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真實的故事。
前幾日下雨,趁着雨天沒事,我就約了幾個要好的活計,去熟人開的一間家庭餐館喝閑酒。當我走到餐館門口時,見門口站着一個苟腰駝背、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老年男人。
這個男人穿着暗色的衣服,看起來身材消瘦。他的衣領豎著,又縮着頭,似乎只能看到他的小半個腦袋。他像個影子似的站在燈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
他定定的站在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一動不動,顯得神秘詭異。按照常理,一般情況下,一般人是不會在雨夜裡,站在有陰影的這個位置一動不動的。
我乍一看到他,嚇了我一跳!
餐館的門開着。餐館門裡的電燈發出的光照射出來,居然為我壯了膽兒。
我走到門口時,出於禮貌,輕輕地敲了敲門,然後喊了一聲“老闆在家嗎?”
餐館的老闆正在廚房忙活着。他聽到我和他打招呼,遂放下手上的活計,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先是喊我一聲“哥”,然後趕緊客氣地給我掏煙抽。
我走到餐館門裡邊後,笑着對老闆說道:“我早斷煙了。菜都準備好了吧。”
餐館老闆笑着道:“都準備好了,你朋友一來,就都可以端上來了。”
我們剛說到這裡,不經意間,就見門口站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好似幽靈一般,當我們說話間不經意地抬頭時,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站在我們一米開外的門口處了。
他的出現,再次嚇了我一跳!
看他的身形,我猜測着,這個男人就是我來時,那個站在餐館大門一側暗影里的男人。
他依舊苟着背,頭縮在衣領里。在燈光的照射下,我才看清他的衣着樣貌。
他上身穿着一件深藍的上衣,下身穿着一條黑色的褲子,腳上穿着一雙髒兮兮的、帶鞋帶的黃色的膠鞋。
不僅是這雙黃色的膠鞋髒兮兮的,他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加之雖短卻亂蓬蓬又乾枯的頭髮,鄒巴巴黑黢黢的臉型,他整個人看起來,和食不果腹的乞丐沒有什麼差別。如果說有差別的話,那就是一般的乞丐在穿着上,都會比他乾淨些。
他站在門口也不進來,只是拿討好的眼神看着老闆,伸出右手,張開食指和中指做夾東西狀朝老闆晃了晃,做出要一支煙的動作,涎笑着,直勾勾的盯着老闆手裡的煙。
老闆似乎習慣了他的出現,也習慣了他的討要,便不屑、輕蔑地掏出一支煙,看都不看這個男人一眼,就扔在了地上。
老闆扔這支煙的力道似乎是有些故意放緩,沒有扔在那人可以順手接到的地方,而是扔在了他腳下不遠處。
這個男人見老闆扔給他一支煙,似乎心滿意足的樣子,趕緊趨前一步,彎下腰拾起地上的煙,然後,又順手拾起地上的一個煙頭,以感激的眼神看着老闆又是涎笑了一下,然後,也不說話,就轉身走了出去。
可能是這個男人穿着軟底膠鞋的緣故,加之外面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所以,我總覺得他在離開餐館時腳步很輕。就在我一轉眼間,他就消失在了雨里。我甚至都沒有看到他是怎麼離開這個餐館大門的。
這個男人走後,我問老闆道:“這個人是誰?”
老闆道:“他是我們鄰居。你們先吃,等會我去你們那一桌敬個酒,我再給你說說他的故事。”
我說道:“那好,你先忙,我去包間等活計們。”
等我們幾個朋友到齊後,老闆開始上菜。菜上齊了,我們便開始喝酒聊天。喝到一半時,老闆也忙完了。
由於我朋友和老闆都很熟識,所以,他就拿着一瓶酒來到我們這一桌,先依次給我們幾個人碰了個酒,然後坐在我身邊,吃着喝着的間隙,他就和我講了剛才那個衣着邋遢、行蹤有些神秘詭異的男人的故事。
從餐館老闆的口中,我知道了這個男人的大概身世。
這個男人就住在附近。改革開放初期的七八十年代,走私文物興盛時,他先是在城區沿街串巷收購文物古董倒賣,後來就跟着一夥倒賣文物的古董販子開始了盜掘古墓的勾當。據說,他們這夥人曾經成功地盜掘到幾座漢代大墓,干過幾筆大買賣,掙了不少的錢。
餐館老闆說到這裡,似乎是有些羨慕,又有些鄙夷地對我說道:“他這人年輕時掙過大錢,吃過大盤荊芥(見過大世面的意思)。從墓里偷到好東西了,轉身就賣掉。只要錢到手,他就到大酒店裡開個房間,包幾個小姐,花天酒地的過神仙日子。沒錢了,就繼續盜人家墳墓。他只要弄到錢,非把這些錢花乾花盡不可。他這人不留後。他這幾年老了,國家也打擊得嚴了,沒錢花了,媳婦也沒娶上,又沒有後人,他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這個樣子。”
聽餐館老闆說到這裡,心裡便有些唏噓不已。
人這一世,一切的一切,過去就過去了。凡事沒有假如,時間也不會倒流。這個曾經的盜墓賊落得如今這樣的下場,大概也是他的宿命、因果報應吧。
在中國古代,盜掘他人祖墳,會被斬立決、株連九族。而在風水學裡,不僅會招來血光之災,還會折損陽壽、禍及子孫。在民間,有“惡意挖人家祖墳,果報暴斃無人給你收屍”之說。而一些農村人在吵架賭咒時,也會說出“我又沒挖人祖墳,我不會如何如何”的說辭。由此可見,盜掘古墓、挖人祖墳的勾當,無論是在法律的俗世,還是在因果報應的宿命論中,罪行都是極其嚴重的。而這個男人眼下的光景,似乎也說明了這一點:他雖然沒有得到法律的懲處,但他人不人鬼不鬼、卑微卑賤地苟活在這世上,為了一支煙都可以涎笑賣乖、還順便撿拾別人吸過的煙頭,其暮年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