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陽縣連續下了幾天暴雨,宋家村的宋元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門了。這天傍晚,他正坐在窗口望着院子里的雨發獃,心想這雨再不停,人都該發霉了。
宋元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到大門被拍得叭叭叭的響,“天都黑了,又下這麼大的雨,誰會到我家來?”宋元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拿起旁邊的雨傘往院子里走去。
宋元打開門,一位臉色蒼白的女子非常着急地說:“大哥,我是新搬來的鄰居黃三娘,這幾天連續下雨,我家裡進水了,家中沒有男人,你能不能過來幫幫忙?”
宋元一聽鄰居家遭難,本來很熱心的他更是顧不上想太多,對着女子說:“那還等什麼?快走呀!”
兩人冒着大雨深一腳淺一腳地大概走了十幾分鐘,宋元在山邊的拐角下看到了一個新的房子,這房子地勢比較低,山坳處有很多積水,房子進水也是很正常。
宋元看來看去,居然有點懵,離家這麼近的地方,什麼時候蓋了一座房子?可當下雨越下越大,眼看房子里的水越來越多,他來不及細想,只好先去幹活。
他趕緊拿起盆子往外舀水,可就這樣舀水也不是辦法,只要天上還在下雨,水就會一直往裡灌。宋元到底是干農活的,他圍着房子轉了一圈,觀察了一下形勢,才明白房子進水的原因是周圍沒有排水溝。
於是他冒着大雨拿起鋤頭在房子的周圍挖了一條溝。挖好之後他再去舀房子里的水就順暢多了,天上下的雨也不會再倒流到房子里,可等他忙完這一切,夜已經很深了。
他正準備回家,這時黃三娘走過來說:“大哥辛苦了,你的衣服都濕透了,把這衣服換下來,我給你洗一洗吧。”
“不用不用,我一會兒就回去了,再說你一個女子獨自在家,咱倆孤男寡女,在你面前脫衣服會給你招來閑話。”宋元長這麼大還沒跟女人單獨在一起過,更別說脫衣服了。
黃三娘笑着說:“我都不怕,你有什麼可怕的,再說我們沒有做虧心事,身正不怕影子歪,為什麼害怕別人說。你別磨磨唧唧的,濕衣服穿到身上會生病的。”
宋元還在猶豫,黃三娘只好繼續說:“大哥今天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已經備了一些薄酒小菜,你過去吃上些喝上些,這衣服我洗一把很快就幹了。”
黃三娘說完,就遞過去一套衣服,然後把宋元推到了裡面的房子。宋元看着嶄新的衣服,很難拒絕黃三娘的一片好意,就把衣服換了下來。
黃三娘接過濕衣服放到盆子里,她把宋元領到桌子跟前對他說:“大哥,你先吃着,我去把衣服洗乾淨就過來陪你。”
宋元幹了大半宿的體力活,此時還真的餓了,就拿起筷子一邊吃着喝着一邊和黃三娘聊天。
才得知黃三娘也是一個苦命的女子,十五歲那年,因為家中貧窮,父母把她賣給了一戶人家沖喜,可她剛嫁進去,新婚之夜男人就死了。
可婆家花了錢,父母也不願意把錢還給他們,沒辦法黃三娘就只能一直留在婆家。可她家的鄰居是一個惡霸,見黃三娘嬌小俏麗,就有了歹心,趁着夜色翻進黃三娘的房間,將她玷污了。
那時黃三娘還小,惡霸又威脅她不許說出去,否則就殺了她們全家,黃三娘膽小怕事,根本不敢說,惡霸見她真的不敢伸張,就經常去騷擾她,長期霸佔着黃三娘。
這時黃三娘已經晾好了衣服,她坐在宋元對面,笑着對他說:“也許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記得你,三年前我丈夫去世,父母不願拿錢贖我,惡霸強佔我,威脅我,當時我心灰意冷,就去投了湖,當時是你把我救上來的,你還開導我,讓我好好活着。”
宋元想了半天,才記起三年前去鎮上趕集,回來時見一女子尋短見,他救下了那個女子,還勸了半天,最後目送着她離開,確定她安全之後才回了家。
“沒想到是你,那你怎麼搬到這裡來了呢?”宋元說道。
“這個說來話長,以後再說吧。今天夜也深了,外面還在下雨,大哥就在我家將就一宿吧。”
“那不行,在你家留到這麼晚就已經很是打擾了,怎麼還能在你家留宿?”宋元馬上站起來,就想往外走。
可他拉了半天的門卻怎麼也打不開,他一臉狐疑地看着黃三娘,可黃三娘並沒有理他,而是直接去裡間睡覺了。
既然黃三娘已經睡下,宋元也不好再打擾,就坐在外間的椅子上將就了一宿。誰知他迷迷糊糊睡著了,卻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他睜開眼睛一看,自己居然躺在荒郊野地,雨停了,可這裡既沒有什麼黃三娘,也沒有什麼新房子。他想站起來看個究竟,卻發現身上幾片樹葉掉落在地上,而自己竟然沒穿衣服。
宋元迷惑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難道是做夢?那自己又為什麼會在野外呢?而且還沒有穿衣服。
宋元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的衣服掛在旁邊的樹枝上,他趕緊取下來穿上。這會兒他才靜下心來仔細地回想這件事情。
他確定昨天晚上不是做夢,因為這個地方有他用鋤頭挖的排水溝,再往遠處一看,那邊居然有一座新墳,沒有墓碑。
宋元不寒而慄,感覺自己遇上了很邪祟的東西,他再沒敢停留,馬不停蹄地往家裡跑去。
可他跑到自己家的時候也傻眼了,昨天還好好的房子卻突然塌了,好幾個街坊鄰居都在廢墟中找他。
鄰居王大嬸見他傻乎乎地愣在那裡,跑到他的跟前說:“小元子,你不在家呀,你真是命大,活着就好!”
可他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指着自己的房子說:“這一夜怎麼就塌了?”
“應該是這幾天連續下雨,你房子後面的土坡被沖鬆了,昨天晚上垮了下來,剛好壓到你的房子頂上,你小子命真大,看來是有神靈護佑你呀。”跟宋元一起長大的鄰居張天明說道。
張天明的話讓宋元想到了黃三娘,從現在看來,她做這些都是在救自己。於是他跑到王大嬸跟前說:“嬸,山下拐角處的新墳里埋的是誰?”
王大嬸想了半天才說:“埋的前村蔣家的媳婦,說起這女子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嫁過去當晚就守寡了,誰知守了三年,前段時間居然有人發現她懷孕了,一個寡婦懷孕,沒有男人承認,村子裡所有人都認為她不守婦道,她公公婆婆容不下她這樣的人,於是她被族長一杯毒酒賜死了。”
宋元想起昨晚的一切,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原來黃三娘長期被惡霸欺負,後來肚子大了,瞞不住大眾的眼睛,惡霸害怕沉塘,不敢出來承擔責任。
村民們都認為她不守婦道,幹了見不得人的事,沒有人替她說話,公婆更是嫌棄她,最終她不得不自己咽下這一枚苦果,喝下了族長的毒酒。
王大嬸見他一直發愣,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你打聽這個做什麼?你小子不會中邪了吧?”
宋元笑了笑說:“沒有,嬸,你想多了。”
“沒有就好,你趕緊想想,這房子塌了,你該怎麼辦吧?”王大嬸問道。
“我們都給他想想辦法,先幫他蓋個簡易的房子吧,不過這個地方不行了,必須重新選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後山土太松,以後下雨還是會垮。”張天明說道。
最後,宋元在離黃三娘墓地五百米的地方挑了一塊平地,在大家的幫助之下蓋了一間房子,他總算又重新安頓下來了。
他一直銘記那天晚上的奇遇,感念黃三娘的救命之恩,他不僅給黃三娘立了一塊碑,還時常去祭拜她,每年清明都會去添上一把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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