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李相公急忙阻止,並說道,“家中沒別人,我獨自攻讀經書,本來就寂寞,你要是願意,便在此住下,當我的書僮。”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呀!燕青含着熱淚,一個翻身滾到地下,硬是給李相公連磕了幾個頭。
燕青雖然是僕人,但李相公卻把他當作親兄弟。轉眼過了十來天,這天半夜,燕青醒來,發現李相公趴在桌上哭。問他為什麼,他只是搖頭不願說。第二天、第三天,連着好幾天都是這樣。燕青心事重重:“這到底為什麼?.難道主人遇上了什麼災難?”
這天,燕青換了原來那身破爛衣服,帶 上小弓箭,來到李相公跟前,向他辭別。李相公急忙把他攔住。燕青說:“既然相公有事瞞我,我再也無顏待在相公身邊了。”
“唉,不是瞞你,跟你講了,又有何用?”李相公長嘆一聲,原原本本講述起來。
李相公家有件祖傳的寶物,名叫“乾坤帶”。那是一條腰帶,上面綉着日、月、龍、鳳,據說是當年前朝皇帝的心愛之物,是件珍寶,價值連城。不知怎麼泄露了,城外高家莊的莊主硬要出高價收購。高莊主有財有勢,李相公的父親不敢得罪,只好答應。不料,高莊主寶物到手翻臉不認帳,硬說沒這回事,一兩銀子都不給。一場官司打下來,非但沒有告贏,李相公的父親反倒坐了牢,他母親也因此得病去世。李相公悲痛萬分,也無可奈何。最近,父親在牢里得了重病,生命垂危。李相公想用錢買通官府,把老人家接回家。可是貪官心黑,張口要一大筆錢,上哪兒去弄呢?想想父親早晚要死在牢中,李相公哪還有心思讀書,所以每天深夜痛哭一場。
燕青聽罷,也傷心落淚。他想:“難怪相公不願講,這事我能出什麼力呢?我可半兩銀子也沒有呀……”燕青正愁着,聽得李相公在嘆息:“唉,要是乾坤帶還在家,那便有救了……”
燕青心中一動:“是啊,那寶物值錢,它本是相公家的,我何不設法將它取回來!”燕青把自己的想法一講,李相公連連搖頭。他早已聽說,高家莊戒備森嚴,外人很難進入。就是進了庄,乾坤帶也沒法盜。它藏在一隻木匣子內,用繩拴着,懸掛在通天閣的房樑上。你要上去拿,四周都有暗置的機關,根本沒法靠近。唯一的辦法,是用箭把繩子射斷,讓它掉下來。可是,樓閣很高,繩子又那麼細,誰有這等本領?
燕青聽了,笑笑沒說話,架起自己的弓箭,對準窗外一隻高飛的小鳥,說道:“相公,看我射它的咽喉!”只聞弓聲一響,鳥應聲落地。李相公出去一看,果然正中咽喉,他又驚又喜。
燕青說:“相公,您就讓我去試試吧。”李相公激動地點點頭,說:“好吧,全指望你了……”
這一日,雪後天晴,燕青仍扮成流浪兒,帶着小弓小箭,直往高家莊而去。半路上,碰巧遇見一隻山雞,他張弓搭箭射中了它,系在腰帶上。
正走着,忽然,橫里竄出兩個佩弓帶箭的傢伙,一下把燕青截住。兩人陪着笑說:“小哥,別怕,我們是高家莊的……”高家莊高莊主有個嬌生慣養的女兒,今天不知怎麼,吵着要吃山雞,這兩名庄丁就奉命來逮了。可是不巧,他倆在山林里轉來轉去,沒發現山雞。正愁着,望見燕青身上掛着一隻,就匆匆來截,要買下這隻山雞。
燕青聽了,心中一樂:“正愁如何進庄呢,倒來了這兩位。”他故意緊緊捺住山雞,怕要讓人奪走似的說:“不賣不賣,我要送給南山看草料的老頭的。他待我好,現在生病了,這是給他補養身體的。”
兩個庄丁又是勸又是哄,軟硬兼施。燕青覺得是時候了,便讓了步:“賣給你們可以,但要允我一件事。”“行!”庄丁回答道。
“南山去不成了,我得在高家莊住一夜。”燕青這一說,兩位庄丁又啞巴了。因為高家莊規矩很嚴,不能隨便留人過夜。燕青見他們猶像,拎着山雞要走。庄丁忙把他攔住:“答應你了!不過得老實,不能亂跑,天一亮就走,能辦到么?”燕青一口答應。
半夜裡,明月高懸,山莊十分寧靜。燕青悄悄地從一間破草屋裡鑽出來。高家莊那麼大,樓也不少,哪是藏乾坤帶的通天閣?
燕青剛走出幾步就站住了。可他腦瓜一轉,馬上有了主意:通天閣通天閣,肯定是一幢高樓,而且定有人巡邏看護。就這樣,燕青很快摸到了通天閣。可是,通天閣的門窗緊閉,無法進入。怎麼辦?眼看時間在俏悄溜走,天一亮就要壞事。燕青急得直上火,不由一拳砸在樹木上,枝子發出沙沙聲響。巡邏的庄丁立即往這兒過來。
燕青嚇了一跳,急忙鑽進旁邊的假山洞。庄丁們過來,沒發現什麼,以為是風吹的,便走開了。燕青出了一身冷汗。鎮定下來,想了想,忽然有了進樓的妙計。他架起弓,對着樓頂屋檐放了一箭。“啪——哐啷……”半截琉璃瓦斷落下來摔得粉碎。
巡邏的庄丁一陣騷亂,以為有賊上了樓,急忙打開樓門進去查看。乘此機會,燕青偷偷進樓,暗藏在角落裡。庄丁們上樓搜查了一陣,毫無結果,見乾坤帶也沒丟,就撤走了。
這時,燕青走了出來,他取出弓箭,嗖的一箭。繩斷,木匣掉下來,燕青雙手牢牢接住,打開一看,裡面正是那條綉着日月龍鳳的乾坤帶!正在他高興萬分的時候,頭頂上突然飛下一個大鐵籠,一下將燕青象小鳥似地罩在裡面——原來,木匣落下,暗置的防盜機關就觸發了!
燕青心頭一沉,暗叫:“不好!”倏然,一扇窗戶忽地打開,有人跳進來悄聲招呼。燕青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主人李相公,不由大喜。只見李相公伸出手,說道:“快,快,將木匣交給我!……”
燕青將木匣從鐵柵欄中間遞出去,說道:“相公,快走,不要管我,保住乾坤帶要緊!…”瞬時間,萬萬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李相公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直向燕青的心窩刺來!
燕青往後一縮,震呆了,聲音顫抖着問:“這,這是為什麼?……李相公獰笑着,簡直和過去判若兩人。“好吧,讓你死個明白,聽着——”
原來那乾坤帶本是高家莊的傳家寶,而姓李的則是一個陰險可惡的盜賊。他早就看中這件寶物,一直想得手,但他的箭法平常。有一回,燕青在打山雞,被他看見。他覺得燕青可以利用,伺機將燕青救下,編了一套謊話,讓燕青為他出力效勞。
“如今寶帶已到手,留你何用?小叫花子,回老家去吧!”李賊說著,又要來刺。這真是一場惡夢!
燕青聽罷,不由咬牙切齒,兩眼噴火。可是,他頭腦清醒,毫不畏懼。只見他在鐵籠內,突然嘿嘿笑了起來。李賊覺得奇怪,忙問緣故。燕青說道:“可惜,你殺人滅口,枉費心機,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那木匣里哪有什麼乾坤帶,只是一團爛棉花!”李賊將信將疑,趕緊低頭查看。就在這剎那間,燕青迅速架上身邊最後一支箭,對準李賊的咽喉狠狠射去……
天亮了,一輪紅日東升。燕青,沒取高莊主的賞錢賞物,還是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帶着小弓小箭,四處流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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