒,江寧的演技可謂是爐火純青。
這麼多年,她一直生活在面具之下,只有她自己知道,表面再怎麼樂觀也無法消除骨子裡的悲觀。
書上說這叫樂觀的悲觀主義者。
陸遲歸敗了,他自己推着輪椅到窗邊凝望着窗外,一言不發。
江寧也沒再挑起話題,拿出自己的行李準備收拾東西,走進衣帽間卻發現滿滿當當。
她看了眼自己的登機箱,顯得格格不入。
心裡一陣暖流,這是爸爸去世以後,第一次感到關愛。
“還真是拜金女,幾件破衣服就看呆了。”陸遲歸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身後,依舊是冷嘲熱諷。
江寧充耳不聞,嘴裡卻笑着說:“是啊,要是早知道有這麼多漂亮的衣服,我早就來了。”
“你!”陸遲歸被氣的一噎,“真不要臉。”
江寧故意把一款限量包包背在自己身上,轉身炫耀:“為了這些名牌包,就算是不要臉也值得。”
陸遲歸冷着臉離開,只留下一句:“真不知你爸媽怎麼養的你,竟然養成這副德行!恬不知恥!”
江寧臉上的笑在陸遲歸身影消失不見時也隨之消失。
眼眶開始有些濕潤,一滴眼淚悄無聲息的砸在地板上,碎成無數個小水珠,沒一會就消失在陽光下。
爸爸要是知道她寶貝女兒變成這樣心裡也會很痛心吧。
這一天,不管陸遲歸嘴裡說什麼難聽的話,江寧都將厚臉皮發揮到極致,陸遲歸說一句她回一句,沒把一句話落在地上。
反而把陸遲歸嗆的臉發青。
兩人一來二去,偌大的公寓倒顯得有些人氣,像個家了。
晚飯時,陸遲歸似乎是真的見識到江寧的厚臉皮,倒沒再說什麼諷刺的話。
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江寧有些詫異,陸遲歸沒諷刺挖苦她,也沒故意刁難她。
平靜的讓人害怕。
心裡的那些應對方案就這麼放下了,江寧心裡倒有些不舒服了。
她倒是希望能和陸遲歸大戰個三百個回合。
夜幕降臨,兩人都憋着一股氣,看誰先軟下來。
江寧實在是忍不住,昨夜沒睡好,今晚就只想早早睡覺。
她本來相幫陸遲歸洗漱的,但是陸遲歸寧死不從,她也就放棄。
現在的江寧活脫的把自己當做護工,她發誓,她腦子真的什麼想法都沒有。
江寧率先躺在床上,靜靜的看着天花板發獃。
“我不習慣兩人一起睡。”身旁傳來瓮聲瓮氣。
江寧聞聲側卧,手撐着腦袋,陸遲歸低垂着腦袋,倒像是害羞,江寧來了興緻,想逗逗他。
她裝作一臉無所謂:“可是你現在結婚了,你得習慣。”
“你,”陸遲歸語氣變得結結巴巴,深呼一口氣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和我才認識第一天,你怎麼好意思爬我床的?”
江寧笑得狡黠:“誰說第一天認識,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暗戀你好久了,能和你睡在一起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啊。”
陸遲歸的臉氣的鐵青,他知道江寧是開玩笑的,他也不是害羞,畢竟一男一女總歸是女孩子吃虧,他只是不願別人看到他狼狽上床的樣子。
江寧笑着盯着他,陸遲歸知道,江寧和他死去的女友一點都不像,甚至江寧比她好看百倍,當然臉皮也厚百倍。
特別是江寧的眼睛,靈動,一眼就能落進他心裡。
一笑嘴角的梨渦就像是給他設得陷阱,稍一注意,他就能墜進去。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
陸遲歸總覺得江寧的笑意不達眼底,眼裡深處總藏着一抹憂傷。
下午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氣走她,然後讓她離開,沒想到,她竟然堅持下來了。
兩人一時僵持着。
“還不上來?”江寧拍了拍旁邊的空位。
江寧覺得自己被欺負一天了,總算是找到時間回擊了,決不能放過。
“沒想到你為了錢還可以獻身?”那個陸懟懟又回來了。
江寧掃視他一眼,換了個姿勢,整個人趴在床上,還往陸遲歸跟前挪了挪。
“你現在這樣,我就是想,你應該也不行吧?”江寧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好奇,男人都坐輪椅了,那種事還能做嗎?
陸遲歸被江寧這沒羞沒臊的話弄得面紅耳赤,就連脖頸也染上一層淡淡的紅。
陸遲歸躲閃着江寧的目光,低下頭就看見江寧胸前的那一團,昏暗的燈光,給氛圍增添了一絲曖昧。
偏偏江寧還不知道發生什麼,又往他面前挪動,仰着腦袋去看他的神情,四目相對,陸遲歸有些慌了,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順着江寧飽滿的額頭,一路向下,路過高挺的鼻樑,立體的人中,最後落在那張微啟的紅唇,隱約可見的兩顆白牙。
陸遲歸想低下頭去品嘗一下。
“喂。”江寧伸手去點了點陸遲歸的下巴,“發什麼呆。”
下一秒,陸遲歸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身體像是中彈般的抖動了一下,立馬抬起頭,面紅耳赤。
“江寧!”陸遲歸是氣急了,怒吼道。
江寧縮了縮脖子,回到自己的位置,“我就好奇嘛。”
“你到底上不上來?”江寧不怕死的又問了句。
陸遲歸沒答。
江寧又盯着他。
半晌,陸遲歸又敗了,沉着臉說:“你轉過身去。”
“為什麼?”江寧像個問題寶寶。
“你哪來那麼多為什麼?”陸遲歸氣急敗壞。
“我就想知道。”
陸遲歸沒那麼多耐心了,直接和盤而出,“我不想讓你看。”
“你上個床我能看什麼。”江寧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陸遲歸靜靜的盯着她,眼神又恢復兩人剛見面時的毫無情緒,屋裡一下變得寂靜。
江寧視線下移,瞬間明白過來,連忙轉過身,直到她感到身旁有微動,才開口:“對不起,我剛剛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反應過來”
陸遲歸費了好大力才上了床,他怕江寧轉頭看見他狼狽的樣子,上床也比平時急促了一些,此時氣息不穩,呼哧呼哧直喘氣。
緩過來才從鼻子里嗯了一聲。
一瞬間,屋裡靜下來。
“我只是腿斷了,性功能還是可以的,你要是想,也可以來試一試。”
陸遲歸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江寧自覺往床沿挪了挪。
陸遲歸嘴裡輕蔑的冷哼了一聲。
房間一時陷入安靜,江寧眼皮也越來越沉,終於是不堪睡意睡了過去。
“咚!”江寧覺淺,都是照顧媽媽留下的,所以響聲剛起,她就睜開了眼睛。
她忙坐起身,身旁已經空了,還有些溫度,她急忙下床去尋找。
她朝有光亮的房間奔過去,陸遲歸正趴在地上,而他的手腕則是一灘血跡。
她驚呼,“陸遲歸!”
她衝到陸遲歸身邊,血跡不算太多,看來割腕的時間不久,她立馬跑出去拿起電話撥打120。
又找出醫藥箱,看來陸遲歸不是第一次自殺,醫藥箱里東西齊全,還好有紗布。
她沉着穩定,拿出紗布,熟練的按壓在陸遲歸的手腕上,並呼喊着他,“陸遲歸!陸遲歸!”l
陸遲歸不知道自己落在什麼地方,四周一片漆黑,他實實在在地躺在那,一動也不動。
這一次,真的要成功了?
他靜靜地躺着,等待女友來接他。
突然耳邊傳來呼喚聲,不是女友的,好像是那個厚臉皮討厭鬼的聲音,她一聲一聲地叫着自己。
陸遲歸只覺得心煩,他不想應答,可那呼喚聲鍥而不捨,陸遲歸想讓她閉嘴,他嘗試着蠕動嘴巴,卻沒發出聲響。
那呼叫聲還在耳邊,他艱難地睜開眼,眼前是江寧放大的臉,江寧的臉上有了喜色。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陸遲歸只覺得腦子一沉,又閉上了眼。
再醒來的時候,鼻腔里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雪白的天花板,以及那張放大的臉。
“歡迎回來這個討厭的世界。”
陸遲歸沒力氣和她貧嘴,別過臉。
江寧卻抓住機會,“怎麼想的?趁我睡着自殺?”
陸遲歸沒想到江寧會這麼沉着,問了句:“你看見我躺在地上心裡怎麼想的?”
江寧把削好的蘋果塞進嘴裡,含糊道:“還能怎麼想,我當時都有想和你一起去了的念頭。”
“你真假。”陸遲歸面無表情評價道。
實話實說,江寧心裡毫無波瀾,這都是她媽玩剩下的。
她記得有一次,她媽媽犯病,拉着她一起跳樓,二十層的樓,兩人一躍而下。
在空中她的腦子裡只有解脫二字,甚至還有風吹過發梢的一絲愜意。
當身體落在氣墊上的時候,她就知道她該回歸現實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媽的話了:“下輩子別來找我們了,放過我們家吧。”
江寧無數個夜晚都在想她媽說的那句話,放過他們家,那她的家又在哪?
“以後別搞這一出了,真的很嚇人。”江寧裝作害怕的樣子。
陸遲歸瞥她一眼,要不是自己昨晚睜開過眼,說不定真的會被她那樣子騙了,昨晚的她可是面無表情。
見陸遲歸沒回答,江寧推了推他,直到陸遲歸不耐煩的眼神看過來,她才開口,“我跟你商量個事唄。”
陸遲歸眼神示意她講下去。
“你能不能兩年後再死?”到時候我就真的陪你,後半句江寧沒說出去。
陸遲歸眉頭緊蹙,饒是不想說話還是沒忍住:“你有病吧。”
哪有這麼勸人自殺的,她以為這是按揭呢?還兩年以後。
江寧身子坐正,蹺着二郎腿,啃着蘋果:“你搞清楚,現在是你躺在病床上,是你有病,我才沒病呢?”
“為什麼?”
“你媽說了,我照顧你兩年,兩年之後,我就可以帶着錢遠走高飛了。”
“我給你五千萬,你現在也可以遠走高飛。”陸遲歸的聲音沒什麼聲調,也沒什麼情緒。
“那不行,我先和你媽說好了的,我得守信用。”江寧又湊到他面前,嬉皮笑臉地說:“要不這樣,兩年一到,你再給我五千萬,我立馬滾,行不?”
“江寧,你要臉嗎?”陸遲歸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那行吧,反正你兩年不死我也能得到一千萬。”江寧無所謂道。
“你怎麼就能確定兩年之內你能拿到一千萬呢?”陸遲歸沒好氣地問道。
“你可以試試我能不能做到,你別忘了,為了錢,我可什麼都能做到。”說完江寧眨眨眼。
“你是不是從小很窮,很窮?”陸遲歸沒見過哪個人為了錢能這樣忍辱負重。
江寧有些發愣,窮?
她爸的上市公司也是可以和他家媲美得好嗎?
要不是她那個草包舅舅,她家的生意說不定比他家更好。
但是這些,她沒有必要給陸遲歸說。
“對啊,小時候總是穿得破破爛爛,衣服都是一家子輪着穿,縫縫補補的,沒上過學,沒見識過什麼好東西。從小看餓死的人倒是很多。”
陸遲歸看着眼前雲淡風輕的女人,心裡有一絲莫名的悸動,他沒想到江寧的身世這麼差。
但是她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窮人的孩子。
想了會,陸遲歸便想明白了,為了錢,自然得先裝扮好自己,才會有顧客上來挑選不是嗎?
想通了之後,陸遲歸更看不起江寧了,竟然開始勸告她:“出身貧窮,更得努力讀書發奮圖強,而不是靠結婚獲取榮華富貴。”
江寧一聽樂了,還真以為她是貧窮孩子了。
“那你出身好,怎麼還整天想着尋死覓活的?”
陸遲歸一愣,板著臉道:“不關你的事。”
“你不說我也知道。”江寧偏不遂他意,她想用脫敏療法來幫他。
果然,陸遲歸臉上的表情瞬間緊張起來,“你知道什麼?”
江寧把吃剩的蘋果核朝垃圾桶一扔,陸遲歸的眼神始終落在她的身上,一寸未挪開。
“你想讓我知道的,不想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我媽說的吧?”良久,陸遲歸嘴裡才說道。
他臉上突如其來的眷戀被江寧察覺到。
“既然還擔心他們,為什麼不照顧好自己。”
“照顧好自己?”陸遲歸得眼神落在他的腿上,喃喃道:“那她的罪又該誰承擔?”
江寧朝前俯身,勸道:“那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就讓它過去吧。”
“那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你知道嗎?”陸遲歸深陷自己的回憶中,整個人開始變得暴躁起來。
“要不是我執意,她本可以不用死的。”他突然瘋了,狠狠地砸向自己的腿,江寧上前想要抱着他。
沒想到,陸遲歸力氣大得驚人,他將江寧甩在地上,江寧的手掌傳來刺痛。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她。”陸遲歸聲嘶力竭,“她都已經說害怕了,她死死地抓着扶手,可是我當時氣急了,我腦子裝滿了憤怒,我的腳把油門一踩到底,我打開車窗,冷風灌了進來,我的腦子裡揮之不去的依舊是她對另一個人笑,我想把那張臉撕裂,所以我鬆開了方向盤,我狠狠地去抓,企圖撕碎那張臉。”
陸遲歸像是身臨其境,雙手在空中亂抓,突然他的嘴角掛着一抹怪異的笑容:“我就知道我會勝利的,終於,我把那張臉撕得粉碎。”
他的臉上又出現了迷茫:“我去抓方向盤,可是我抓不住,耳邊傳來女人瘋狂的尖叫聲和哭聲,我慌了,我去踩剎車。”
他的面目開始扭曲,隨即大哭起來:“可是剎車失靈了,我一腳踩到底,車像一支離弦的箭飛了出去,我們的車衝出懸崖,我的身體不受我控制。”
“砰!”他大叫起來,“我們的車砸在地面,我的眼前開始模糊,我想去找她,可我的頭扭不過去,慢慢地,我身旁沒有聲響,我眼前升起了煙霧,我的世界開始眩暈,我的眼睛不堪重負地閉上了。”
陸遲歸的手開始捶向自己的胸膛,像是不過癮,他又朝自己的腦袋狠狠砸去。
嘴裡還喃喃道:“我是殺人犯,我是殺人犯,都是我,是我害死她的,我應該去死!”
江寧立馬從地上彈起,衝上前去,抱着陸遲歸的肩膀,陸遲歸的拳頭落在她的背上。疼痛瞬間布滿全身,她有點後悔了,媽的,陸遲歸發起瘋來比她媽還狠。
她媽沒這麼大力氣,頂多是皮肉之傷。
江寧覺得自己的骨頭都是疼的。
動靜太大,終於有人沖了進來,按着陸遲歸。
慌亂中陸遲歸的主治醫生把江寧帶到辦公室。
江寧還一臉驚魂未定地握着紙杯。
“遲早會經歷這一關的。”醫生見怪不怪地說道,“但你是第一個上前抱着他的,其他人見了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受傷。”
“他經常會這樣嗎?”江寧握緊手裡的杯子輕聲問道。
“以前還好些,最近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才這樣的。”醫生看着江寧沉思的臉又說道:“遲歸他人本來是不錯的,只是受了刺激才這樣的,你別害怕。”
醫生以為江寧是被嚇到了,安慰道。
江寧搖搖頭,把手裡的水一飲而盡。
她倒不害怕,只是沒想到當初陸遲歸女朋友出車禍還有這麼一段隱情。
那他以後不得後悔死?一輩子活在愧疚里?就像自己一樣。
如果沒人讓他眷戀,什麼支撐他活下去呢?
江寧有些遲疑,要是這樣,還不如早點去死來得痛快。
與其這樣苦苦折磨自己還不如、、、、、、
“江寧?江寧?”醫生見江寧走神,出口喚她。
江寧嗯了一聲。
“你害怕嗎?”醫生以為江寧害怕了,他出聲詢問。
“害怕什麼?”江寧收回思緒,平靜地盯着醫生。
醫生撓撓頭:“他那個樣子,我以為你會害怕。”
江寧只是微笑。
醫生又囑咐了些,江寧走到門口,醫生叫住了她。
“陸遲歸只要能走出來,變成原來的樣子,江寧,我敢保證,他一定是一個好丈夫。”
江寧點點頭,轉身離開。
她沒想過要和陸遲歸白頭到老,說白了,她就是他這兩年的護工罷了。
其他的,她沒奢望也沒妄想過。
她只想能儘快地把日子過下去,熬下去。
熬到兩年期滿,熬到媽媽去世,可媽媽去世了,她又怎麼活下去呢?
醫院是陸家的私人醫院,等江寧回去的時候,一切都收拾好,就連房間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陸遲歸安靜地躺在床上,閉着眼,眉頭緊蹙,江寧心情莫名地壞起來。
江寧伸手,惡作劇般地狠狠地撫平他的眉頭,見到他眉頭舒展開來,心裡才舒服了一點。
她能體會陸遲歸的感受,以前她也想過死,那時候還有爸爸,後來就是媽媽牽絆着她。
江寧坐在那一直看着陸遲歸心裡也是無聊,見他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起身朝門外走,想緩口氣。
可站起身,她突然站住腳,回頭看着陸遲歸,事情不對。
為什麼剎車會失靈?
陸家這樣,車輛應該是會定期檢查的,怎麼那麼巧,他發現自己女朋友出軌車就失靈了。
江寧的脊背升起一絲寒冷,如果是他女朋友設計的呢?
只不過他女朋友沒想到陸遲歸會拉上自己。
江寧心裡像是一團迷霧一樣,她覺得自己有些黑暗,沒辦法,她這些年經歷的事情讓她只能是這麼想。
她搖了搖頭,心裡卻盤算着有機會去查查,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樣。
或許陸遲歸就能走出來。
一出門,就見旁邊站着一個少年。
江寧疑惑地打量他,以為是來看望陸遲歸的。
“你是來看陸遲歸的?”少年眯着眸子上下打量她,江寧沒忍住出口詢問。
少年的嘴角牽起一抹笑容,緩緩搖頭,隨後直勾勾地盯着她。
江寧指了指自己,不確定地問道:“我?”
少年點頭。
江寧疑惑,這個人她從來沒見過。
“我就是好奇來看看。”少年像是會讀心術一般。
江寧還來不及開口,他再度開口:“可是你今天的英勇事迹傳遍了這座醫院啊!”
“什麼?”
“我叫安林。”安林伸出手。
“江寧。”江寧淡淡地答着,沒伸手。
安林也不覺得尷尬,大大方方地伸回手。
“你要不要出去逛逛?”安林又厚着臉皮問道。
江寧正靠着牆,不小心碰到自己受傷的手掌,她立馬縮了回來,按着手掌輕輕吹。
剛才驚魂未定還不覺得手掌疼,現在整個人放鬆下來,感官全落在那手上,竟然疼得開始發抖。
安冷卻突然跑開了,江寧抬頭望了眼他的背影,沒放在心上。
正當江寧打算找護士包紮一下,安林就跑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個袋子。
遞給她,江寧整個手掌都破了,一整張皮黏在手心,沒皮的地方裸露着紅色的肉,看着無比可怖。
她疑惑地盯着他,“葯。”安林說完江寧才接了過來。
“謝謝。”
安林見她一個手不好操作,伸出手幫她扭瓶蓋,又拿過她手裡的棉簽。
“交給我吧。”
江寧實在是不方便,也沒拒絕。
安林的動作輕柔,可棉簽落在手掌像是針扎一般的疼,江寧整個人哆嗦着,緊緊咬着牙,好幾次想把手縮回。
安林伸手把她的手指尖緊緊地抓着,沉聲道:“消好毒才會好得快,忍着點。”
安林很細緻,又髒東西的地方仔細清理了出來,那張皮堆在一處,安林又回去拿了一個小剪子,沿着未脫皮根處小心剪下來。
最後拿着紗布纏了好幾圈。
江寧整個過程中一聲不吭,等安林看她的時候才發現她額頭布滿細汗,眼眶含着熱淚,臉色發青,死死咬着牙齒。
安林比江寧高了一個頭,江寧低着腦袋,另一隻手握着受傷的手腕上,睫毛微不可察的顫動着。
安林心裡只有一個想法,真能忍。
“古有關飛刮骨療傷,今有江寧剪皮上藥,都是英雄。”安林故意打趣道。
江寧收回手掌,露出苦笑,“關羽我可比不上。”
江寧看着包紮好的手掌,又說:“謝謝你了,多少錢,我給你轉賬。”
安林把用過的棉簽拾進口袋,“不用。”
“咳咳咳。”江寧本來想說什麼被屋裡的咳嗽打斷了,她急忙朝里看過去。
陸遲歸醒了。
她轉頭不好意思地對安林笑了笑。
安林擺擺手,說:“你去照顧他吧。”
江寧點點頭,提腳往裡走,走了兩步,停下來,轉身,說:“加個微信吧,等我有時間請你吃飯。”江寧抬起受傷的手,“感謝你替我包紮。”
安林笑着拿出手機,陸遲歸的咳嗽突然加劇起來,江寧神色慌張,來不及說什麼就朝里跑去。
看着江寧慌張的背影,安林有意思落寞湧上心頭。
“微信還沒加……”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說完一句話。
安林走到門前,看着江寧將床上的陸遲歸扶正,又輕柔地撫摸地撫摸着他的胸膛。
不禁羨慕:“這小子都殘廢了身邊還不缺人。”
京州就這麼大,幾個有錢的哥兒互相都認識,他和陸遲歸點頭之交,臉熟,交情不深。
饒是他才回來,信息交換來交換去,安子欣倒是把陸遲歸的消息摸得一清二楚。
可陸遲歸一直都是京州的名人,溫潤儒雅,長相英俊,能力超群,偏偏天妒英才,兩年前的車禍,帶走了陸遲歸的摯愛,順便也帶走了人們對他的敬仰。
現在的人提起他,無一不遺憾,都搖着頭嘆息道:“雖說陸家在京州家大業大,可那又怎麼樣,繼承人是個殘廢。”
為什麼陸遲歸運氣那麼好,自己暗戀很久的女孩他那麼輕易就可以靠近。
安子欣沒再看下去,他的心口傳來一陣陣痛,他面色不改轉身離開。
陸遲歸是在驚慌中醒來,醒過之後還睜大眼睛喘着粗氣,毫不例外,他又夢見林憐了。
夢裡的林憐一身紅衣,那是由鮮血染成的,她頭髮凌亂,滿臉的血,身體奇怪地扭曲着,臉上滿是痛苦,她一遍又一遍地質問陸遲歸。
“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不救我?”
說完林憐伸手朝他的脖子掐來,窒息感撲面而來。
他猛地睜開眼,江寧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莫名覺得有些心安。
“噩夢?”江寧手上的動作沒停,語氣平淡地問道。
陸遲歸沒說話。
江寧見他情緒逐漸恢復就停手。
陸遲歸這才注意到江寧手上的異樣,聲音沙啞地問道:“你手怎麼了?”
江寧好笑地眯着眼睛,問道:“你不知道?”
陸遲歸隱約覺得和自己有點關係,可他不確定,他記不起自己發瘋的時候做了什麼。
他思考了半晌,緩慢地搖頭。
“被狗咬了。”江寧沒好氣地說。
“那要不要去打疫苗?”陸遲歸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
江寧卻大笑起來,“打疫苗?”陸遲歸不解地看她。
江寧對上陸遲歸疑惑的眼神,笑意更加猖獗,最後說了一句:“不用,那狗是安全的。”
陸遲歸看着江寧,有些擔心她的狀況,又說,“還是打一個吧。”
“怎麼?想趁我打疫苗的時候尋死?”
陸遲歸的臉上露出難堪的神色。
江寧知道自己猜對了,一個巴不得自己走的人,怎麼會關心自己。
“別做夢了,你可是我的搖錢樹,我就算是自己出事也不會讓你出事的。”
“那我活着有什麼意思?”陸遲歸低下頭,好半晌才說出這句話。
“人活着哪有什麼意思,就是為了活着而活着。”江寧語氣溫柔了起來,既是勸陸遲歸也像是勸自己。
陸遲歸聽了冷笑:“我這樣不就是苟延殘喘嗎?身上還背着一條人命。”
陸遲歸像是在被凌遲一般,他反覆拿出這件事來提醒自己,自己不該活,自己應該去死。
他陷入了自責的漩渦。
江寧看着他,半晌才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陸遲歸震驚地盯着她。
搖頭,“我不行聽。”
江寧不管不顧地開始講故事。
有一戶人家,家境殷厚,兩個女兒,大女兒比小女兒大六歲,在大女兒十二歲那年,這家的爸爸出差回來了,兩個女孩聽了高興極了,都想去機場去接爸爸,他們央求着媽媽,媽媽沒辦法,只好讓司機送她們去。
她們一路都很開心,兩個月不見的爸爸終於能相見了。
可她們沒想到,在繞城高速上,一輛油罐車像是失控一般朝他們衝過來,當時兩車相撞,她們的車在高速上一直翻滾,等停下來的時候,車的前方已經燃起熊熊烈火。
她妹妹壓在她身體底下,她的耳朵像是被炮轟過一般,耳朵里嗡嗡嗡地響個不停,她困難地抬起頭去看司機,司機正反手去開她那邊的車門。
終於在司機的不懈努力下,車門開了,她看見滾滾黑煙沖入雲霄,司機在駕駛座瘋狂大叫:“跑!跑!跑!”
那一刻,一股恐懼油然而生,她忘記一切,只想拚命往外爬。
她的手掌按着碎玻璃,她的膝蓋扎進碎玻璃,她全都感覺不到,她只想跑。
終於,她爬了出來,她向前奔了幾百米,突然,她的腳像是被灌了鉛一般,整個人被釘在原地。
她想起六歲的妹妹還在車裡,她反應過來,她轉身想要跑回去把她妹妹救出來。
可她還沒來得及跑,汽車砰的一聲,爆炸了。
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巨大的氣流把她衝倒在地,原本只是前面燃燒的車瞬間變成一個火球。
她待在地上,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被嚇呆了,都忘記哭喊了。
有人將她從地上撈起,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詢問她有沒有事,她只是指着那團火球重複道:“妹妹還在裡面。”
後來,媽媽來了,媽媽看着焚燒過後的汽車當場暈厥過去。
醒來之後,媽媽的性情大變,她會一遍一遍地質問她,為什麼要帶着妹妹坐車,為什麼死的不是她?為什麼不救妹妹?
沒過多久,媽媽就瘋了。
故事講完了,江寧看着陸遲歸,問了她心裡一直想問的問題,“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這是你的故事嗎?”陸遲歸不答反問。
江寧笑着說:“注意細節,這家裡可是有司機,我家那麼窮,怎麼可能是我。”
江寧的低下頭,臉上掛着勉強的笑容,眼眶開始泛紅,她快速眨巴眼睛讓淚水消散。
“她只是一個孩子,那一刻她肯定是怕極了,況且一個女兒已經死了,那還不如放下,讓另一個女兒好好活着。”
“我沒問這個,我問的是,如果你是那個大女兒,你會怎麼選?”
江寧自己都不知道,她問出這個問題是自己有多緊張,手不自覺地攪緊在一起。
“在那種情況我也會跑。”
聽到這,江寧整個人才放鬆下來,當初所有人都在說她自私自利,只有爸爸在安慰她,說那是意外,如果當時她救妹妹的話,可能兩人都會死。
現在,終於在爸爸去世之後又有一個人理解當時的她了。
“所以,陸遲歸,你那也是一個意外,既然你可以好好對待大女兒,為什麼不能原諒自己?”
“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都只是一個意外,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江寧步步緊逼。
“可如果當時我的情緒穩定一點,我們都能活!”一提到當年的事,陸遲歸像是變了一個人,他朝江寧吼出這句話。
“可事實是沒有如果!”江寧也吼了起來,吼完她這才覺得喉嚨又疼又燙。
兩人此刻都像一隻憤怒的雄獅,各執己見,目光兇狠且堅定地看着對方,互不妥協。
半晌,江寧先開口。
“人生就是這樣,總會有意外發生,我們總要接受才行。”
“那如果是因為自己呢?”陸遲歸依舊不退讓。
江寧的腦海里閃過陸母哭泣的樣子,“那你爸媽呢?你走了,你想過他怎麼熬過去嗎?”
“反正我都這樣了,我死了,大家都好過。”
江寧氣打一處來,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竟然會給了陸遲歸一巴掌。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打完江寧就別過了臉,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遲歸。
兩人竟然就這樣結束了話題,並且相安無事了起來。
過了好久,陸遲歸才開口:“我會一直尋死的,你趁早離開吧,我會給你五千萬的,別在我身邊浪費時間了。以後找個好工作好好養活自己。”
江寧一時愣在原地,她轉身努力平復着心情。
“我不。”江寧的逆反心理湧上心頭。
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查出當初的事。
陸遲歸還在身後說著,語氣很平淡,像是在交代後事。
江寧知道陸遲歸實在為自己考慮,剛才忍住的眼淚這時竟掉落下來。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但我還是要勸你好好生活,別為了蠅頭小利搭上自己。”
“一千萬在你眼裡是蠅頭小利,但在大多數人心裡可是一筆巨款。”江寧伸手擦乾臉上的眼淚,轉身盯着陸遲歸回答。
看着低着頭的陸遲歸,江寧心裡竟生出一種要保護他的情緒。
陸遲歸埋着頭,他的肩膀耷拉着,整個脊椎像是承受了致命一擊,額前的碎發低垂下來,顯得屋裡又脆弱。
江寧自以為自己不愛多管閑事,看着陸遲歸的樣子,她卻希望他能好起來。
“我名下的資產很多,我可以找人公證,等我死了,全部都是你的。”
陸遲歸深陷自責,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猛地抬頭看着江寧,他打心底覺得江寧會同意,滿眼期盼。
“我不要你的錢。”
“可你嫁給我不就是為了錢?”陸遲歸想要過來捏着她的肩膀,想要搖晃她的身體,讓她清醒自己的目的。
可惜他忘記自己的腿不能動,直接摔在了地上。
江寧急忙過去扶他。
但她低估了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
陸遲歸此時像是失去了魂魄的娃娃,獃獃地趴在地上。
“陸遲歸。”江寧輕輕地喚他。
陸遲歸抬頭望向她,笑得凄慘,“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下場,當初我害死林憐,我也該下地獄,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
陸遲歸臉上的表情和江母質問她為什麼不去死的表情一模一樣。
江寧的臉瞬間變得慘淡起來,她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
她一言不發,倔強地扶着陸遲歸的雙臂,費力地將人移到床上去。
從頭到尾,陸遲歸嘴裡不停地說著自暴自棄的話。
等江寧把陸遲歸安頓好,她把旁邊的椅子拉過來,坐在陸遲歸的旁邊,斬釘截鐵:“陸遲歸,我不會放棄你的。我也不會讓你放棄你自己的。”
江寧說到做到,她原本想的是請護工看守,現在她請了長假,一寸不離地看着陸遲歸。
白天兩人互相看着,到了晚上,江寧不顧陸遲歸地反對,直接擠到病床上。
“你不怕我對你怎麼樣?你是女孩子,畢竟會吃虧的。”陸遲歸的說教又來了。
“我怕什麼,你是我老公,再說了,咱倆還不一定誰吃虧呢?”
江寧說這話的時候,動作也沒停,她伸起上半身,將陸遲歸另一邊的被子掖好。
她的頭髮在肩膀下一點點,不免的垂落下來,落在陸遲歸的下巴上。
香味撲鼻而來,隨着江寧的動作,細發晃來晃去,動得陸遲歸下巴痒痒的。
江寧蓋好被子,躺好,這才發現陸遲歸好久沒說話了。
她側身詢問他:“怎麼不說話了。”
陸遲歸又感覺到了痒痒的感覺,只不過這一次是心裡。
下一秒,他心裡又自責起來,他覺得自己背叛了林憐,他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有這麼美好的經歷。
他不配。
他閉上眼睛,聲音沙啞,不知道是在壓制什麼:“睡吧。”
江寧不知道他又怎麼了,只是悶悶道:“行吧,晚安。”伸手將燈關掉,屋裡陷入黑暗。
窗外的月光沿着縫隙灑進來,屋裡安靜極了,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在黑暗下,陸遲歸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江寧的一呼一吸,甚至是小小的動作都被他捕捉。
這算是第一次兩人真正意義上的同眠共枕。
江寧這幾天忙着照顧他,沒噴香水,陸遲歸卻覺得江寧身上散發著香味。
淡淡的,很清香。
一陣一陣地飄進他的鼻子,他停止呼吸想要拒絕這味道。
可等他重新呼吸,更加猛烈的香味就侵佔了他的鼻子。
就在他好不容易習慣了這香味,江寧翻了個身。
陸遲歸呼吸一滯,整個人開始緊張起來。
胸前多了一條胳膊,他的脖頸開始變得癢起來,一陣一陣溫熱地呼吸如數噴洒在他的脖頸。
江寧的腿把他的大腿壓在下方,江寧整個人像是一隻樹袋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
陸遲歸伸手將江寧的胳膊拿過去,剛放下,江寧的胳膊又伸過來,這一次直接摟着陸遲歸的脖子。
毛茸茸的腦袋也離陸遲歸的脖子更近了,江寧的唇直接貼在了他的脖子上。
陸遲歸得臉通紅,他又伸手去碰江寧的手,手指剛碰到她的肌膚,江寧整個人便又往陸遲歸身上縮了縮。
江寧半個身子都壓在了陸遲歸的身上。
陸遲歸的臉變得滾燙,他不知所措,他沒經歷過這些。
以往的“媳婦”都是第一天就走了,根本就沒過過夜。
他努力平復心情,他再次嘗試,想把江寧從自己身上推下去。
江寧卻醒了,她睡眼惺忪地瞪着他,語氣不耐煩:“好好睡覺。”
陸遲歸被她突然的清醒嚇了一跳,江寧臉上滿是怒氣,陸遲歸本以為她會和自己大吵。
哪知下一秒,江寧就像是一隻小貓一樣把腦袋放在他的胸膛。
含糊地說:“別鬧了,好好睡吧,我一天一夜沒睡了。”
江寧沒說謊,從陸遲歸到醫院那一刻起,她就沒合上眼,她怕陸遲歸真出事自己和陸母沒法交代。
陸遲歸聽了心裡有些酸楚,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這兩年,自己身邊很少有人能陪着他。
剛開始父母還會陪,可他的冷漠一次又一次逼退父母,他也知道自己的媽媽在背後偷偷抹過很多次眼淚。
後來不知道誰說只要讓他結婚,他的情況或許就會好一點。
從那以後,他的父母就熱衷讓他結婚,可來得要麼就受不了他的譏諷要麼就被他自殺嚇個半死。
江寧是唯一一個能受得了他的譏諷又沒被他自殺嚇跑的人。
陸遲歸知道她是為了錢,可現在江寧躺在身邊,他竟然覺得有了歸宿。
但是他不應該得到這一切,他是個罪人,他應該下地獄。
看着沉睡的江寧,他又改主意了,他想讓她睡個安穩覺。
陸遲歸沒想到自己最後竟然睡了過去,還睡得那麼沉,江寧起身都沒發覺。
看着江寧忙前忙後的身影,他竟覺得有些溫馨。
嘴角不自覺帶起笑容,等回過神來,他立馬換上冷冷的表情。
別過臉,故意不去看江寧的身影。
……
書名《離婚後前夫陰魂不散》
如侵立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