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陳二狗鄉村創業史之一百七十二

接下里的十一月、十二月和一月,都是望山主事。陳二狗和青峰分開負責兩部分。陳二狗負責倉庫,裝貨,運輸,探品等等。探品就是負責尋找適合公司線上店鋪的具有本地特色的農產品等等。

陳二狗將一部分倉庫的日常工作交給了小白楊負責,自己則開始在頭條連載之前那部小說的續集。沒辦法,大家都喜歡他寫的相親故事,小說里夾雜的本地的風俗人情,主人翁的美好愛情,以及親人朋友之間友好親近的關係,鄰里之間濃濃的鄉情,讓讀者很喜歡。在讀取故事的時候,還能順便了解一下大西北渭北平原樸實的鄉村人家結婚的風俗,也算開了眼界,漲了常識。

小說結束後,很多讀者對此戀戀不忘,一直留言要求寫續集,親相完了,但還沒結婚呢,建議陳二狗繼續寫下去,寫到兩人結完婚為止。

陳二狗考慮了很久,決定聽取讀者的建議和意見,繼續寫下去。沒有和讀者互動的那些日子裡,對他來說,還真有點不適應,尤其閑下來的時候,他總想寫點什麼。沒想到之前一直逼迫自己每天寫點東西的堅持,竟然養成了他的一個好習慣。看來要做點什麼,還是得長久堅持。

續集陳二狗已經想好了,就按照和他同一批同齡人訂婚後的故事為藍本,然後博採眾長,最後集中在小說主人翁的身上就行了。村裡二蛋哥和曉婷嫂子兩口子的故事,就是最好的藍本。兩口子自結婚後,幾乎很少鬧出什麼矛盾,孫八叔和八嬸對兒媳婦也很好。

二蛋哥比他強,很會哄媳婦高興,關鍵是他媳婦曉婷嫂子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氣,該發火的時候,悄悄把二蛋哥拉到沒人的地方,才會發火,與其理論上幾句。不該發火的時候,絕對不發火,在外人面前,永遠給二蛋哥留足男人的面子。她懂事知禮,心胸廣闊,一點家庭矛盾或是兩人之間的大小摩擦,總是被她想方設法消除在萌芽狀態。二蛋哥跟他聊天的時候,不止一次地說,他之所能靠開飯店,過上好日子,全靠他娶了一個懂事並且吃苦耐勞,心疼他的好老婆。娶對了老婆,就等於給家裡娶回來一個寶,不僅成全了家裡三代人,夫妻之間還相互成就。

一家人的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平平安安。子孝媳賢,老兩口也過得滋潤,兒孫承歡膝下,讓他父母陳四叔和四嬸很是羨慕。

想到這裡,再反觀他的日子,與人家兩口子相比,簡直就是一本負面材料。前四年的時間裡,也就是他從南方辭職回家後,至前幾個月的時間裡,吵架打架,幾乎每隔幾天就發生一次,每次維持一到三天左右。搞得家裡雞飛狗跳,一地雞毛。孩子被嚇得哭哭泣泣,晚上做夢不斷說夢話。父母坐立不安,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像小偷似的做飯,吃飯,完了還要問任莉菲吃不吃飯。生怕弄出一點聲響來,驚擾了任莉菲,讓她又是一頓破口大罵。有那麼兩次,甚至嚇得他母親心臟病複發,大半夜地跑了一趟縣醫院。他打電話給他老丈人,不管是哀求,還是實話實說,他永遠都是那句話,你倆的日子你倆看着過。從來不管你這邊什麼情況,即便你家裡人都出事了,他還是那句話。

他的心就被這樣一次次的戳傷,最終變得幾乎麻木了。一想到二蛋哥家的日子,以及他和他老婆曉婷嫂子的夫妻關係,他除了羨慕嫉妒,就是做對比,想從對比里找出差別在哪裡。他想和二蛋哥一樣,過那種和和美美,平靜安順的日子。對比來對比去,除了他話少之外,他話少也是吵架吵的,臉面丟盡,早就無話可說了。再就是他四年多以來,沒怎麼掙到錢。這應該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但問題是,做生意這事,本來就是有賺有賠,不可能永賺不賠。任莉菲似乎不理解這一點,好像是做生意就必須賺錢,不能賠錢,不然的話就不要做了,還不如上班。問題是他上班的時候,她又說你一輩子就只知道干操作工,不知道溜須拍馬,奉承送禮,努力往上爬。說來說去,就是沒過上她想要的日子。

人與人的能力有高下之分,各有各的擅長和不足,性格,脾氣,秉性都有區別。如果說他一輩子都掙不來大錢,過不上她想要的生活,他倆真的就得這麼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隔上一個禮拜,開個火打個架,為太過平凡普通的日子助個興,為幹了一天活的鄰居上演一處家庭倫理吵鬧大劇。

他在受盡了各種罪難之後,終於見到彩虹了。如果見不到彩虹呢?他實在不敢想象那樣的日子。

這半年多好多了。就是因為他掙錢了,眼看着掙上大錢了。不僅掙錢了,還逐漸有了名聲。尤其在發桃子的時候,縣報記者寫了一篇報道文章,在公眾號發出去以後,很多人都知道了回水鎮的天啟農業有限公司,以及負責人陳慶之。同行們也都知道陳二狗重新東山再起,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村裡人對他的評價,也由之前的負面慢慢轉變為肯定和認同,以及誇讚了。連他之前一直悶在家裡不怎麼出來見人,在別人的嘴裡,都成了一種卧薪嘗膽式的自我成長和蛻變。也成了一些人激勵自家孩子的正面材料了,說他身上有股子不服輸,努力打拚的精神頭。

陳二狗想到這裡的時候會心一笑,他無所謂,誰不想自己孩子學好呢。

回顧這半年多以來的日子,陳二狗覺得實在是幸福,能把時間和精力花在自己喜歡和願意乾的事情上,對一個即將奔四的中年人來說,不是幸福的日子還能是什麼呢?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生活和日子,早就放棄了心中的理想和個人愛好,單純就是為了掙錢。早就開始認命,不再瞎折騰了。陳二狗一點嘲笑的意思都沒有,他是堅持過來了,也差點就堅持不住了。所以他能理解那些委屈自己,而選擇成全家庭和生活的人。他們是好樣的。

有一點他實在是有點奇怪,心中充滿疑慮和不安,尤其過了這麼長時間。按照之前和任莉菲相處過日子的經驗來說,一段平和靜美的日子後面,一般情況下一定緊跟着一次風暴,不管風暴大小,或是由什麼引起,想要引起一次風暴,理由有很多很多,肯定逃不過吵架或是打架。只是這次間隔的時間太長了。他實在有些不習慣。因為等待的時間愈長,到時風暴爆發得就越慘烈。所以,他想趁着這段可以自由行事的日子,去縣城看看兒子,觀察一下任莉菲現在到底什麼情況。說已經徹底改變了自己的脾性,還是說,風暴正在醞釀中。

他現在決定了,在自己不主事的這段日子裡,上半天時間,趕下午兩點以前,把該乾的活兒全部幹完,包括碼一篇四千來字的小說章節。他準備把二蛋哥和他媳婦的故事,化作文字,當做一個完美夫妻,幸福婚姻的典範,分享給大家。希望大家都可以在二蛋哥和曉婷嫂子身上學到一點好東西。希望每個人都可以過得很好,很幸福,和和美美,恩恩愛愛。即便不能學到自己想要的,也可以在工作了一天之後,躺在床上,看上一段自己喜歡的小說文字,就算做精神的休息了。

至於他和任莉菲之間的婚姻和故事,等待時機成熟了,他也想寫出來,當做反面教材,希望可以為那些正在戀愛,相親,準備一起奔赴婚姻的年輕人一些經驗之談。找老婆,一定得慎重又慎重。一個老婆娶不好,耽誤和浪費兩個人的人生不說,毀掉一個家庭易如反掌,讓父母不能安生過日子,讓孩子的成長如同處在暗無天日的黑暗中,而兩個人要用一生的時間內耗。最後將一次性的生命,大部分浪費在毫無意義的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有人說,過不下去,可以離婚呀。陳二狗就是想在小說里寫出來,離婚是一件很難很難的事,也是一件令人痛不欲生的事,如果你的脾氣和秉性跟他陳二狗相似的話,你就會理解什麼叫做煎熬。人世間的另一種刑罰。舉個例子,那種痛苦,就像鎚子砸了大拇指。慢慢去體會吧!

下午的時間,沒事就出去轉轉,到處走走,看看,多和同行,朋友,以及像文哥,三哥以及師父林逾靜那樣的人交流交流,聊聊天,多和高人交流就是學習,及時了解行里行外的最新消息等等。想起師父林逾靜,又過去幾個月沒見了,不知道老頭子在山上過得怎麼樣?

之前跟安然定了三幅石頭畫,本來打算在八月十五和九月九重陽節的時候,分別送給文哥,三哥和師父林老的。結果一忙起來就給忘了,現在才想起來。

他,青峰和望山,在性格上差不多,都屬於那種言語少,不愛說話和社交,有事硬上,能吃苦耐勞,喜歡悶頭苦幹的人。尤其是望山,不服就干是他的口頭禪。

青峰比之前好多了,自打賺了錢,心底深處的自卑像冰塊慢慢消失,隨着那篇報道的傳播,在他們那片也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人了。人變得越來越開朗,話也多了起來。再加上和夢婷的關係一直在慢慢進步中,人的氣質面貌都和之前大不一樣了。每天看起來,都充滿了精氣神。只不過這貨現在忙着發展和夢婷的關係,能把自己手頭的活幹得一絲不苟,就已經很好了。他當然得先緊着兄弟辦大事,已經三十好幾,快四十的人了,再大的事業也大不過兄弟的婚姻大事。所以,他現在只要求青峰干好他的本職工作就行。

剩下的像保持和同行之間往來走動的關係,維持住現有的人脈圈子,以及擴大交際和人脈等等,這樣的事,就只能他親自出馬了。再說了,也就屬他身邊的關係最多,需要走動往來的人情活動最多。

等下午的事辦完,有空就回家,多和父母坐坐聊聊,多和孩子玩一玩,在家裡吃上幾頓家常便飯。好久好久沒有在家吃飯了,已經快把公司當成家了。

起初沒辦法,事情剛鋪開,加上青峰和望山一開始沒有什麼經驗,大事小情,都得由他安排和負責。等事情幹得有點起色了,開始接了第一個大單子,他更走不開了,得時時刻刻守在公司,像一個守護者和舵手那樣,提綱挈領,統領全局。直到現在,公司才慢慢開始走上正軌。他終於可以不用把自己固定在那個位置上,一刻都不能離開,一刻都不能清閑。青峰和望山已經追趕上來了,已經有能力挑起重擔了,就差把擔子放在他倆的肩上,試上一試了。那現在就開始試好了。

他遠離家庭生活挺久了。再這麼下去,就跟孩子越來越陌生,和父母之間的話越來越少,和任莉菲之間更是越來越淡漠。既然從內心裡斬斷了一份情感,還想和任莉菲繼續過下去,就得有過下去的姿態和行動。雖然他不敢確定兩人就一定能過下去,但最起碼自己作為一個男人,應該主動點。

說實在的,街里的飯菜他已經吃得夠夠的啦。不是說人家做得不好,而是幾乎天天頓頓的吃,即便再好吃,也會厭嫌的。現在想起家裡的大白蒸饃,他都覺得跟山珍海味一樣美味。想起老媽炒的酸辣土豆絲麻辣豆腐。天氣在不斷的降溫,再過一個禮拜,估計就得生爐子了。生起了爐子,就能吃上烤饃片和砂鍋煮的白菜豆腐豬頭燉粉條了。

陳二狗安排好自己的工作節奏後,二話沒說,就開始執行了。先找來一張白紙,開始在紙上列出即將準備連載的小說的大綱。

十一月的天氣突然斷崖式的在降溫。根據天氣預報的內容,再有不到十天左右的時間,溫度將會將至二三度,甚至零下。

前段時間種下的麥子,已經破土而出,冒出了嫩綠的芽。一望無際,空蕩蕩,看上去蕭索凋敝,如無毛之地的平坦廣闊的黃土地上,漸漸披上了一身新綠。雖然還不那麼明顯,有點“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景象。但想必過不了多少日子,就滿眼都是綠油油的景象了。農家門前的秋菊開的正盛,金黃色的菊花,就像黃金打制的,艷麗而富貴。紫紅色的端莊雍容。雖然秋風瑟瑟,寒冷難耐,但也擋不住它用生命綻放的姿態。

人還是得有點這深秋里的菊花的品質,凌寒傲霜,管你是肅殺的深秋,還是將來的初冬,該我盛放的季節,愛咋咋地,愛誰誰,老子才顧不了那麼多。

先開你個驚艷的盛世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