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個男人囚禁了,百般折磨令我痛苦不堪。
可他卻對我說,他是我老公。
1
“咔嚓……咔嚓……”一陣奇怪的響聲,在寂靜的黑夜響起。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一個男人,正彎腰站在我面前。
肚子上突然傳來一陣涼意,我低頭一看,發現一把剪刀正遊走在上面。
“啊——”我尖叫出聲,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捂住了口鼻,一股奇異的氣味傳來,我暈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牆上的時鐘時針正指向九。
我一驚,坐起身,撩開衣服,去看我的肚子。
肚皮上蜿蜒着一道傷口,已經被縫合好了,像一條醜陋的蜈蚣一樣趴在上面。
我顫抖着手指去摸,凹凸不平的傷疤,提示着我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老婆,起床了嗎?快來吃早餐!”卧室外傳來一個男人的呼喚,聲音溫柔含笑。
我卻覺得害怕,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肩膀。
我並沒有老公。
可門外的男人卻叫我老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天晚上的男人又是誰?會不會就是門外這個男人?
我不敢應聲,茫然地看向四周,這裡並不是我家,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這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令人恐懼。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男人推門進來,一臉笑意地看着我:“你醒啦,快去洗漱,然後吃飯,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水煎包。”
我警惕地盯着他,水煎包的確是我最喜歡吃的,可他是怎麼知道的?
男人的身形高大修長,跟昨天晚上的那個人,逐漸重合,果然就是他。
“怎麼這麼看着我?不認識我啦?”他見我不應聲,又問。
“你……是誰?”我的嗓音有些抖,眼睛始終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
他臉上閃過一絲凝重,眼神有一瞬間的失落,隨即笑道:“我是你老公孫濤啊,你要好好記住哦。”
他並不生氣,反倒語氣寵溺。他幾步走到床邊,伸出雙手,將我摟進他懷裡。
我很抗拒,用力掙脫,往床的另一側挪了挪。
“你到底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我也沒有老公。”
我跟他對視,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到哪怕一點點的破綻和偽裝,然而都沒有。
他的目光里有隱隱的傷痛在蔓延,然而,他很快便止住了這種情緒,聲音依舊溫柔。
“你忘了我,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當然記得,我是王萌萌,今年二十五歲。”我下意識地答道。
可剛一說完,我就後悔了,萬一他是故意套我的話呢?
“萌萌,其實你今年已經三十五歲了,你二十六歲那一年,我們相愛,三十歲那年,我們結婚,從我們相識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
他的眼裡有着滿溢的渴望,似乎在渴望我能將他說的那些話相信並記起。
但我註定要讓他失望了,因為我想不起有關他的一切,我也不相信他的話。
他昨晚就站在我的床邊,用剪刀剪開了我的肚皮。我現在還能感受到肚皮在隱隱作痛。
他這樣一個變態,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他見我沒有絲毫觸動,淡淡地嘆了口氣,說:“沒關係,萌萌,你現在因為某些原因把我忘記了,但我相信你總會記起我的,會好的。”
我的心有了一絲顫動,隨即立刻警告自己,不要心軟,不要相信他,這一切都是陰謀。
2
我要離開這個地方。
我不再問孫濤問題,而是默不作聲地洗漱,吃飯,我要保存足夠的體力,逃離這裡。
吃過了飯,我借口吃多了,要消消食,想要出去散散步,孫濤同意了。
他牽着我的手,我三番五次地甩開,他都會再次牽上來,無論我如何掙脫,都掙脫不開。
我只能由着他牽着,他的手掌很寬大,將我小小的手包裹在裡面,我知道,只要他不主動放開,我是一定甩不脫的。
來到外面,我才知道原來這是一棟別墅,總共三層,每一層的每個窗戶外面都有防盜網,想要從窗戶逃出來,是絕對行不通的。
門前有一個大大的院子,旁邊是個小花園,花園裡栽種着幾棵樹,和一些花草,還有一些青菜。
四周是高高的圍牆,我目測了一下,都要超過兩米高,憑我的能力,是爬不上去的,又一個逃脫方式被淘汰。
我將目光瞄向大門,那是一個紅色的大鐵門,此刻門開了一條縫。或許這是唯一的逃生通道了,只要能出去,就一定能逃離這裡,逃離孫濤。
我收回目光,身體因為興奮有些微微地顫抖,孫濤注意到了,他問我:“你怎麼在抖?是不是有點冷啊?”
此時正是春天,陽光溫暖晴好,一點都不冷。我卻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說:“是有點冷,可能是院牆太高了,擋住了陽光,你能不能帶我出去走走啊?”
他看着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同意了。我內心狂喜,面上卻不動聲色。
孫濤鬆開了我的手,將大門上的鎖打開,然後將門推開了一條縫。
我趁機用力推了他一把,從門縫擠了出去。我身後傳來孫濤的驚呼聲。
我的嘴角揚起,為自己的成功逃脫感到興奮,然而剛跑出兩步,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王萌萌?”一個女聲在我頭頂響起。
“顧羽,快攔住她。”孫濤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被這個叫顧羽的女人擋住去路,她個子很高,很強壯,雙手緊緊箍住我的身體,任憑我如何掙扎都掙脫不開。
“放開我!救命,救——”
“命”還沒說出口,孫濤就追了上來,他將我攔腰抱住,跟顧羽一起將我拖進了別墅院內。
我看着大門重新關上,想繼續喊救命,卻被顧羽一把捂住了嘴。
孫濤將大門鎖上,又將別墅的房門鎖上,這一次,我徹底逃不出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一臉憤恨地看着顧羽,她一身休閑的衣服,人很大很壯,長相卻柔媚,眼角眉梢頗有風情。
“你是誰?孫濤的情人?你為什麼要幫他?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顧羽被我問得一愣,轉頭看向孫濤,似在詢問,孫濤朝她點了點頭。
“萌萌,這位是顧羽,專門負責你的病情。”孫濤向我解釋。
“你才有病!我根本沒病,你休想控制我!”我將茶几上的杯子扔向他,被他靈巧躲過,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還是不考慮我的建議嗎?”顧羽問孫濤。
“你不用說了,我自有打算。”孫濤語氣似有不悅。
我看着他們兩個人在我面前一唱一和,現在我的敵人變成了兩個,我想要逃脫就更加困難了。
我看到顧羽將隨身攜帶的箱子打開,裡面全都是藥品和針劑。
“那你覺得她現在這樣會配合嗎?”顧羽看着我,手裡拿着一根輸液針。
“你要幹什麼?”我想跑,卻被孫濤桎梏在椅子上。
“萌萌,乖,聽話,只有乖乖配合,你的病才能好。”
顧羽面無表情地將針扎進我的手背,我拚命扯動手臂,針扎歪了,我的手背猛地一疼。
“這樣不行。”顧羽嘆了口氣,轉身從箱子里拿出一個針管,抽了一管透明的液體。
“你幹什麼?”孫濤問她。
顧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針管扎進我的屁股,把藥水全都推了進去。
“沒辦法,她不配合,我只能給她打一針鎮靜劑了。”她將針拔掉,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然後,我頭腦一陣發暈,很快就徹底暈死了過去。
3
我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黑了。
我感覺渾身難受,一點力氣都沒有,勉強坐起身子,靠在床頭上,頭腦昏昏沉沉。
我不知道在我昏迷期間,孫濤跟那個女人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我急忙將兩隻手伸到眼前。
右手手背上有一個細細的針孔,已經結痂,上面還有貼過膠布的痕迹,應該是輸液針留下的。
我又檢查了一下全身上下,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我勉強放下了心,覺得喉頭髮緊,餘光瞥見床頭柜上的水杯,滿滿的一杯水,清澈誘人。
我拿過來,咕咚咕咚,很快就喝光了,喉間瞬間就舒服了許多。可是喝完了水,將水杯放回原位,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咂摸咋摸嘴,感覺嘴裡有點淡淡的苦澀,不知道是因為輸液導致的口苦,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我剛拿起水杯,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就聽到了開門聲。
我一瞬間警惕起來,抬頭看向門口,見孫濤開門進來,一臉的擔憂神色。
“萌萌,你醒啦。餓了吧,我已經把飯做好了,你是想出來吃,還是在這裡吃。”
我不想搭理他,繼續研究已經空了的水杯,發現杯口的位置有些殘留的白色粉末,我心下瞭然,這水果然有問題。
“你往水杯里下藥,是打算毒死我,還是想控制我?”我將水杯重重放回床頭柜上,抬眼看向孫濤。
他看了看水杯,又看了看我,往前走了幾步,在離我大概半米遠的位置站住。
“我承認我的確把葯混在了水裡,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怕你不肯吃藥,才用的這個辦法。”
“我沒病,為什麼要吃藥?”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將我囚禁在這棟別墅里,又叫人給我打針吃藥,到底是要做什麼?
在我昏睡的時候,似乎有記憶在一點一點復蘇,我想起自己是有男朋友的,可是卻想不起他的名字和樣子。
但我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孫濤,在我的記憶里,我的男朋友很愛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我失蹤了,會不會想辦法來救我。
孫濤快步走到我跟前,急切地說道:“萌萌,我知道你忘記了我,也忘記了很多事,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捏的我的手很疼,我用力掙,卻掙不脫。
“萌萌,你病了,只有乖乖吃藥打針,病才會好起來,到時你就會想起一切的!”
他的語速很快,眼神里滿是懇求。
他是一個很帥氣的男人,眼神深邃,像藏了整個星河。我想如果是在正常的情況下,說不定我會心動,可惜他是個變態。
我將手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語氣冰冷:“我餓了,我要吃飯。”
說完我就下地穿鞋,徑直朝門外走去。
吃過飯,我去洗澡,我的屋子裡就帶衛生間,可以洗澡。
孫濤雖然將我囚禁在這裡,卻沒有限制我的自由,除了不讓我出大門。
等我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孫濤躺在了我的床上。
我呼吸一滯,恐懼感迅速爬滿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
“我明明鎖門了,你是怎麼進來的?”說完我就後悔了,這裡是他家,小小的門鎖又怎麼能擋住他呢。
幸好我在衛生間就已經換好了衣服,我特意選的一套長衣長褲的睡衣,全身都遮擋的嚴嚴實實。
我就站在衛生間門口,沒有再往前一步,在心裡丈量着這裡到房門的距離,如果他要做什麼,我還可以跑。
“萌萌,我想你了,今天想跟你一起睡。”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過來。”
我沒有動,他直起身,我注意到他此刻穿着一件浴袍,領口敞開着,露出精壯的胸膛。
我急忙瞥開眼,因為我的心剛剛不受控制地顫動了一下,我感覺自己很無能,也很羞恥。
“你出去!”我指着房門的位置說道。
孫濤的表情有些受傷,定定地看了我許久,然後下了床,朝我步步逼近。
4
我已經做好了奪門而逃的準備,他卻說道:“既然你不願意我在這裡,我還是走吧,如果你需要我,就叫我。”
他沒有朝我撲來,卻是走過我身邊,經過我的瞬間,輕輕地抱了我一下,很快就鬆開了手。
他的身上還殘留着沐浴露的清爽味道,我聽到了胸膛里傳來的心跳聲,撲通撲通,那樣清晰。
我有一瞬間熟悉的感覺,心也不受控制地顫動了一下。
孫濤走後,我將房門上鎖,又用椅子將門抵住,這才上了床。
然而我卻不敢閉上眼睛,索性躺在床上,瞪着一雙眼睛,盯着天花板。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孫濤,他雖然囚禁了我,卻一直跟我分房睡,從來沒有強迫過我。
如果從這點來看,他算個君子,可是,君子又怎麼會將我囚禁,不給我自由,我感覺自己有些可笑,竟然會把他比作君子。
我必須要離開這裡,否則我怕自己會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而徹底被他征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眼皮漸漸沉重,終於還是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雜亂無章的夢,夢裡的我掉進了一個深深的湖裡,湖水封住我的口鼻,讓我無法呼吸,窒息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
在絕望之際,我看到從湖面伸進來一隻大手,手掌寬厚,讓人感到安心。
我急忙抓住那隻手,一下子被拽着脫離湖水,空氣瞬間擠壓進胸腔,我張開嘴,大口地呼吸。
我看清了那隻手的主人,是孫濤,我心裡一驚,手跟着一松,重新跌進湖水裡,迅速朝着湖底墜落。
“嗚……”我一下子驚醒。
窒息的感覺還未散去,我全身上下被汗水浸濕,腦海里又浮現出孫濤那張臉。
這時,我突然感覺到頭頂上似乎有一道強烈的目光,在注視着我。
我抬頭去看,正對上孫濤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醒啦?”他的嘴角扯起,聲音幽幽的,像個暗夜裡行走的幽靈。
我急忙看向門口,房門關着,椅子還抵在那裡,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迹。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我的牙齒有些打顫。
“你別忘了,這裡是我家,只要我想,就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
“你要幹什麼?”我努力向後縮着身子,後背抵住牆頭,冰涼的實木床頭激得我打了個冷顫。
“別急,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他彎下身子,逼視着我的眼睛,嘴角往兩邊咧開。
接着,他冰涼的雙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逐漸用力,熟悉的窒息感襲來,跟夢裡的一樣。
我用兩隻手去摳他的手,卻根本摳不動,我感覺雙臂越來越無力,雙眼也逐漸變得模糊。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他終於鬆開了手,突然湧入的空氣迫使我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胸腔火辣辣得疼。
“你放心,我是不會讓你死的,時間還長着呢,咱們慢慢來。”他一臉邪佞地笑着,“今天玩什麼呢?”
他似乎在思考。我感覺周身迅速竄起一層冰霜,牙齒都在抖。
我不明白,孫濤為何要這樣對待我。
白天的時候,他表現得溫柔體貼,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事事遷就我。可到了晚上,他卻又用這種手段折磨我。
如果他只是享受凌虐我的快感,也完全不必這樣做,因為我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又何必用這樣的手段?
難道孫濤有雙重人格?我的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他白天跟晚上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人,行為也截然相反,而且白天的他,似乎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晚上做的事。
我心情更加沉重,本來面對一個孫濤,想逃跑已經很難,現在又要面對他的另一個變態人格,那麼我還有逃離這裡的可能嗎?
我正想着,卻突然感到右臉上一疼,我下意識用手去摸,黏膩的血粘了我一手。
孫濤的手裡正拿着一把刀,刀身還往下滴着血。
“你不是想跑嗎?這就是對你的懲罰,哈哈,呵呵呵。”
孫濤伸出舌頭舔了舔刀上的血,神經質地笑着。
右臉的傷口還在不停地往外涌着血,濃重的血腥氣刺激着我的鼻腔,我突然一陣噁心,乾嘔了起來。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孫濤伸出冰涼的手,捂在了我的嘴上。
又是那種奇異的氣味,我來不及反應,就暈了過去。
5
再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床頭柜上的燈還開着,房門關着,椅子還抵在那裡。
我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急忙伸手去摸右臉,指尖傳來異樣,我飛奔到衛生間,鏡子里的我臉上果然有一道長長的疤。
已經縫了針,像一條蜈蚣一樣。我的身上已經多了兩條蜈蚣了,這些都是拜孫濤所賜。
“萌萌,你起床了嗎?該吃飯了。”孫濤的聲音伴隨着敲門聲響起。
我半天沒有動,看着鏡子里的自己,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我長得原本是挺好看的,小臉,大眼睛,高鼻樑,皮膚白皙,我想孫濤之所以會將我囚禁,也是因為這一點吧。
可現在我的臉上多了一道醜陋的疤痕,跟好看就再也不沾邊了。那麼孫濤會不會因此而放了我呢?
現在的我首要目標就是逃離這裡,美貌已經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了。
我簡單洗漱了一下,沒有對那道疤痕做絲毫掩飾,就大喇喇地打開了門。
孫濤看到我,驚愕地問:“你這是怎麼搞的?”
“你難道不知道嗎?”我盯着他的眼睛,語氣平靜。
“我當然不知道,昨晚你把我趕走,我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里,根本就沒去過你的房間。”
孫濤見我似乎不信,繼續說道:“你不會以為是我做的吧?萌萌,真不是我。”
他果然什麼都不知道,他有雙重人格,白天他的人格相對正常,雖然也是個變態,卻偽裝得老實本分。
而晚上他的另一個人格跑出來,他卻不知道,那個人格是個惡魔。
我沒有理會他對我的關心,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直將門關上,任憑他如何敲門,都沒有回應。
我必須要離開這裡,孫濤不僅是個變態,還是個人格分裂的瘋子,如果我繼續留在這裡,早晚會被折磨死。
可是,我該怎麼逃出去呢?就在我絞盡腦汁地想着該如何逃出去的時候,一陣音樂聲突然響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仔細聽了半天,那應該是手機鈴聲,就在這個屋子裡的某個地方。
我自從被孫濤囚禁,還真的從沒想到過手機這回事,因為我下意識認為,既然他將我囚禁在這裡,就一定不會讓我有跟外界聯繫的機會。
可是現在這個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卻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我順着聲音找去,最終在衣櫃的角落裡找到了一隻手機,粉色的外殼,應該就是我的手機。
來電顯示是爸爸,我心裡一喜,急忙接通,手機那端傳來一個蒼老的男聲。
“喂,萌萌,你最近怎麼樣啊?”
這個聲音我有些陌生,我記得的爸爸聲音要年輕一些,可我已經來不及辨別,他的這通電話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爸,你快來救我!”
我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哭着將我被孫濤囚禁的遭遇說了,電話卻突然被掛斷,聽着手機里傳來的忙音,我陷入了迷茫之中。
好在沒過一會兒,電話再次打來,爸爸告訴我讓我安心等他,他馬上來找我。
我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下,將手機小心翼翼地藏好,等待着爸爸的到來。
為了不引起孫濤的懷疑,我主動走出房門,要求吃飯。
孫濤很高興,重新將菜熱了,殷勤地給我夾菜,我依舊冷淡,努力掩飾住內心的雀躍。
等待是十分漫長和煎熬的,更何況是在壞人的眼皮子底下等待,既要掩飾心裡的興奮,又要壓抑內心的波瀾起伏。
中午,門鈴響起,我知道是我的爸爸來了。
6
孫濤沒有任何異常,將人領進了門,我卻有些怔忪,這真的是我爸爸嗎?
我記憶里爸爸很年輕,也很挺拔,來人卻十分蒼老,身體也有些佝僂,只有五官跟我記憶里爸爸有些相似。
“萌萌,你受苦了。”爸爸看着我,滿眼疼惜。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沒能叫出那聲“爸”,我心存疑慮,決定再觀察觀察。
我故意上樓去,留下他們兩個人。我躲在樓梯口,偷偷地看着他們。
果然,孫濤對待他的態度很奇怪,沒有敵意,甚至有些恭敬。
他們兩個坐在沙發上說話,聲音壓得很低。
我只能勉強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言語,“這樣真的可以嗎?”
“可以,只要我看好她,就應該不會有問題。”
“嗯,還是要多注意一些,千萬別讓她跑出去。”
……
最後,他們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我看到爸爸拍了拍孫濤的肩膀,對他說了一句辛苦你了。
然後,我就看到孫濤將一張銀行卡塞到了爸爸的手裡,爸爸推辭了一番,最後還是被孫濤塞進了口袋。
這時,爸爸抬頭,看到了樓梯口的我,朝我招手:“萌萌,你下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地下了樓。
他看着我,眼神里滿是無奈和心疼,還有一些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他說:“萌萌,你好好待在這裡,孫濤會好好照顧你的。”
他不打算帶我走,他想讓我留在這裡,留在孫濤身邊。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後退去,他果然不是我爸爸,如果他真的是我爸爸,見我是這樣的處境,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將我帶走的。
我終於察覺到了之前的種種不合理的地方。
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並沒有問過我具體的位置,就算他問了,我也不會知道,那麼他到底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如果真的是來救我的,怎麼會孤身一人前來?他應該報警,或者找其他人陪同前來的。
如果他真的是我爸爸,孫濤怎麼會輕易將他放進來。並且對他恭敬有加?
還有剛剛孫濤給他的銀行卡,難道他們之間是在進行某種交易?
我終於明白了一切。
他是孫濤找來的人,假扮成我爸爸,來騙我,讓我死心,讓我放棄逃跑的念頭,讓我心甘情願留在這裡。
我扭頭看向孫濤,他也正看向我,我們四目相對,我從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我轉身跑上了樓,將房門重重摔上。
我又氣又急,這個該死的孫濤,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為什麼會知道我爸爸給我打電話,還要來救我?
難道他把手機留在這裡,是故意的,就是為了麻痹我的思想,好讓我繼續乖乖地留在這裡嗎?
我想到了那隻手機,急忙從床頭櫃下面找出來。我打開通訊錄,裡面竟然只有三個聯繫人,一個是爸爸,一個備註的老公,另一個備註的好友。
我給老公打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好久都沒有人接,而一陣手機鈴聲卻一點一點靠近我的房間。
孫濤推開我的房門,朝我晃動着手裡的手機,剛剛我聽到的鈴聲就是從他的手機里傳出來的。
我將自己的手機掛斷,與此同時,他的手機鈴聲也戛然而止。
我的心一寸一寸涼了下去。
我不知道這是他故意在我的手機里存的號碼,還是他把我備註老公的那個人殺了,然後拿了他的手機,並囚禁了我,冒充我老公。
我寧願是第一種,因為那樣至少說明我記憶里的男朋友還活着。
“萌萌,爸爸走了,他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孫濤說道。
“騙子,你們全都是騙子!”我看着他,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的憤怒。
“沒有人欺騙你,是你的思想欺騙了你,萌萌,你醒醒吧。”孫濤突然提高了音量。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我冷冷說完,重新將門關上。
我絕對不能被孫濤影響,他的話也好,行動也好,如果我動搖了,心中的信念就會一點一點瓦解,直到潰不成軍,那樣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我還想再驗證一下,翻開備註着好友的號碼,打了過去,等待電話接通的過程中,我的手指都在顫抖。
電話響了好久,就在我以為不會被接通的時候,終於接通了,一個女聲出現在電話那端。
“喂,我是萌萌。”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
“啊,萌萌,我現在沒有時間,等我有空了再打給你,好不好?”她的聲音十分匆忙,我聽到了電話那頭似乎有孩子在哭。
“我——”還沒等我再開口,電話就被掛斷了。
果然有問題,這個手機里的人全都有問題。
我看着手機,突然想到了報警。
7
對啊,我為什麼一直就沒有想過要報警呢?明明拿到手機的第一時間,我就該報警的,可是我卻像故意的一樣,將報警這件事給遺漏了。
我不禁竊喜,孫濤啊孫濤,你果然是百密一疏,就算你能安排好聯繫人,那你能把警察也安排好嗎?
我快速撥打了報警電話,電話很快被接通,我描述了自己的遭遇,懇求警察趕快來救我。
但是我不知道具體地址在哪裡,只能讓他們根據手機定位我的位置。
我又經歷了一次等待的煎熬,這一次甚至比等待爸爸的時候還要緊張和忐忑。
半個多小時後,警察終於到來,按響了別墅的門鈴。
為了迎接警察的到來,我早早便守在了一樓客廳,假裝看電視,實際一直盯着門口的動靜。
當門鈴響起的時候,我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心裡忍不住地狂喜。
太好了,是警察,警察來救我了!
孫濤猶疑着打開了大門,見到前來的警察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回頭看向我。
我也看向他,毫不掩飾眼中的得意。
我飛奔向警察,一把抓住一位女警的手臂,喊道:“救我,我被他囚禁了,你們快救救我!”
女警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隨後反應過來,一把將我護在身後,冷臉看向孫濤。
“怎麼回事?老實交代!”
我以為孫濤會慌亂,會害怕,然而,他並沒有,他依舊沉穩,不疾不徐地說道:“警察同志,這都是誤會,她是我老婆,她病了。”
“你胡說,我根本就不是你老婆,你們相信我,他是個變態!”我搖動着女警的手臂,大聲否認道。
“我有證據證明她就是我老婆。”孫濤說完,轉身走到柜子旁,從一個帶鎖的柜子里拿出一個文件袋。
他先從文件袋裡拿出一張紙,遞給警察說:“這是監護人證明,我是她的法定監護人。”
警察接過,傳看了一番。
孫濤又從文件袋裡拿出兩個紅色的小本子,封面上印着結婚證三個大字。
“一定是假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你們千萬不要被騙了。”我急切地跟警察解釋着。
警察卻示意我安靜,並表示他們會查看。
孫濤又掏出戶口本和身份證遞到他們手裡,說:“這是戶口本和身份證,你們可以仔細檢查一下。”
我猛地看向孫濤,他準備的太齊全了,不只是結婚證,還有戶口本和身份證。為了將我囚禁在這裡,他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警察仔細將各種證件檢查了一遍說:“證件沒有問題。”
“不是的,不是的,你們不要被他騙了!”我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
有兩名警察離開,去向附近的鄰居進行調查。
“還有這個,請你們也看一下。”
孫濤又遞給警察幾張紙,上面印着一行行的字,像是醫院打印的報告單。
警察看完後,一臉同情地看向我,隨後將紙遞還給孫濤,說:“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都是誤會。我知道作為家人照顧病人會很辛苦,但是以後還請你看好她,免得再鬧出這樣的烏龍來。”
“是,這次給大家添麻煩了,以後我會多注意的,辛苦了。”孫濤一臉鄭重地說道。
很快,出去調查的兩個人也回來了,對留下的警察耳語了幾句,幾個人作勢就要走。
什麼情況?他們怎麼這麼輕易地就離開了?難道僅憑這些假證件就讓他們相信了孫濤?
“別走,你們別走,你們要走就把我一起帶走!”我追上去,扯住女警的胳膊。
她看着我,一臉為難,語氣溫柔道:“你有一個好丈夫,應該感到慶幸,好好配合治療,會好的。”
說完就移開我的手,轉身走了,我還想去追,卻被孫濤一把抓住手臂。
“你們別走啊,你們都被他騙了,我是被他囚禁在這裡的,他的那些東西都是假的,求求你們救救我吧!”
我哭喊着懇求他們,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地離開了,警車從門前呼嘯而過,只留下一抹尾氣。
我絕望地看着車離開的方向,眼淚順着臉頰流淌下來,絕望蔓延至四肢百骸。
大門重新落鎖,我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沒有人能救我,我的男朋友不知道在哪兒,我的爸爸也不知道在哪兒,就連警察都被孫濤蒙蔽。
我哭了半晌,突然一口氣沒有上來,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8
孫濤沒收了我的手機,我徹底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我不知道該如何逃離這裡,也不知道能找誰來幫我。
從早上到現在,我的心情像是坐過山車一般,從希望到絕望再到新的希望,然後又面臨絕望。
我感覺好累,頭腦昏沉,全身酸痛,內心的絕望一點一點蔓延開。
“孫濤,你這個變態,混蛋,你不得好死!”我忍不住破口大罵。
孫濤眼圈紅紅地看着我說:“萌萌,我知道現在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覺得我在騙你,但是我請你相信我,你病了,是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我相信只要我們積極治療,總會好的。”
“呸!你別想騙我,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你就是個有着雙重人格的變態,惡魔!你將我囚禁在這裡,折磨我,你一定不得好死!”
我不顧一切地咒罵著他,盡情發泄着內心裡的鬱悶和絕望。他沒有再說什麼,就那樣靜靜地聽着,直到我疲憊不堪,嗓子沙啞,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他將我抱到浴室,給我洗澡,不管我如何掙扎,都不放開我。我折騰得累了,索性放棄了掙扎,任由他給我洗乾淨全身,又給我換上乾淨的睡衣。
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之前他從來沒有強迫過我,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如果他真的想,憑我的力量是絕對無法跟他抗衡的。
孫濤將我抱到床上,自己也躺到我身邊,濕漉漉的頭髮挨着我的額頭。
我在心裡盤算着,如果他有什麼動作我,我就用床頭柜上的檯燈,去砸他的頭,跟他同歸於盡,絕不會讓他得逞。
然而,孫濤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用一隻手臂環抱住我,嘴裡呢喃着:“萌萌,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你什麼時候才能想起我呢?”
我的心又一次微微地顫抖,他是那樣溫柔又無助,我告誡自己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不要被他的話語蠱惑,他是個惡魔。
他說我們在一個雨天相識,我沒有帶傘,悶着頭跑,一下子撞進了他的懷裡,他對我一見鍾情。
他說我們確定戀愛關係的那天,他激動得在大馬路上又跑又跳,抓住每一個行人,激動地告訴他們,我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說他向我求婚是臨時起意,那天我們一起去爬山,坐在山頂看着夕陽西下,看着紅霞滿天,他突然就想到等我們都老了,一起坐在搖椅上看夕陽,該有多好,於是就跟我求婚了。
他說我們婚禮那天,他從我爸爸手裡接過我的手,眼淚便控制不住地盈滿眼眶,想到我馬上就是他的妻子了,以後的每一天都能朝夕相伴,該有多美好。
……
他說了很多很多,語氣低沉而溫柔,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飄出了體外,他的話飄飄渺渺,那麼遠那麼不真切。
直到夜已經深了,另一個人格的孫濤一直沒有出現,在我身邊的都只有這個溫柔的孫濤。
我暈暈乎乎的,感覺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或許我真的如他所說的,我生病了,忘記了他,也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事。
我的內心動搖了,孫濤成功地瓦解了我一直以來的堅持。我懷疑我可能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在被他囚禁的過程中,逐漸被他俘獲了。
我想要抗爭,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頭腦越來越昏沉,終於還是抵擋不住睡意,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這是我這麼久以來睡的最好的一個晚上,平靜安穩,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孫濤的笑臉,他的眼睛裡彷彿裝着整個星空,滿是柔情地看着我。
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幸福的感覺,我知道這不是好的感覺,我卻控制不住。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逐漸蔓延至全身,內心的某處柔軟的地方被填的滿滿的,就要溢出來。
從前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愛上囚禁她的人,現在我明白了,那是一種你無法控制的情感,當你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我此刻就沉溺在這種複雜的情感里,不想出來。
9
我跟孫濤度過了一段平靜又安穩的日子,我不再想着逃離,他也開始牽着我的手,去外面散步。
我們像一對平常的夫妻那樣,簡單而幸福。
顧羽會每隔兩天來給我打針吃藥,我都乖乖地配合,心裡期待着我的病能快點好起來。
這些天我的胃口總不是很好,一聞到特殊的氣味或者吃到油膩的東西,就會噁心嘔吐。
孫濤注意到了,顧羽再來的時候,他讓顧羽給我抽了一管血,帶了回去。
顧羽再來的時候,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我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她跟孫濤兩個人背着我說了許久的話,我偷聽到了最關鍵的一句,我懷孕了。
我撫摸着小腹,心裡的感覺很奇怪,自從我被孫濤囚禁後,他一直睡在另外一個房間,我們從來沒有發生過關係。
而且我到這裡還不到一個月,就算是我們有過什麼,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有反應。
我想起了孫濤對我說的話,他說我病了,所以才會忘記他,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事。
原來他真的沒有騙我,他的確是我的老公,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因為這些發現而欣喜,從前我一直對孫濤充滿了誤解,甚至對他說了很多過分的話,我很後悔。
因為我的病,他已經付出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我輕柔地撫摸着小腹,雖然還什麼都感覺不到,卻因為那裡正孕育着一個小生命而感到歡喜。
孫濤結束了跟顧羽的談話,一臉凝重地走向我,他看上去似乎並不高興,我不太明白。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我的眼睛說:“萌萌,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
“我懷孕了,是嗎?”我接過他的話,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他明顯一滯,點了點頭說:“是的,已經兩個月了。”
“這是我們的孩子,對嗎?”我下意識地問出了這個問題,問完就後悔了,我不該問的。
可我還是期待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當然是我們的孩子,萌萌,這一點你不用懷疑。”孫濤沒有絲毫遲疑地說道。
“我很開心,孫濤,過去的事是我的錯,我誤會了你,做了很多傷害到你的事,你能原諒我嗎?”我拉住他的手,聲音輕柔。
他看着我,臉上閃過一絲愧疚,我捕捉到了,卻不明白,應該愧疚的是我才對。
“對不起,萌萌,這個孩子我們不能要。”他的話讓我呆若木雞,耳朵嗡鳴着,半天沒有緩過來。
“是我聽錯了嗎?你說,不能要這個孩子?”我小心翼翼地問他,期待剛剛是我聽錯了。
他卻加重語氣,說道:“是的,萌萌,我們不能要這個孩子,不,不只是這個孩子,以後我們都不能要孩子。”
我震驚地看向他,剛剛他還說這是我們兩個的孩子,怎麼現在又說孩子不能要?
如果真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為什麼不能要?除非他在騙我。
我恐懼地後退,他果然在騙我,什麼生病,什麼過去,全都是騙人的。
我真的很後悔,會因為他的幾句話就動搖了信念,就輕易地相信了他,甚至接受了自己生病失憶的事實。
我已經接受了他,甚至開始因為之前對待他的種種而感到愧疚,還因為有了他的孩子而欣喜。
可他卻欺騙了我,辜負了我的信任。
“騙子,你果然是在騙我,我就不該相信你。”
“萌萌,你聽我說,不是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是我不能要。”孫濤一步步走向我,試圖跟我解釋。
可是我現在完全不想聽他解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值得相信。
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是他的,那就是我記憶里出現的男朋友的,他才是孩子真正的父親。
孫濤想繼續把我困在他身邊,卻不想留下我跟另外一個男人的孩子,他太可怕了!
10
我不能讓他們得逞,我要保住這個孩子。我的男朋友那麼久都沒有來找我,會不會是因為他已經死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麼這個孩子就是他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我一定不能讓孩子有事。
我又試圖逃跑過好幾次,可每一次都被孫濤或者顧羽抓了回來,他們因為我懷孕,不敢對我用強硬的手段,卻還是不肯放我離開。
我聽到孫濤和顧羽偷偷商量,要打掉我的孩子。
我該怎麼辦?我撫摸着尚平坦的小腹喃喃自語,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下來。
好久不做夢的我,每晚都會做讓我恐懼到窒息的噩夢,而好久沒有出現的孫濤的第二個人格,又再次出現了。
被孫濤俘獲的日子,我甚至忘了他的第二人格,那段時間他都沒有再出現,我也把他忘記了。
他在深夜出現在我的床邊,手裡拿着那把剪刀,說要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拿出來。
這一次,我沒有讓他如願,我不顧一切地跟他搏鬥,搶奪他手裡的刀,我的心裡只有一個信念,我要保護我的孩子。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孫濤已經不見了,我的手臂上都是傷口,那是我在跟他搶奪刀的過程中被劃傷的。
可是我卻感覺不到疼,我將流血的手放在小腹上,真好,孩子還在。
我睜大眼睛直到天亮,孫濤的惡魔人格再沒有出現過。
天亮後,孫濤照例來敲門叫我出去吃飯,他對於我身上的傷口沒有任何表示,我也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然而,我終究沒能保住我的孩子。
孫濤將葯下在了飯菜里,我毫無知覺地吃了下去,直到肚子傳來疼痛,我才意識到他給我吃了葯。
在一次又一次的劇烈疼痛後,我的孩子從我的身體脫離,他再也沒有機會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了。
“孫濤,你謀殺了我的孩子,我恨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虛弱地咒罵著孫濤。
他只是眼圈紅紅地看着我,用雙手抱住我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說著對不起。
孩子沒了,我的身體愈發虛弱,孫濤每天都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白天給我做各種營養餐,晚上就摟着我睡覺。
我像個被抽走靈魂的軀殼,每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我逃不出孫濤的掌控,他說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我的孩子從我的身體里抽離,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我喪失了逃跑的動力,也沒有了活着的意志,我想一死了之,可我又不甘心,因為我不能放任孫濤這個惡魔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開始逼迫自己吃東西,逼迫自己快點恢復身體,我要積攢足夠的力氣,為我的孩子報仇。
就算我逃不出去,我也要把孫濤這個惡魔拖進地獄。
在我卧床休養半個月後,我的身體終於完全恢復了過來。
這段時間,我從最初的麻木變得柔和,不再質疑孫濤,不再憤怒,配合顧羽的檢查和打針吃藥,變得越來越乖巧。
我要讓孫濤對我放鬆警惕,他說我生病了,我就承認自己有病,他說吃藥打針會好,我就乖乖吃藥打針。
我在等待時機,一個能夠將孫濤一擊必殺的時機。
我的生日到了,孫濤說要親自下廚給我慶祝生日。
我表面裝得溫順,內心卻波濤洶湧,我的機會終於來了。
11
孫濤一直忙忙碌碌,擇菜、洗菜、燒菜,甚至他要自己做生日蛋糕。
他說不僅要慶祝我的三十六歲生日,還要慶祝我們相識十周年。
呵呵,我在心裡冷笑,不管他怎麼編故事,表現得有多麼深情,我都不會再相信他了。
廚房檯面上放着一把水果刀,剛剛孫濤用它切了許多草莓,要用來裝飾蛋糕,還沒來得及收起。
我假意幫忙,偷偷將水果刀拿在手裡,孫濤一直在忙碌,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動作。
我悄悄繞到他身後,舉起手裡的刀,朝他的後背用力刺進去。
孫濤猛地回頭看向我,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廚房,臉上帶着明顯的不可思議和慌亂:“萌萌,你想殺我?!”
“孫濤,我要殺了你,給我的孩子償命!”我惡狠狠地說完,將手裡的刀用力往裡紮下去。
他的臉色立時變得煞白,弓起了身子,我將刀拔出,想再刺一刀,卻被他躲過。
他踉蹌着往廚房外跑,背後的傷口不停地往外湧出血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我拿着刀追了出去,如果今天不能殺了他,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我一定不能放過他。
出了廚房,我想要再接近他就不太容易了,他一直跌跌撞撞地躲避着我,而我一直緊追不放。
終於,我將他逼迫到了角落裡,他再無處可躲。我握着刀,一步一步逼近,我想此刻的我一定像個殺人惡魔,嘴角噙着嗜血的笑。
“萌萌,你聽我說,打掉孩子我心裡也很難過,但是我沒有辦法,如果我們真的讓孩子出生,才是對他不負責。”
“孫濤,你去死吧!”我不想聽他廢話,舉起手裡的刀就朝他的前胸扎了過去。
他這一次沒有躲,而是用雙手抓住了我拿刀的右手,死死地將我鉗制住。
“萌萌,你冷靜點,我真的沒有騙你。”孫濤臉色白得像紙,聲音也虛弱了許多。
我們兩個就這樣僵持着,我拼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掙脫,而他也同樣用盡全力制住我。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別墅大門打開的聲音,有人來了。
除了孫濤,竟然還有人有別墅的鑰匙,我立刻反應了過來,是顧羽。
“王萌萌,你在幹什麼?!”顧羽驚恐的叫聲在我身後響起,接着便是咚咚咚的跑步聲。
我的身體被顧羽緊緊禁錮住,這個女人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我根本動彈不得。手上的刀也被孫濤搶了去,遠遠地拋到了身後。
“去拿我的藥箱,裡邊有鎮靜劑。”顧羽朝着孫濤喊道。
孫濤有些猶豫:“那東西打多了不好。”
“別廢話了,都什麼時候了,現在不把她控制住,你還有幾條命好被她殺?”顧羽語氣十分強硬。
孫濤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做了。
當針扎進我的皮膚的時候,我的眼角有眼淚滑落,我還是沒能將孫濤殺死,沒能為我的孩子報仇,我也沒能成功逃離這裡。
或者我當時選擇自殺呢,會不會更好一些?
可是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思考了,鎮靜劑的效果很快便上來了,我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耳邊只殘留了孫濤的那句“對不起”。
12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床上,手腳都不能動彈。
顧羽那張臉在我眼前陡然放大,面無表情地看着我:“醒了?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我環顧四周,發現四面都是白色的牆壁,空氣里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我立刻意識到這裡是醫院,可是我為什麼會在醫院裡?還被控制住?
“顧羽,你要對我做什麼?”這個瘋女人,一直助紂為虐,幫着孫濤控制我,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早就看出她對孫濤有意,我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願意自己喜歡的男人,身邊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吧?
可她偏偏是個意外,這到底是為什麼?
“呵呵,這裡是精神病醫院,你早就該來的地方。”她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自顧自地回答起了自己的問題。
被丈夫囚禁數月,我終於逃出家門,卻反手被人送進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他們把我弄進了精神病院?果然是一對心思歹毒的狗男女,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我曾在電視里看到過,有人為了獨佔家產,會將另一半送進精神病院,任憑那人怎樣解釋,都無法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
現在他們就是用這樣的方法在對付我,我該如何證明自己沒有精神疾病呢?
“孫濤呢?”
“你總算想起他來了,都是因為你,他差點死掉,現在還躺在ICU里。”顧羽很憤怒,現在沒有孫濤在旁邊,她已經完全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情緒了。
“我真後悔沒能殺了他。”我譏笑出聲。
顧羽憤怒地衝到我面前,用力捏住我的下巴,把我捏得生疼。
“王萌萌,你是不是沒有心?他對你那麼好,捨不得你吃苦,寧願把你放在家裡照顧,可你呢?你帶給他什麼了?你差點殺死他!”
“我知道你喜歡他,可你既然喜歡他,你為什麼還要幫助他一起囚禁我?”這才是她應該有的反應,而不是壓抑自己的情感,做着與內心相反的事情。
她手上的力道鬆懈了下去,聲音突然低落:“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他愛你,而我只不過是一個為他工作的護士而已。”
呵,為什麼每一個人都說孫濤愛我?卻看不到我的苦痛和掙扎?
接下來,顧羽對我說我得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伴隨嚴重妄想,已經出現了幻覺、幻聽和幻視。
她幾次提議讓我住院,都被孫濤拒絕,他不忍心我到精神病院受罪,執意將我放在家裡養病。
可我不知好歹,非但不感激和珍惜,竟然還差點殺死他。
她最後看着我,語帶譏諷道:“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你只會耽誤他。”
我看着她冷笑:“你之所以跟我說這些,是想把我留在精神病院,然後好名正言順地留在孫濤身邊吧。”
“隨你怎麼想,反正這一次你別想再出去了。”顧羽看着我,憤憤說道。
我嗤笑道:“你以為我會跟你搶嗎?那樣一個變態男人,也就你才會把他當成心肝寶貝。”
“哼,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享受在這裡的生活吧。”顧羽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四周空曠的環境,用力掙了掙身上的束縛帶,我該如何從這裡逃出去呢?難道我真的要一輩子都待在這裡了嗎?
我在精神病院接受了長達半個月的治療,吃藥,打針,電擊……
我感覺自己昏沉的頭腦在一點一點地變清醒,那些碎片似的記憶,一點一點拼湊到一起。
直到在某一個陽光晴好的早晨,我的大腦忽然茅塞頓開,記憶碎片終於拼湊成完整的一個。
我終於想起了一切,關於我的,孫濤的,我們的一切。
13
我叫王萌萌,今年三十五歲,哦,不,我剛剛過了三十六歲的生日。
我二十六歲跟孫濤相識,三十歲結婚,直到現在,已經十年了。
我們一直都很相愛很幸福,可是突然的生病打亂了我們平靜的生活。
我的媽媽就是精神分裂症,因為不堪忍受疾病的折磨,也不想連累我們,在我十歲那年自殺身亡。
我爸爸並沒有將真相告訴我,只說媽媽是因病去世。所以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的媽媽有精神疾病,更不知道這種病還會遺傳。
當孫濤提出跟我結婚的時候,我爸爸找他談話,告訴了他我媽媽的事,並讓他慎重考慮跟我結婚的決定。
因為我有很大概率可能遺傳,沒有人敢去賭這個概率有多大。
孫濤的確慎重考慮了,然後跟我結了婚,婚後我們一直過二人世界,因為孫濤已經打算好了,不要孩子。
兩年前,也就是我們婚後的第四年,我發病了。開始的時候是輕症,只是偶爾會精神混亂,情緒不穩定。
我積極配合治療,吃藥打針,然而我的病還是逐漸加重,直到開始出現記憶錯亂和嚴重的妄想。
我把孫濤給忘了,也把我們之間的一切給忘了,我妄想他是一個折磨我的變態,將我囚禁起來,並且不停地折磨我。
其實根本就沒有人用剪刀剪過我的肚皮,也沒有人劃傷過我的臉。那些都是我的妄想。
那天早上孫濤看到的並不是我妄想出來的臉上的疤痕,而是我脖子上的痕迹,那是我自己掐的,我開始出現自殘行為。
孫濤一直阻止我出門,不是為了囚禁我,而是在保護我。
他怕我跑出去會有危險,更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傷害到無辜的路人。
他每天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壓力,卻仍然要對我溫柔體貼,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我開始拒絕治療,他只有跟照顧我的護士顧羽一起,用盡各種手段讓我打針吃藥。
而我懷孕的事,更加讓他陷入兩難的選擇,我的病太重了,根本不適合生孩子,更何況他也不想讓我們的孩子遺傳我的病。
於是他只能將這個孩子打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跟我解釋。
我一直把他當做壞人,甚至想要殺死他,而他卻始終如一地愛着我,照顧着我,期待着我的病能好起來。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孫濤從來都沒有人格分裂,那不過是我的妄想,他始終溫柔體貼,從未改變過愛我。
而我的爸爸,那天他給我打電話,從我的話語里意識到我的病重了,他將電話打給孫濤,了解了我的病情。
他來找我,是想看看我,並不是不想把我接走,只是他已經太蒼老了,根本沒有能力照顧我。
他將一張存有十萬塊錢的銀行卡交給孫濤,想用來給我治病。
孫濤拒絕了,他不想動用我爸爸的養老錢,並跟他保證一定會照顧好我。
“你真傻,早就該送我來醫院的。”我看着孫濤,眼淚簌簌掉落。
“萌萌,我真高興你想起了我。”他的眼睛也紅紅的。
“對不起,我誤會了你那麼久,還差點殺了你。”我掩住臉,小聲抽泣。
“不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萌萌,你想不想跟我回家?”孫濤語氣依舊溫柔,沒有絲毫對我的怨懟。
我搖搖頭,看着窗外的陽光,輕聲說:“現在還不行,我不能再讓你有一點點可能的危險,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我一定不會原諒自己,更活不下去。”
想到我曾親手將刀插進他的身體,我依然感到害怕和悔恨,我差點親手殺死一直都愛着我的老公,他那麼愛我,可我都做了些什麼?我帶給他的只有傷害。
“萌萌——”孫濤還想說什麼,我卻掩住了他的嘴。
“或許哪一天,我會徹底好起來,到時我們就能團聚了。”
又或許,等哪一天,我也會像我媽媽那樣,承受不住折磨,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這些話我沒有說出口,我不想讓他擔心,更不想讓他背負着壓力和負擔,就像我爸爸那樣,一輩子都沒能走出我媽媽自殺的陰影。
所以,我現在依然會努力好好活着,為了我年邁的爸爸,也為了我親愛的老公孫濤。
被他愛着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我捨不得離開。
我會努力配合治療,努力維持病情的穩定,並期待着哪一天會痊癒。
“萌萌,請你相信,無論到什麼時候,無論你是否記得我,我都依然愛你,不會改變。”孫濤將我緊緊摟進懷裡,溫熱的淚滴落在了我的脖頸。
“孫濤,我相信你,即使哪一天我死了,也是帶着對你的愛死的。”我也回抱住孫濤。
我看到顧羽就站在門外看着我們,臉上是一片釋然。
我想她已經明白了,我並不是她的阻礙,真正的阻礙是孫濤那顆無法容納別人的心。
我閉上眼睛,聽着孫濤胸腔里傳來的熟悉的心跳聲,內心獲得無與倫比的安寧。(原標題:《囚禁》)
本故事已由作者:玉輕綠,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深夜奇譚”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