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名人”氣哭米老師

二、“名人”氣哭米老師

第二節上課時吊水掛完了,我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往學校走。心裡猜測着回家見面後的種種,以及我該如何應對等等。

我一邊走一邊想,突然劉老師趴在辦公室的窗戶上大喊:“高老師,你快回來吧。你那班的幾個痞子又惹事了,把米老師氣哭的稀里嘩啦,王校長正在處理呢。你趕緊回來!”“哦,好的。”我不由得加快腳步,可誰知剛走幾步腳又疼了,我的腳步不得不放慢。劉老師見狀大聲喊:“高老師,你快點!學生家長都來了……”“好的,好的!”我一邊盡量走快一點一邊沖劉老師擺手,示意她別趴在窗戶上喊,影響不好。因為學校的辦公室的窗戶正好對着何醫生診所的門。雖然中間隔一條馬路(其實就是鄉村道路),但是馬路並不寬敞,站在學校二樓辦公室窗口,與何醫生他們聊天完全可以聽清楚。劉老師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轉身離開了窗戶。

我費力地爬上二樓走進校長室,裡面很熱鬧。幾個家長都是熟人,幾個學生都是“名人”。地理米老師還在嚶嚶的哭着,應該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王校長站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嚴肅地跟幾位家長說:“都不是小孩子了,初二了,一二十歲,最小的也十九歲了(那時農村孩子上學都特別遲,還有成績不好留級的),什麼不懂啊。你家的高立兵今年二十了吧,哪次打架惹事沒有他!不行的話就不要再上學了,讓他去學個什麼手藝將來也好有口飯吃。還有李志偉也是老油條了。唉!三天兩頭進辦公室。不是打這個就是惹那個。不知道你的手怎麼那麼欠,就喜歡打架鬧事…”“校長你不要生氣,俺孩子再大他也是孩子,你再給俺孩子一次機會。俺給米老師道歉,米老師對不起啊!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對不起!”高立兵媽媽一邊說一邊看向米老師。“道什麼歉,道歉。我們的孩子送這裡她沒教育好,還怪我們,真是豈有此理!她應該給我們道歉才是,沒本事教育孩子,還把我們喊來,不知道丟人怎麼寫的!沒本事別當老師…”李煜母親大聲嚷嚷着。“高老師來了,我們跟高老師講。”李志偉媽媽打斷李煜母親的話。我平靜地問:“怎麼回事?米老師怎麼哭了?李煜媽媽你先不要嚷嚷。”米老師淚眼朦朧地看着我說:“你聽聽,你們聽聽!就這樣的人能教育出好孩子嗎?有什麼大人就有什麼孩子,這話說的一點也不假!校長我跟你說,這個班有他們就沒有我,有我就沒有他們!你看着辦吧!”說完米老師起身要回教師辦公室了。

我也隨即跟着米老師出了校長室,回到我們的辦公室。米老師還沒坐下我就急切地問:“怎麼搞的?到底怎麼回事?”米老師看看辦公室里的幾位教師沒有說話,但卻一把把我從辦公室拽出來到走廊上。她看左右無人便小聲說:“這幾個痞子太可惡!我下課經過你們教室窗戶時,高立兵突然喊住我嬉皮笑臉地問我喜不喜歡吃火腿腸。我不假思索地說當然喜歡啦,火腿腸味道很不錯啊。他立馬轉臉對李志偉和李煜說:“看,怎麼樣?我沒說錯吧,像米老師這樣的就喜歡吃火腿腸。剛好我們幾個都有,米老師你要是喜歡吃我們可以給你吃!”聽到這我才明白他們說的火腿腸是什麼!他們就是流氓,是勞改胚子!氣死我了!”聽到這裡我也立馬火往上撞,衝進校長室把門一關對那幾個家長說:“你們幾個聽着,你們的孩子都是大人了,什麼都懂了。不然不會那樣對米老師耍流氓…”“耍流氓?你說俺孩子耍流氓?你比米老師還可笑!他怎麼耍流氓?你說,你說出來我們聽聽!”李煜媽媽歇斯底里地喊到。“好的,我們都是女人。既然你們想知道自己孩子怎麼耍流氓的,你們就聽好了。你們的孩子也在場,我們當面鼓對面鑼地講。王校長,我猜你也不是太清楚吧,米老師應該不好意思跟你直說,那就我來說…”當我把高立兵他們幾個調戲米老師的話說完了,我指着高立兵問是不是的?高立兵立馬舉起拳頭好像要打我,同時橫眉立目大聲說:“老子就這樣說的,怎麼著我吧!“李煜也氣急敗壞地說:“媽的,她不是天天看我們不順眼嗎?昨天上她的課老子就睡了一會覺,她就讓我站半節課!老子就是調戲他!高老師,你別管,我們又不是針對你的…”我一直沒說話,讓他們的孩子使勁“發泄”。結果,李煜還沒說完他媽的右手就重重地打在他的左臉上。此時,王校長的臉已經鐵青,他憤怒地指着幾位家長大聲說:“開除!開除!統統開除!現在就帶走!馬上!”“先給米老師道歉,然後帶走你們的孩子!”我對那幾個家長說。李志偉媽媽一邊轉身向外走一邊嘟囔:“回家我非打死他不可!這個畜牲好好的書不念,怎麼學的這麼壞?怎麼學的這麼壞!”

他們幾個一起來到走廊上,米老師還在走廊上站着,兩手扶着走廊趴着好像在想些什麼。她們幾個快步來到米老師旁邊,高立兵媽媽不好意思地說:“老師,你彆氣了,俺回去一定揍他。俺們也不清楚他們這樣說的,俺回去揍他!”“就是就是,俺們回去打他。”說著她們就下樓快步向學校大門方向走去,李煜媽媽和高立兵媽媽邊走邊揪着他孩子的耳朵斥責着……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我感覺總算可以鬆口氣,這幾個“名人”在班裡給我惹了太多事。我用右手撫摸着米老師的左肩輕聲勸道:“米老師,彆氣了,我們進辦公室吧。這幾個熊孩子終於被開除了,這件事就過去了。”米老師轉過身苦笑一下點點頭,我們一起進了辦公室。

坐在椅子上那一刻,我感覺我的腳又疼起來了。此時下課鈴又響了,我突然意識到賈勇下課後……他見到我後會怎麼說?怎麼問我?我如果把我與何醫生老婆說得話實話實說,他會不會認為我在抬高自己貶低他…他會體諒我的苦衷嗎?不,他不會!他一定會…

“你吊完了?還疼嗎?”他笑着沖我走來順手把初二年級《英語》書放在我的桌子上。我雖然有點不適應,但是瞬間調整心態點點頭,同時小聲說:“有些消腫了,也不那麼疼了。”說著我站起來拿起初二年級語文書、教案和粉筆盒準備去上課。他見我要走立馬擋在我面前低聲問:“中午吃什麼?我一會去買菜。你跟何醫生老婆到底說了什麼?怎麼我一去你們立馬不說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見人只說三分話,你就是記不住!到處說我不好對你有什麼好處?就你,還教語文呢!中午回家再說……”我看看他默默繞開他,經過他左肩膀時我貼近他的耳朵說:“我沒有說你壞話,因為我是你老婆!”說完,我立刻匆匆離開辦公室。我不知道我們倆的小動作有沒有被其他同事看到,但我覺得很生氣,又很無奈。因為他剛才的表現讓我再次想到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里的安嘉和,人前紳士人後魔鬼的行為。他雖然不是安嘉和式的暴力,但他的兩面三刀,他的潑婦毒嘴總讓人不寒而慄。就像半個月前那個周日午飯後,曹貴剛走出門他就指着我厲聲問:“你真賤!你跟他什麼關係留他在家裡吃飯?你眼裡還有我嗎?”“你就是無賴!你說我跟他什麼關係?你太缺德了!”我氣憤不已大聲還擊!他突然站起來一腳踢飛面前的小凳子,用右手指着我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就是賤!不要臉!什麼人都留家裡吃飯!你倆有問題……”我沒有理他,轉臉拿起旁邊柜子里的沙河特曲灌進嘴裡。他不但沒有阻攔,而且歇斯底里地喊到:“沒話說了吧!你不是會講嗎?怎麼無語了?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你……”我一口氣把瓶里的七八兩酒全喝完了,轉身還想再去拿酒時只覺得心裡突然難受,心跳的厲害好像要落了。眼前金星亂閃,腿已經不聽使喚了。我扶着柜子站穩腳跟,再去打開櫃門時眼前一黑就倒下了。醒來時第二瓶吊水快吊完了,兒子在一邊眼淚汪汪地說:“媽媽醒了,媽媽醒了。媽媽,我害怕。”我吃力地抬起右手摸著兒子的頭,兒子坐在我的身體右側的床上,我強打精神微笑着問:“兒子,你怎麼不出去玩?”兒子看看我又看看窗外說:“我不出去玩,我要在家陪媽媽。我要看着吊水,給媽媽喊醫生……”“你爸爸呢?”我問他。“他去井裡打水了。媽媽,你別喝酒好嗎?我害怕。”他怯怯的說。“你怕什麼?不怕,爸爸媽媽都愛你!”我用右手握着他的右手。“我怕爸爸發脾氣,爸爸喜歡發脾氣,我害怕,媽媽。”望著兒子有些恐懼的眼神,我的淚早已控制不住地落在枕頭上。這時,他走到床前輕聲問:“你醒了?好點了嗎?喝點水吧。“說完就端過來一杯白開水放在床頭桌子上,然後準備把我從床上扶起來。我搖搖頭沒說話,他卻順手搬個小凳子坐在我面前溫存地說:“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我!我不是人,你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好嗎?一會等你吊完水我去買菜,我做飯,你和兒子等着吃就行了…”他一邊說一邊用右手撫摸着我的額頭,幫我打理額頭的亂髮。我有氣無力地問:“你覺得我能和一個初二的學生怎麼樣?人家一個孩子從家裡摘了一籃子菜送給我們吃,大中午的別說我們是他的老師,就是熟人也該留人家吃頓飯吧。何況我們是人家的老師!你就是神經病,前面留人家吃飯後面對我發脾氣辱罵我。你根本沒把我當成你老婆,不然你不會口無遮攔的!我不想和你過了,夠了!”他立馬跪下雙手摸着我的左肩說:“別這樣說,我的心在滴血,我錯了!原諒我吧,原諒我的壞脾氣…”後來,要不是王校長通知我們下周一下午去鄉里參加學科競賽表彰會,也不知我們會鬧到什麼時候…

教室的走廊上,迎面吹風的風已有幾分寒意…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捏了一下右手的粉筆盒,粉筆盒突然一收縮有點空空的感覺。我低頭看看粉筆盒,裡面僅有的幾根粉筆竟然躺倒的躺倒,斷的斷。那一刻,我突然感覺我腿和腳還是隱隱作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