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山下有個小村子叫黃家寨,黃家寨有個小夥子叫黃青山,從小失去父母,所以,二十五歲了還是光棍一條。
十六歲時,村裡一位王木匠看黃青山可憐,想讓他學一門手藝,一輩子有飯吃,便收他為徒,手把手教他。
黃青山是個有上進心的小夥子,想成為一個好木匠,一方面為當地人蓋很多新房子,一方面還可以賺錢為自己蓋新房,娶媳婦,生孩子,延續黃家香火,光宗耀祖。
黃青山不僅有上進心,而且勤奮好學,虛心求教,沒過三年就出師了,而且很多方面已經超過師傅王木匠。
本來,按規矩,木匠出師後,再跟着師傅干兩年而不要工錢,也算是給師傅交的學費,但青山出師已經四年了,依然沒有走,也沒有給師傅要工錢。
王木匠有個女兒叫小芳,年方二八,生得十分俊俏,但卻有點痴呆,見人總是傻笑,吃飯也不知道饑飽,出了村子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青山跟着王木匠學藝後,不僅勤奮好學,而且對師傅十分孝敬,對師傅的女兒小芳也非常關愛,有什麼好吃的都要給小芳留着,還經常給小芳做些木頭玩具,小芳雖然有點傻,但卻很喜歡青山,沒事就纏着青山和她一起玩。
聽師傅說,小芳小時候一點也不傻,但十三歲那年,突然發燒,昏迷不醒,醒來後就變得痴呆了。王木匠感覺小芳太可憐了,自己也對不起小芳,於是對小芳更加寵愛了。
一轉眼,小芳已經十六歲了,而王木匠已經老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他想給小芳找個老實厚道的小夥子,一輩子能照顧小芳。
他思謀着找一個比較窮又兒子多的家庭,給小芳招一個老實厚道的女婿,一輩子照顧小芳,如果再能生個孩子,就更好了。
於是,他走到哪裡,首先打聽有沒有願意做小芳上門女婿的小夥子。但一年過去了,仍然沒有找到,倒是有很多人上門提親,但一看到小芳是個傻子,就再也不提了。
這也難怪,小芳是個痴呆女子,什麼也不知道,智力相當於四五歲的孩子,誰肯娶一個這樣的媳婦呢?所以,王木匠最擔心的是有一天他走了,誰來照顧小芳?
青山看出了師傅的擔心,對師傅說:“師傅,您放心,一日師傅,終身為父,我會把小芳當做親妹妹對待,會照顧他一輩子……”
王木匠苦笑着說:“青山啊,我相信你是個好小伙,但是你總是要娶媳婦成家啊,娶了媳婦成了家,媳婦能好好照顧小芳嗎,唉,都怨我,都怨我啊……”
青山問師傅:“聽您說小芳小時候一點也不傻,而且特別聰明,可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王木匠沒回答青山的疑問,只是嘆了一口氣說:“幹活……”
青山已經問過師傅好幾次了,師傅都沒有說,他猜師傅一定有難言之隱,也就不再問這個問題了。他對師傅說:“師傅,你放心吧,不管我以後娶不娶媳婦,我絕不會扔下小芳不管的……”
然而,青山發誓般的話還是沒有讓王木匠放心,而王木匠的身體卻一天比一天差,結果,身體越不好他的擔心越大,而越是擔心,睡眠越不好,身體也越來越差,終於倒下了。
青山便守在師傅床前伺候,洗衣做飯,端屎端尿,還要照顧小芳。
臨終前,師傅滿含淚水說:“青山,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可我還是不放心小芳,我怕有一天她無依無靠,孤苦伶仃……”
青山說:“師傅,我明白您的心思,我會娶小芳為妻,照顧她一輩子的,您放心吧……”
師傅點點頭,伸出一雙枯瘦如柴的手將青山和小芳的手放在一起,然後閉上了眼睛……
青山痛哭不已,而小芳什麼也不知道,依然只是傻笑……
青山親手給師傅打了一口棺材,埋葬了師傅,然後,帶着小芳出去幹活。
當地人都知道青山只是王木匠的一個徒弟,而對王木匠的傻女兒這麼好,都不僅不說什麼,還給小芳做好吃的,工錢也按最高的給。
一個傻女子,傻乎乎地又跳又唱,一些小孩子就欺負她,在地上撿起土坷垃,說這是糖塊,讓小芳吃,小芳吃了幾口,吐了。孩子們便高興地笑,有幾個大孩子在地上用木棍夾起一塊雞屎讓小芳吃,小芳拿着就往嘴裡送,被青山奪下來扔了,而且狠狠地揍了這幾個孩子。
有一天半夜,小芳突然發燒,青山背着她就往鎮上跑,一口氣來到鎮上醫館,途中還摔了一跤,為了不讓小芳碰着,青山的胳膊也被擦破一片皮。大夫說,再來晚一點,就麻煩了。
奇怪的是,這次發燒後好了以後,小芳不再傻笑了,而且也不瘋跳瘋鬧了。青山很高興,更加無微不至地照顧小芳。
又過了幾個月,小芳的智力也大大提高,而且基本上能與青山正常交流了,甚至懂得了男女之情,和青山說話的時候也臉紅。
一年後,小芳與同齡人完全一樣了,不僅能照顧自己,而且還能夠做飯,洗衣。青山就給她講了師傅的事,但小芳對過去的事沒有一點印象。不過,青山出去幹活,可以把小芳留在家裡了,而且,從外面回來還能吃上熱騰騰的飯菜,更可喜的是小芳開始喜歡上青山了。
青山覺得該與小芳成親了,成親後,青山就能夠名正言順地照顧小芳,也讓師傅地下安息了,不然,沒有成親,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村裡人也知道他們不是親姊妹,會說閑話的。於是,青山對小芳說,你願意嫁給我嗎?小芳說,願意。
青山找來村裡德高望重的老人,讓他們給他們證婚。村裡這些老人都說青山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便很高興地為他倆主持了成親儀式。
成親後,兩人恩恩愛愛,和和睦睦,小日子過得很是幸福。只是,青山是個木匠,經常會到遠處幹活,有時候一出去就是半個月甚至一個月。不過,小別勝新婚,青山每次從外面回來,都要給小芳買些禮物,小芳也非常高興。
這天,青山對小芳說,明天要去比較遠的一個村子給人蓋房子,估計要半個月才能回來。小芳說,你去吧,我會守好家的。
可讓青山想不到的是,他這一去,竟然和小芳成了永別……
半個月後,青山從外面回來,還沒回到家,村裡人就對他說,快回去吧,你媳婦小芳快不行了。
青山一聽,急忙跑着回家。
回到家,打開門,跑到屋裡,卻見小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已經奄奄一息。
青山一直喊着小芳,但小芳一點反應也沒有,眼睛也沒有睜開,他立即找來大夫,大夫號了號脈,只說了一句“準備後事吧”便背起藥箱走了。
青山問村裡人,有沒有知道小芳怎麼了?但沒有人知道。
到底怎麼回事呢?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成了這樣呢?他後悔不該出去,不該出去這麼長時間不回來……唉,師傅,我沒能照顧好小芳,徒弟對不起您啊……
青山要為小芳打一口最好的棺材,然後把她與師傅葬在一處。然而,由於悲痛至極,手連斧子也拿不穩。他氣得將斧子一扔,抱頭痛哭起來。
這時,突然聽見有人說:“你去給媳婦守靈吧,我來幫你打棺材,保證打好……”
青山抬頭一看,是個陌生人,就說:“你是誰?你會木匠?”
陌生人道:“別管我是誰,明早來拉棺材就是。”青山說了聲“謝謝”就去小芳屋裡守靈了。
第二天一早,青山來看棺材做好沒有。到地方一看,一口做好的棺材放在那裡,做棺材的人卻不見了。
好人啊,青山想,安葬了小芳應該去謝謝人家,但他也沒留下姓名,只記得那個人左眼角有個疤痕。
青山也顧不得那麼多,趕緊讓人將棺材抬過去,讓小芳入殮。入殮後,青山掀開小芳臉上的白布,看了小芳最後一眼,然後蓋上棺蓋下葬……
幫忙的人走後,青山一個人跪在小芳墳頭前,和小芳說了一會話,便回去了。
小芳死了,青山感覺他的天塌了,痛苦極了,悲傷極了,什麼也不想做了,在小芳牌位前獃獃地坐着,一坐就是一天。
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師傅回來了,說想見見小芳。他領着師傅來到小芳房間,卻見小芳渾身是血躺在床上……
他被嚇醒了。
今天是小芳的頭七,青山一大早就帶着祭品和香往小芳的墳頭走去,快到墳頭時,突然聽見有狐狸的哀叫聲,走近一看,只見一隻白狐蹲坐在小芳的墳頭。
“小芳,你還活着吧,你丈夫來看你了……”
青山左右看看並沒有人,是誰在說話呢?
“別找了,是我在說話。”
原來是蹲在小芳墳頭的白狐在說話。
青山說:“白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說我媳婦小芳還活着呢?”
白狐說:“你媳婦沒死,也不在墳墓里……”
青山說:“你到底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我媳婦明明死了,大夫也看過了,是我看着入殮的……”
白狐說:“你打開墳頭就知道了。”
青山回村裡叫來一些人,拿着工具挖開墳頭,打開棺材,裡面真的是空的,只有冥被冥褥……
這到底怎麼回事呢?那小芳去哪裡了呢?白狐說:“距這裡三十里地有個村子叫白溝,小芳就在那裡,快去找吧……”
青山帶着村裡幾個彪形大漢,趕到白溝,卻見白溝只有十幾戶人家。於是,他們分頭去找,不長時間,就有人在一戶人家的院子里發現了小芳,便立即來告訴青山。
青山便帶着幾個人來到那戶人家。青山一看,的確是小芳,但小芳卻說不認識他。更讓青山吃驚的是他看到這家的男人正是那天給小芳打棺材的男子。青山便明白了,於是,他把小芳帶回家,把這個男子綁了送到縣衙。
縣太爺升堂審案,大刑伺候下,這個男子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原來,他叫杜萬財,是王木匠的一個徒弟,青山被王木匠收下做徒弟的時候,杜萬財已經被王木匠攆走了。
王木匠是山東人,當年老家發大水,逃難至此,路上撿了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也是山東人,逃難路上父母雙雙餓死。
王木匠心善,就把小女孩帶在自己身邊,當做自己的女兒對待,並改名叫王小芳。小芳生得俊俏乖巧,王木匠視為掌上明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
杜萬財能說會道,精明圓滑,但比較懶散,不虛心學藝,所以跟着王木匠六年了還沒有出師,離開王木匠,連個小板凳也做不了。
杜萬財不僅好吃懶做,而且色膽不小,竟然對師傅的女兒小芳下了手,並威脅小芳不得告訴師傅,不然,殺了她和師傅。小芳當時才十三歲,害怕杜萬財殺了養父,只好默默忍受着杜萬財的惡行。杜萬財擔心小芳懷孕,便弄了一種葯讓小芳吃了,結果,小芳發燒不止,昏迷不醒。王木匠叫大夫看了,大夫告訴他小芳吃多了一種可以避孕的藥草,中毒了。經過大夫治療,雖然好了,但卻變成了傻子。王木匠知道真相後,想殺了杜萬財,可最後杜萬財卻逃跑了。王木匠找了兩年也沒找到他。這也是王木匠不願意把小芳變傻的真相告訴青山的原因。
其實,杜萬財並沒有走遠,而是隱姓埋名藏在白溝這個山高皇帝遠沒人去的地方,但色心未改。後來,他見小芳痴呆好了,恢復了原狀,而且發現青山經常出去很長時間不回家,就又產生邪念,想把小芳弄到手,成為他洩慾的工具。於是,便趁青山出去幹活溜進小芳家,逼着小芳喝下一種失憶的葯,使小芳失去記憶,然後,當青山回家的前一天,又讓小芳喝下能讓人假死的葯。
於是,當青山回到家,小芳已經奄奄一息,最後“死”去,然後,當青山為小芳打棺材時,杜萬財幫忙打好棺材,並在棺材一頭隱蔽處留下縫隙。小芳安葬那天晚上,杜萬財挖開墳頭,弄出小芳,給她吃了解藥,然後封好墳頭,把小芳弄回家。
由於小芳失去記憶,又無家可歸,只好和杜萬財住在一起……
青山知道了真相,恨不得一刀劈了杜萬財。
杜萬財最終被判極刑。
青山把小芳接回家,想慢慢幫她恢復記憶。這時,白狐又出現了,說當年它被獵人追殺,又被獵人下的鐵夾子夾住,正是王木匠為它解開鐵夾子,它才逃過一劫,它發誓要報答王木匠的恩情。說著拿出一顆藥丸,遞給青山說,這顆藥丸讓小芳吃了,很快就能恢復記憶,說完就走了。
青山讓小芳吃了這顆藥丸,不到一天,小芳就恢復了記憶,與青山抱頭痛哭。
自後,青山無微不至地照顧小芳,小芳也很快從過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一年後,小芳生下一對龍鳳胎。夫妻倆恩愛有加,日子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