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下班回到家,婆婆正在廚房忙活,她隔着玻璃門喊道,飯菜馬上就好,讓我先去陪陪孩子。
想到早上的事,她的付出讓我感到內疚,我準備找她好好聊聊。
剛要進廚房幫忙,李軍回來了,看到我手上的桃酥,責怪我亂花錢,聽到我是給婆婆買的,他馬上改口,媽為家裡付出,買點東西是應該的。
我翻翻白眼,跟李軍說,你有沒有想過,媽戀愛了?李軍馬上反駁說,怎麼可能,誰還有她的大孫子能讓她動心?
他警告我,不要多事,別到時候蛋打雞飛。說完,李軍打着哈欠,開了一盤遊戲攤在沙發上。
要不是看到那兩句話,我也不會想到婆婆戀愛這件事。
今早上班,我打開筆記本,看到微信在跳躍,下意識地點開,對話框彈出:想你了<愛心>,昨晚睡得如何?
我的心漏了半拍,老公平時愛吃醋,這話要給看到,這可不好解釋。仔細一看,這是婆婆的賬號。
昨晚,婆婆用我的電腦登錄了賬號,說是要下載她們跳舞的視頻,電腦屏幕大,她也不費眼,看完她沒退微信,電腦自動休眠。
信息寥寥,有一句:這些事,就不要告訴你兒子兒媳了。
單憑几句話,我看不出什麼,而且這是婆婆的賬號,偷窺顯得自己猥瑣,我匆匆退出了賬號,轉換了工作模式。
一整天,那兩句話,在我腦袋裡生出無數個問號,李軍不希望我管這些事,那也只好順其自然。
02
我比李軍大兩歲,相親認識。
老家有句話:女大三,抱金磚。媒人說,我這是半塊磚,而且合了我們的八字,非常旺夫,於是奔着我旺夫,李軍被旺,我們敲定了婚事。
我趕在了30歲的前一個月結婚,堵上了小鎮上的悠悠之口,在這兒,不結婚意味着人有問題。
李軍也好不到哪去,單親家庭,他媽媽中年喪夫,被婆家人趕出了房子,孤兒寡母,最難的時候幸得寺廟收留。
後來,她媽媽在電子廠找了份工作,帶着李軍到宿舍住,但舍友不願意,母子倆咬牙找了個破舊的地方租住下來。
李軍爭氣,不僅考上了大學,還拿到了獎學金,學費是學生貸,就這光輝的爭氣勁,在小鎮上傳遍了,好歸好,但這兩年,就是沒有姑娘願意跟他結婚。
要說我跟李軍結婚,純是因為他是個孝順的人,聽說孝順的人,人品都不會太差,我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跟他在一起了。
跟李軍認識的第一個月,他說,其他的都可以商量,唯有一點,就是跟他媽媽要生活在一起,他也理解婆媳矛盾,以後盡量會兩頭哄。
我的婆婆,在我們確定戀愛關係時,拉着我的手說,以後會給我們小兩口騰出空間,她絕對不會影響我們。
這話說得,我着實感動了一把,所謂的母慈子孝,八成就是這樣。於是,我大手一揮,非常理解地說,以後結婚了就跟我們住在一起。
婚後,雞毛蒜皮的事自然是有,李軍明顯向著他媽媽,婆婆倒是很給力,我打心底覺得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03
婆婆最近有些“忙碌”,她說,以後不再幫我們帶孩子,她有自己的生活。這讓我馬上聯想到之前的那兩句話。
自打結婚後,我跟李軍是支持婆婆戀愛的,可她不肯,怕別人戳脊梁骨,臨老了還晚節不保。
李軍支持婆婆不帶孩子,但不同意她搬出去。
我決定找婆婆聊聊,坦然說了自己的想法,她抬眼看我的一瞬間,眼淚斷了線,我頓時就慌了,剛巧回家的李軍看到這一幕。
我們默契地回到卧室,我還沒來得及解釋,他像是被觸了逆鱗,瘋狂地指責我,我想要辯解,根本插不上話,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在這個家,我是多餘的。
看着他的扭曲的嘴臉,我心裡暗暗在想,明明我是好意,為何婆婆不能站出來為我說句話?
李軍終於在半小時後安靜了,見我不吱聲,他的吵架顯得多餘,最後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然後摔門去了客廳,孩子一個激靈被嚇醒,哇哇大哭。
我抱着孩子出了卧室,看到婆婆正在收拾東西,我小跑過去,跟她說,真不是李軍說的那樣。
見婆婆不領情,我說:“媽,我都知道了,你跟那個叔叔戀愛,我們都會支持的,不用搬家,你真要覺得帶不了孩子也沒關係。”
婆婆盯着我看了三秒,我有些脊背發涼,她憤憤地說:“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往常打遊戲便隱身的李軍,聽到了我說的話,跳起來說,不要污衊他媽媽等等,我徹頭徹尾成了壞人。
婆婆一哭,老公一護,孩子一鬧,場面極其混亂,李軍說陪他媽媽去老房子那兒,讓我自己顧好孩子。
沒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聽到了關門的聲音。我看着懷裡的孩子,犯了難。
04
第二天一早,我聯繫了隔壁單元的寶媽,承諾一天200塊的看護費,她勉強收下了錢和娃。
早上工作,我完全是遊離狀態,先開會忘記工作筆記,後拿錯文件被領導批評,索性中午下班,我直接請假回家,扣了一整天的工資。
第一次感覺到,帶孩子原來這麼難,好在明天是周六,我帶着孩子跑了五六家託管,終於選定了離公司最近的一家。
周末晚上,李軍回家了,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他,他非常平靜,像是被抽幹了力氣,慢吞吞地說,媽是因為得了胃癌。
看着我驚訝的表情,李軍垂下眼皮說,我向你道歉,不該那麼衝動跟你吵架。我眼淚閃閃,這幾天抱怨的情緒,一瞬間煙消雲散。
我追問婆婆的病情,李軍說,晚期,她不肯配合治療,不想家破人亡,用藥物養着就行,最後他尊重婆婆這樣的決定。
這像我認識的婆婆,她從來不想給子女添麻煩。我哽咽着,堅定地對李軍說,最後的時光,接她回來吧,我們一起照顧她,給她用最好的葯。
李軍搖搖頭說,她想住老房子去,離那個中醫比較近。
李軍看了我一眼,說媽好像跟那個老頭有些曖昧,還交代我不要再捅破,婆婆臉皮薄,以後她想怎麼活,都尊重她。
我跟李軍說好,下班接孩子去看婆婆,每人一天。
說得容易,真做起來,四個點連軸轉,我覺得格外辛苦,每每懷念以往婆婆幫忙的日子,也就有了動力每天帶娃去看她。
婆婆最近氣色看起來很好,或許是愛情的力量,又不像以前那樣操勞,心情好了狀態自然好了。
原想就這樣辛苦幾年,陪婆婆走完最後的路,直到同事的微信,打破了這個謊言。
05
同事是個暴脾氣的主兒,對於她媽媽戀愛,堅決不同意,我們辦公室的人打趣她,想要把媽媽拴牢了。
同事一聽,舉着手機給我們看她偷拍的聊天記錄,證明她不是阻礙媽媽追尋幸福,實在是因為對方不行,老爺子心思太花,不靠譜,怕自己媽媽吃虧。
我好奇看了一眼,頭像無比熟悉,幾秒後,我的心情沉了下來,這就是跟婆婆曖昧的人。
下班後,我帶着孩子去看婆婆,仔細觀察了下她的狀態,聊了最近的生活,回家又查了很多,她並不像是一個癌症患者,我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婆婆的曖昧對象是個中醫,婆婆從他那兒拿葯,每個月中藥的錢就要兩三千,就這還是感情價。之前,我們看到婆婆狀態好,便沒多想,可現在,他又去找別的老太太,這算什麼事?
睡前,我將自己的疑惑告訴了李軍,李軍聽到我質疑他媽媽的病,罵我沒良心,說我就是想榨乾她。溝通無果,我及時閉嘴。
第二天,我請了假,直奔婆婆去處。跟婆婆說,公司宣傳關愛老人行動,如果入選照片牆,有2000塊的獎勵,其實就是走走過場,不是真的看病,婆婆相信了。
我一頓吹噓,實則跟醫生說好,幫婆婆做個檢查。
第三天,婆婆的檢查結果拿到手,我急急地掛了專家號,聽到專家再三確定,只是胃炎,需要慢慢調理,談不上癌變。
聽到婆婆平安,我鬆了一口氣,打電話匿名舉報了婆婆的曖昧對象,也就是那個中醫。
06
事情很快被曝光,中醫打着“老年慢性病調養”的旗號,專挑獨身老人下手。剛開始說有點問題,開幾副葯取得患者的信任,有些人害怕還是要去醫院,便逃過被騙的一劫,而那些被PUA成功的,他就發展成了長期客戶。
中醫被拘留調查,婆婆失戀了,一夜間滄桑許多。李軍指責我做得太狠,而婆婆說什麼也不肯回歸家庭,說自己被人看了笑話。
我讓李軍去請婆婆回家,李軍說我心思多,就是想着孩子有人帶,自己過少奶奶的日子。
我跟李軍狠狠吵了一架,本以為自己做了好事,讓婆婆免受欺騙,沒想到婆婆和李軍都覺得是我的錯。
心裡委屈,我自然不甘示弱,李軍揚起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還說:“老子樂意,就算我媽被騙錢,她只要開心,老子願意供着。”
擦去嘴角的血跡,我冷笑一聲,沒想到事情發展至此。
我跟李軍離了婚,家暴是我的底線。這麼多年,他里里外外護着婆婆,我心裡是有數的,想到他是單親,也就包容了他的行為。
或許我一開始就錯了,婚姻不可以將就,單親家庭也不是讓另一半委屈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