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薛兆平
一、隱形
老闆劉秀奎厭惡自己的生活已經很久了。自從他擁有了萬貫家私,就整天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劉秀奎越來越覺得膩味,覺得沒有意思。
一天,劉秀奎從他生活的那座城市逃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
劉秀奎跑到外面像孩子一樣,在山水間遊玩了很長時間,又跑回貧困的老家看了一回,就回了自己的城市。他給妻子兒子,還有幾名得力部下都買了禮物。
劉秀奎回到自己的別墅時,突然看見一個男人正拉着自己的妻子,氣勢洶洶朝裡面走。
那個男人居然正是他劉秀奎自己!
天呢!這怎麼可能?難道還有一個劉秀奎?
劉秀奎正摸不着頭腦,跟隨自己多年的司機兼保鏢小羅從他身邊走過,也朝別墅里走去。
小羅居然沒有和劉秀奎打招呼!
劉秀奎上前拍了他肩膀一下。可是,小羅一臉驚奇,四下看了看,嘟囔着:“見鬼!什麼打了我一下?”
感情是這個小羅看不到劉秀奎!
劉秀奎又拍了他一下,小羅又四下看,嘟囔着“見鬼”,疾步走進了別墅。
劉秀奎獃獃地立在別墅門外,不知所措。難道他們真的看不到自己?劉秀奎低頭一看,啊!他居然沒有看到自己的影子!而旁邊的樹木、欄杆、汽車和樓房都有影子!
這一下,劉秀奎慌張起來。莫非,這些日子,自己一直沒有影子?一直沒有人看到自己?怪不得回老家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理他,他還以為家鄉的人都不認識他了呢。
劉秀奎正稀里糊塗地想着,別墅里猛然發出一陣慘叫聲,那聲音是他妻子沈小雨的。
劉秀奎趕緊朝里跑,他打算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來,那個劉秀奎正在暴打妻子沈小雨。沈小雨滿臉淚水,撲倒在地。
那個劉秀奎一臉兇相,邊打邊罵,罵沈小雨是個臭婊子,竟然敢幹涉他的私生活,還說如果不是考慮商界人士的看法和兒子,早就將她趕走了。
暴打了一頓之後,那個劉秀奎將惡毒的目光射向門口,大聲問:“什麼事?”
劉秀奎嚇了一跳,以為他看到了自己。
門後垂首站着的小羅趕緊低聲說:“劉總,那個女的,我給帶到賓館去了。她在等你呢。”
劉秀奎猛踹小羅一腳:“幹嘛還壓低聲音說?讓這個臭婊子聽着又怎樣?”
他轉身又對匍匐在地上的淚人兒吼:“我的事你要再干涉,小心連太太也沒的做!”
說著,頭也不回地出了客廳。小羅在後面緊跟着。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一輪慘白的月亮膽戰心驚地掛在天空。
劉秀奎看見沈小雨爬到沙發上,蜷縮在那裡,自己擦了擦眼淚和嘴角的鮮血,可憐楚楚地閉上眼睛睡了。
劉秀奎覺得心裡隱隱作痛。那個人就是自己嗎?而自己又從哪裡來呢?
劉秀奎覺得頭痛欲裂,腦子裡一片混沌。
這時候,月光明亮了起來,夜風也變得涼習習的。劉秀奎輕輕走進客廳,拿起一條毛毯,蓋在了沈小雨身上。
沈小雨居然沒睡着,她睜眼一看是劉秀奎,將毛毯扔在了一邊,說:“你不用假惺惺的對我。我已經習慣了你的粗暴和慘無人道!”
劉秀奎吃了一驚,莫非,沈小雨看見自己了?
劉秀奎問:“小雨,你,你看得見我?”
沈小雨把臉別到一邊,說:“你這個禽獸,你又跟我玩哪一出?你又有什麼鬼點子來折騰我?”
很顯然,沈小雨是能看到劉秀奎的。劉秀奎低頭一看,地上竟然拖着一條自己的影子。
二、謀殺
劉秀奎回憶起白天的時候,在陽光下自己沒有影子,小羅他們都看不見自己,到了晚上,在月光下又有了影子,沈小雨又能看得到他了。
劉秀奎覺得更加奇怪了。他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了沈小雨面前,說:“小雨,原諒我吧。那個粗暴地對你的人,不是我。我才是真的我。”
沈小雨一臉迷惑,歪着腦袋看了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說:“姓劉的,你應該馬上去精神病醫院。你有病!自從你發達了,有錢了,你就病了,喪盡病狂。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你虐待老婆,打罵員工,亂搞女人。今天又來跟我玩這套鬼把戲。去死吧!姓劉的,你忘了我倆怎麼從老家出來打拚的了?你忘了我們受過的苦嗎?”
劉秀奎說:“我說的是真的。那個我,真不是我。我回來了。我真回來了!小雨,你恨他對嗎?你想殺死他對嗎?我現在就去殺死他,以後你再也不會受苦了!”
沈小雨覺得莫名其妙,認為劉秀奎是神經錯亂了,作孽深重,必有報應,就說:“我做夢都想殺了你!”
劉秀奎忽然抓起座機,打起了電話:“小羅呀,馬上回別墅來接我。”
沈小雨聽得真真的,電話裡頭的小羅說:“劉總,您不是在總統套房嗎?我一直在外面車上,沒有見您出來過,怎麼回別墅了?”
劉秀奎大聲說:“少廢話!抓緊過來!”
很快,小羅開車回到了別墅。
劉秀奎拉着沈小雨就上車。
這些年來,沈小雨一直心灰意冷,為了兒子,她學會了逆來順受,劉秀奎愛怎麼折騰,她都由他來。所以,她就跟着上了車。劉秀奎坐在後排,沈小雨在副駕駛室。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地方。
小羅透過反光鏡偷偷看了看劉秀奎,他坐在後面一動也不動,正在閉目養神。
小羅偷偷問沈小雨:“劉總什麼時候回去的?我明明親自送他進總統套房的,沒見他出來呀!”
沈小雨也感到事情蹊蹺,回頭看了看劉秀奎,回想着剛才在客廳里他的舉動,覺得腦袋嗡嗡直響。“怎麼會呢?你是說,在總統套房裡,還有一個劉總?”
小羅也一臉驚詫,撓了半天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劉秀奎說話了:“小羅啊,這麼多年來,你跟着我出生入死的,真是難為你了。”
小羅吃了一驚,這麼多年來,劉總一直是非打即罵,怎麼忽然說話這麼客氣了?小羅趕緊說:“劉總,您說哪裡去了。能跟在您身邊,我感到很榮幸。”
劉秀奎點了點頭,說:“我這次回來,給你帶了一份禮物。是一塊玉。來,我幫你戴上。”
說著,他親手給小羅戴上,又說:“小雨,也有你一塊。”他又給沈小雨戴在了脖子上。
這可是多年來從沒有過的事!小羅吃驚的看了看沈小雨,沈小雨也吃驚地看了看小羅。
劉秀奎笑呵呵地說:“你們都記着,太陽出來之前,不許下車。”
說著,劉秀奎下車,徑直進了賓館大廳,很快不見了蹤影。
剩下車上兩個人面面相覷,摸不着頭腦。
小羅說:“劉總今天真奇怪。”
沈小雨說:“是啊。他今晚說的話都莫名其妙。他居然說要去殺死他自己。”
兩個人坐在車上越想越糊塗。
不久,忽然有警車來了,幾名警察飛快地進了賓館。接着,賓館裡一片混亂。
小羅和沈小雨立即跳下車,向裡面跑去。
總統套房門口圍了很多人。
小羅打聽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服務員驚慌失措地說:“總統套房裡一名姓劉的客戶死了……”
三、蛻變
警察把不相干的人都攔在了外面。
小羅和沈小雨說是死者家屬,要求進去。
警察帶着兩人進了總統套房。
兩名警察正在盤問一個女子,作着筆錄。小羅一看,那女子,正是他帶來的那個朱曉曉。她是在前天一次經貿洽談會上和劉總認識的,劉總一下就對她產生了興趣,便讓小羅想方設法搞到手。
結果,小羅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帶來了。
小羅忙問:“朱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朱曉曉哭着說:“劉總他,他半夜裡起來簽字,可簽著簽著,竟然死了……”
果然,劉秀奎僵硬地坐在一張椅子上,手上捏着一支筆。法醫正在做着檢查。只見法醫搖了搖頭,說:“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征。誰是死者家屬?”
沈小雨說:“我是。”
法醫問:“他有什麼病史?”
沈小雨說:“沒有。”
法醫說:“至於死亡原因,需要進一步檢驗。估計,需要屍體解剖。”
一名警官說:“朱曉曉需要帶回局裡進一步審問。目前,你有最大嫌疑。希望你能積極配合。”
朱曉曉早已面如土灰:“太可怕了,有鬼呀!是他自己殺死的自己。我絕對沒有殺他。我的目的是錢。對了,我安了一架攝像機,打算把我們在床上的情景拍下來,進行敲詐。不信你們看。他正要簽字,又一個劉總進來了,帶着刀,他們就打了起來……”
“看來,她精神出現了問題,開始說胡話了。”一名警察一邊說著,一邊拉開窗帘,外面的陽光照了進來,那裡真的有架攝像機。
果然,攝像機拍攝的是劉總和朱曉曉在床上的情形,接着,兩人擁抱着說話,然後,劉秀奎起身坐起來,掏支票和筆,準備簽字。朱曉曉在一旁指手畫腳說要50萬,劉秀奎用筆在她鼻子上點了一下,準備簽字。這一切,都沒異常。忽然,畫面出現一個奇異現象,又一個劉秀奎走了過來,手裡握着水果刀。
椅子上的劉秀奎不動了,從他身體里,竟然又站出一個劉秀奎,樣子很兇殘,和拿水果刀的劉秀奎扭打起來,打着打着就打到門外去了。攝像機里就只剩下了僵硬在椅子上的劉秀奎,朱曉曉嚇得翻了白眼,昏厥過去。過了很久,朱曉曉醒了,一臉恐懼,她推了推僵坐的劉秀奎,沒有推動,用手試呼吸,朱曉曉尖叫,趕緊摸手機報警……
在場的警察、賓館經理、沈小雨和小羅都目瞪口呆。
天呢!還有這樣的事情!
這時候,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大家忽然看見攔在門口擋外人不叫入內的繩子,被什麼東西悄無聲息挑起一人高,又落下去,緊接着小羅的胳膊被什麼碰了一下,好像有人從他身邊擠到裡面去了。
法醫忽然大聲說:“快看!死者又活了!”
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射向了劉秀奎,只見他慢慢站了起來,右手依然握着那隻筆,左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水果刀。
只見他四下里看了看,忽然開口說:“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熱鬧?”
大家都愣在了那裡,眼睜睜看着劉秀奎丟下了筆和水果刀,穿好衣服,打好領帶,說:“小羅,走吧,回去後通知公司各部門負責人開會。公司準備拿出100萬建一所學校。前些天我回老家看了看,天呢,我老家學校已經成了危房了。”
說著,劉秀奎深情款款地輕攬沈小雨的肩頭,出門而去。
小羅緊跟在後面出了總統套房。
總統套房裡就開了鍋一樣,議論紛紛。
在車上,沈小雨忽然很想哭,她看了看一直攬着她,面容憔悴但很溫和的劉秀奎,心裡感慨萬千,她堅定的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劉秀奎回來了。這才是她原來的那個劉秀奎!
小羅正開着車,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說:“咦,劉總送我的玉,昨天晚上還在脖子上戴着呢,怎麼天一亮就不見了?”
沈小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驚呼:“是啊!我的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