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去世母親改嫁，二伯佔了我家房子，那天我突然接到大伯的電話

講述：陳先生

我姓陳，在體制內工作。

我的身世比較曲折，我現在的父親並不是親生的，他是我的繼父。

我的老家在一個小村子裡，我父親有兄弟三個，我有一個大伯，有一個二伯，父親排行老三。

在我的記憶中，我的父親是一個很和善的人，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更不用說打我罵我了，相反母親對我嚴厲一些。

那時候我們的生活條件比較艱苦，父親每天早晨騎着自行車跟着村裡的建築隊去縣城打工。

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太結實，他的皮膚白中帶黃，瘦瘦弱弱的，但是為了這個家，父親一直在拚命幹活。

父親的飯量很小，早晨的時候在家裡喝一碗咸胡豆，吃半塊煎餅。

中午的時候父親為了省那幾塊錢，不捨得在工地食堂上吃飯，他就拿出從家裡帶來的一個小包袱，裡面是一塊干煎餅，兩塊鹹菜疙瘩，還有一根大蔥，這就是父親的午飯。

天長日久，由於干建築很累，再加上吃不好喝不好，父親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那年我上四年級，下午放了學回家，我正趴在家裡的磨台上寫作業。

父親回來了，一進門他大汗淋漓，雙手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我嚇壞了，趕緊去地里把母親叫回來。

我大伯家有拖拉機，我母親把大伯叫來以後，大伯一看，立馬從家裡抱了一床被子，鋪在拖拉機後斗子里，把父親抱到了後斗子里。

大伯開着拖拉機，把父親送到了縣醫院。

萬萬沒想到，父親在縣醫院裡竟然查出來是腸癌，而且還是晚期。

知道爸爸是腸癌晚期的那一天，正好我和母親也在醫院裡，當時我對癌症這兩個詞語並不熟悉，我也不知道意味着什麼，我只隱隱約約的從大人的表情看出父親的病情非常嚴重。

母親當時就癱坐在醫院的走廊里，眼神獃獃的，她嘴裡喃喃自語地說：“家裡的頂樑柱塌了怎麼辦呢？孩子還小啊，才剛上四年級，以後的路怎麼走啊？”

大伯使勁揪着他自己的頭髮，無力地蹲在走廊里，淚流滿面。

當時爸爸住院，我們家的錢不夠，大伯家剛剛賣了兩頭大肥豬，他又幫我們家借了2000塊錢，勉強湊夠了住院費。

爸爸做完手術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星期就出院了，因為我們家實在沒有錢再去交住院費了。

我記得當時正好是割麥子的季節，那年我們家裡種了好幾畝小麥，母親天天早出晚歸地去地里割麥子。

那天眼瞅着要來雨，可是我家剛剛割倒的麥子還沒有運回家。

母親心急火燎，當時二伯家有一塊地和我們家挨墒，二伯和二伯母把小麥割完送回家了，他們在地里撿遺落的麥穗兒。

母親想請他們幫忙，讓二伯幫我們把那車小麥用獨輪車推回家裡。

母親着急地說：“二哥，二嫂，你們幫幫我們吧，眼瞅着就要來雨了，要是把麥子淋了，今年我們就沒得吃了，我家孩子爸爸剛剛出院，也沒有力氣來幹活，你們幫幫忙吧！”

二伯剛要過來，二伯母一把拽住了他說：“你趕緊撿掉落的麥穗兒，咱家的麥穗兒要是被雨淋了，不也是損失嗎？你們雖然是親兄弟，但是都是各人過各人的，誰顧得了誰呀？”

母親的眼淚都急得快要掉下來了，可是二伯母就是不讓二伯幫忙。

這時多虧了大伯和大伯母跑來了，他們手裡還抱着一塊大油氈布，馬上把油氈布蓋在了那一堆小麥上，因為雨點已經噼里啪啦下來了。

母親非常感激，到了下午，母親把家裡僅有的8個雞蛋拿着去大伯家，可是大伯母說什麼也不要。

大伯母說：“他三嬸，誰還用不着誰呀，不都是親兄弟嗎？幫這點忙算啥啊？”

母親感激地說：“大嫂，你們已經幫了我們家太多了，孩子爸爸住院的時候，你們幫着交的住院費，到現在還沒有還給你們呢！”

大伯母爽朗一笑說：“如果是別的事的話，我們也許不會幫你們借錢，但是救老三的命,這忙必須得幫啊！”

但是讓人遺憾的是,僅僅過了幾個月的時間，父親就與世長辭了，父親臨走之前非常痛苦，他都痛得大喊大叫，那幅景象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現在回想起來，我依然心如刀絞，我的父親受了多大的罪呀！

父親的後事都是大伯和大伯母幫着辦理的，二伯和二伯母他們過來站了站，算是幫了人場吧。

父親走了，我和母親的日子更難熬了。

我們孤兒寡母，每到干農活的時候，只能依靠大伯家，但是大伯家的日子也很累，我有三個堂哥和堂姐，他們都在上學，大伯種了兩畝地的菜園，天天賣青菜掙錢養家

有時我在街上玩，大伯看到了就把我叫到他家裡，給我煮個雞蛋吃或者拿出幾塊糖塞給我。

大伯母也很疼我，我記得那年冬天快過年了，我母親也沒有錢給我添件新衣裳，我還穿着前幾年的一件小破棉襖，袖子都短了，我的手都凍腫了 。

大伯母二話不說，去集上扯了幾尺布，給我縫了一個新棉襖，我刻骨銘心地記着。

那一回，我母親去了地里幹活，我放學回來以後家裡鎖了大門，以前母親總把鑰匙放在大門上邊的一個小洞里。

但是那次我掏了好幾次小洞都沒有拿到鑰匙，我只好失望地坐在門口裡等着母親回來。

二伯家和我們僅僅一牆之隔,我聞到從二伯家飄出一陣陣飯菜的香味，我忍不住咽了好幾口唾沫，肚子里咕咕地叫。

我實在餓極了，我去他們的大門口轉悠轉悠，我多麼希望二伯和二伯母能像大伯一樣，把我叫到他們家裡吃頓飯啊。

不一會兒我看到二伯母從鍋屋裡端着一盤水餃往屋裡走，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去了他們家院子。

但是，二伯母也沒有把我叫進去吃水餃，我只好灰溜溜地出來了。

我和母親說了這件事以後，母親嘆了一口氣說：“孩子，以後少去你二伯家吧，現在你爸爸不在了，你二伯母更看不起咱們了。”

後來在一個親戚的介紹下，我母親認識了縣城的一個人，他比我母親大8歲，他成了我的繼父。

我和母親從村莊里走的時候，二伯和二伯母突然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尤其是二伯母，她竟然還跑到鎮上給我買了兩袋奶粉，4條餅乾。

她說：“這些年我們也沒有好好幫你們，真是對不住了呀，沒想到你們竟然不在這裡住了，以後常回來看看啊。”

我當時還覺得二伯母也許是良心發現，那幾年她畢竟對我們太冷漠了。

二伯母轉頭對母親說：“你們不在家，這房子總得有人照看着，我和你們一牆之隔，幾步就過來了，你把鑰匙放在我們家吧，颳風下雨的時候我們就過去看看房子，天長日久沒人住不行啊，得經常通通風。”

母親覺得二伯母說得有道理，就把家裡的鑰匙給了他們，我們也留了一把。

當時，繼父的戶口在城裡，我和母親的戶口沒有辦法遷過去，我們的戶口留在了村裡，沒有遷出來。

繼父是離異的，他沒有孩子，對我視如己出，我和母親都非常感激。

繼父做點小生意，他掙回來的錢都交給母親，說要供我好好讀書。

幾年後母親又生了一個女孩，妹妹的出生給我們這個組合家庭帶來了很多歡樂。

隨着年齡的增長，我對那個小村莊越來越想念，我想念那裡的一草一木，想念我們家那座老房子，我也想念大伯。

我讀高二的時候，暑假裡我對母親說我想回去看看。

我先去了大伯家，母親讓我給大伯帶了兩瓶酒，兩盒茶葉，我一進門，大伯和大伯母拉着我的手就掉眼淚。

大伯說：“侄子，你怎麼不回來看看啊？我和你大伯母天天想你呢，你爸不在了，你就是他的血脈傳承，不能忘了咱這個村子呀！”

大伯的話讓我的眼淚刷刷而下，我安慰大伯說：“大伯，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以前年齡小我自己回不來，我媽回來也不方便，這次我回來看看房子，再讓你陪着我去給我爸上墳。”

大伯點點頭，讓伯母趕緊給我炒蘑菇燉小雞兒。

好幾年過去了，大伯還依然記得我最愛吃這道菜。

我也給二伯家帶了一份禮物。但是我迫不及待想先去我家看看。

我來到了我們的院子前，牆頭上都長出了草，我的心裡一陣難過,要是爸爸在的話，我們還至於離開這裡嗎？

我強忍着眼淚掏出了鑰匙，準備打開大門，但是我猛然發現我們家的門鎖換了。

以前我記得特別清楚，我們家是一把鐵鎖，那把鎖還是我爸爸買的。

但是現在我家的那兩扇大木門，用一把大銅鎖給鎖上了，我試探着用我手裡的鑰匙去開門，鑰匙根本伸不進去。

我心裡一愣，二伯家為什麼要把我們家的門鎖給換了呀？

我趕緊去了二伯家，二伯母說：“哎呀，侄子，你沒打個招呼怎麼就回來了？”

我說：“我想你們了呀，我想我家這個老家了，我就回來看看，你們怎麼把鎖給我們換了呀？我進不去門了！”

二伯母說：“侄子呀，你不用多心，我們之所以換門鎖，是因為你家原來的把鎖生鏽了。”

我辯解：“我們臨走的時候，用一大塊塑料紙把鎖纏了好多層，根本淋不着雨，怎麼會生鏽呢？”

二伯母說：“你這孩子還開始較真了，換個鎖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二伯母起身找出了一把鑰匙說：“走，我領你去你們家看看。”

二伯母打開了門鎖，我一看院子里亂七八糟的，以前我們在這裡生活的時候，地面乾乾淨淨的。

可是現在二伯家放了好多長木棒，養了好多雞，竟然還在裡面蓋了一排豬圈。

我去堂屋一看，以前我們的那些舊傢具都擺放得好好的，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把傢具都給堆在了門口，看樣子像是要給我們扔出去。

我當時就忍不住了，我不高興地說：“二伯母，你們挪我們家的傢具幹嘛呀？”

二伯母說：“侄子呀，你家這些傢具放在這裡占空子，也沒有用處，你們又不回來住了，要了幹嘛？我還想着給你們扔出去把屋裡重新打掃一下。”

我說：“二伯母，你們趕緊把這些傢具都給我們挪到原來的地方，這裡是我爸和我媽生活的地方，這裡有我童年的記憶，你看那牆上還有我掙的獎狀呢，那窗台上我小時候玩過的彈弓還是我爸做的。”

二伯母瞪了我眼，什麼也沒有說。

此時此刻我突然明白了，我們家這座老房子其實被二伯家給佔了，他們給換了鎖就說明了一切。

回到了大伯家，吃飯的時候，我委屈地和大伯說了這一切。

大伯沉默了一大會兒說：“侄子呀，我早就看出了你二伯家的意思，他們和你們一牆之隔，我聽別人說他們想把你家的房子一塊翻蓋了，兩座宅子連在一起，那樣他們家就寬敞了。”

我一聽就說：“大伯，我不同意，我母親也不會同意的，這是我家的房子，憑什麼給二伯家？再說我們的戶口還在這裡呢！”

大伯點了點頭說：“是的，只要我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他們亂來。”

回到家裡我和母親說了這些，母親唉聲嘆氣地說：“兒子，你別管那麼多了，咱們又不在那個村裡住了，我帶着你改嫁了，你二伯家就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想占咱的房子。你好好學習，先不管那麼多了，等你大了再說吧！”

高考的時候，我考了近600分，順利地考上了一本院校。

母親非常高興，她和繼父商量着給我辦升學宴。

但是我提了一個要求，我要去村裡辦一次升學宴，我請母親和繼父給我幾百塊錢，我交給大伯，讓大伯幫我辦。

其實母親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是想回村替我爸爭口氣，我爸雖然人不在了，但是我依然是他的後代，我只是暫時離開了村子，我永遠是我爸的兒子，永遠是這個村子的人。

母親給了我600塊錢，我給了大伯和大伯母，他們買來了雞鴨魚肉，做了好幾桌流水席，把村裡的老少爺們都請來了。

二伯和二伯母我也專門請來了。

一個鄰居都無限感慨地對大伯和二伯說：“你們家老三沒了，可是他兒子爭氣了，你看現在兒子考上大學了，回村請咱們吃飯，這是個很懂事、很有出息的孩子。”

吃完飯的時候，我去父親的墓地里祭拜，我眼含熱淚告訴父親，我永遠不會忘記他，這個村子永遠是我的家。

大學畢業以後，我分配去了一個縣直部門上班。

我發了第一個月的工資，我特意回了趟老家，我去了父親的墓地，我告訴父親，我這個當兒子的沒有給他丟臉，我也成了國家幹部，成了拿工資的人。

那天我剛剛下班，突然接到大伯的電話，大伯說讓我趕緊回村一趟，是關於辦宅基證的事，讓我儘快回去。

我一聽，非常激動，馬上趕回了村子。

果真如大伯所說的，村裡正在忙忙碌碌地辦宅基證，大伯說：“侄子呀，你趕緊把你家的房子辦宅基證，多虧你母親的戶口還在咱村裡，正好用她的名字辦宅基證，只要下了證，誰也不能占你家的房子。”

我一聽眼一熱，眼淚差一點出來了。

我們家的房子馬上就能要回來了，我很快回家把母親叫了過來，我們帶好了所有的手續，順順利利地把宅基證辦了下來。

辦下宅基證以後，二伯和二伯母再也沒的說了。

二伯母這個人頭腦確實活絡，我不得不佩服，她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笑着說：“侄子呀，要是你回來住的話，咱們就成鄰居了。”

我去鎮上買了兩份禮物，我先去了大伯家，我得好好感謝大伯告訴我們辦宅基證的事，要不是大伯和我說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啊。

臨走，我塞給大伯600塊錢讓他買點東西，但是大伯說啥也不要，伯母還把家裡半袋子花生讓我帶上。

我去二伯家的時候，我告訴他們，請他們儘快把院子里所有的東西都清理乾淨，過段時間我要回來把房子重新翻修一下，逢年過節的時候我會回來住個一兩天。

二伯和伯母倒是沒有為難我，很快就把房子給我收拾乾淨了。

到了來年春天，我拿出錢請大伯幫忙，找人把房子翻修了，院子裡面我栽上了一些花花草草，大伯還幫我栽上了兩棵柿子樹。

如今，每到逢年過節的時候，我就回老家。

我去大伯家坐坐，也去二伯家坐坐。

我去二伯家的時候，二伯母特別熱情，端茶倒水，還把家裡的土雞蛋讓我捎着。

二伯很愧疚，幾次試圖提起那些年不愉快的往事，我總是說：“二伯，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咱不提那些了，咱還是親爺倆，我回來的時候，還得奔大伯奔你呀！”

和為貴，家和萬事興，親人之間，一些矛盾該原諒的就原諒吧，退一步海闊天空。

老家是我們的根，走到哪裡都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