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個皇帝,終日沉緬於酒色,從來不理朝政。時間一長,山珍海味他也吃膩了,什麼樣的好東西都玩厭了,於是對聽講放事產生了興趣。
他整天逼着王工大臣給他講故事,慢慢地大臣們都躲着不願見他,躲不過的,也只把那些已經講過的故事重複一遍,敷衍搪塞。這使皇帝非常惱火,一天,他心生一計,下了一道詔書,意思是,官不論品級,人不分老幼,願意給皇帝講故事的盡可入宮,如果講得皇帝不再願意聽了,便封講故事的人為宰相。但有一條,如果皇帝還想聽,而講不出新故事的,就要動刑問斬。聖旨一下,群眾議論紛紛,有的說:“靠講故事就能當上宰相,真是天下最大的便宜事。”
也有的說:“聽說皇帝聽講故事可有些真功夫,故事哪有講不完的呀,一旦沒得講了,可是要殺頭的呀。”
還有的說:“這是皇帝定的計,他不想聽了也說想聽,那還有不送命的。”古語說的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儘管有殺頭的危險,但那些個垂涎宰相高官厚祿的人,只顧作着宰相夢,全然把殺頭一項拋在了九宵雲外,接旨應詔,踏入皇宮,也有些文人學士,自恃懂古知今,滿腹經綸,應詔而去。誰知這些人,入宮容易出宮難,沒有一個當上宰相的,一個個先後都被殺了。
原來那皇帝有個痼癖,講故事的人越講得好,他聽得越有精神,常常是夜以繼日,日以繼夜。可想而知,即使講故事的人再見多識廣,也架不住這樣個講法,所以那些先後進宮的人,少則半月十天,多則三月五月,最長的也不過一年半載,就落得個故事講完了,而皇帝還想聽,自取殺身之禍。
連殺十數人之後,再沒人敢入官給皇帝講故事了。而皇帝呢,還以為是講故事的人嫌給的賞賜太少,於是他又貼皇榜,布告天下,如能講得他不想聽了願將半壁江山贈送,但沒講的了,殺頭這一條還不能少。半壁江山呀!有史以來,人們還未見過這樣大的賭注呢,真能贏了,可就是半個皇帝呀!
然而,一想到那一顆顆鮮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地的慘景,有誰還敢再去試一試劊子手的刀快不快呀!
皇榜貼出數月竟然無一人敢揭,皇帝呢,為沒人應詔,失魂落魄,百無聊賴。
一天,一個農夫聽說皇帝貼了皇榜,要召見講故事的人,他就趕往京城,去揭皇榜。可那看護皇榜的軍卒看不起這個農夫,一邊驅 趕,一邊責罵道:“你一個土包子,量你斗大的字識不得半口袋,也配給皇帝講故事?你自己摸一摸脖子上長了幾個腦袋!”有些好心的人也勸那農夫:“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這不是白白去送死嗎!”
七嘴八舌,有勸的,有罵的,不過都是不讓他揭皇榜。
不想那農夫胸有成竹地說:“皇榜說得分明,官不要分品級,人不分老幼,有願意講者盡可入官,我自願接受賞罰,為何不準揭榜?”眾人一聽,自然也不好再勸,看護軍卒也只得讓他揭了皇榜,領他入宮。
難道那農夫有什麼來頭嗎?是什麼異人奇
俠、老道巨巫嗎?都不是。俗話 說,沒有金剛鑽,就不敢攬瓷器活。那農夫從小就聽他母親給他講故事,尤其是一個叫“講不完的故事”他記得最牢。皇帝貼榜召講故事的人,他正中下懷。
有了這樣的故事,他當然就不怕了,這也就是藝高人膽大吧。
再說那護軍領着農夫進入宮後,皇帝見那農夫衣衫襤褸,土裡土氣,就有三分不快。沒好氣地對那農夫說:“你可知道君無戲言?如果你沒講的了可是要殺頭的!”
那農夫說:“我知道,不過,罰的條款我認了,獎的條款能 不能變一變?”
皇帝說:“你還嫌少嗎?”
農夫說:“我一不爭半壁江山,二不當什麼宰相,現在連年災荒、民不聊生,如果講得你能不想聽了,我只要你開倉放糧,救濟災民。”
皇帝一聽到“民不聊生” 的話,頓時生氣了,喝令武土把農夫推出斬首。但他轉念又一想,我何必操之過急呢?量他這等愚民,有何學問,早晚還不是我刀下之鬼,待他講不出了再殺他也不遲,也叫眾人心服口服。再說,他只要求開倉放糧,即使我輸了也比那半壁江山便宜。於是喝退武士,答應了農夫提出的條件。
第二天,農夫便開始給皇帝講故事了。那農夫也不轉彎抹角,一開始便把“講不完的故事”端了出來,他說:“戰國時候,秦國為了吞併楚、齊、燕,韓、趙、魏六國,建立秦朝一統天下,連年備戰,招募兵勇,廣積糧草。在京都建了一個 特大的糧倉,那糧倉把九百九十九間庫房連為一體,裡面堆滿了糧食。不想在糧倉的東南角上被老鼠打了一個洞,一個老鼠鑽進了糧倉,它看到那麼多的糧食,真是高興極了,先是吃,吃飽就拉,還在那糧堆里滾來滾去玩個不停,等它玩夠了,就開始往外叼糧食。原來那老鼠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按理說,堆着那麼多的糧食,不要說它,就是它的兒孫後代哪有個吃完的時候呀,但它覺得要不把糧食倒出去,就好像這糧食不算是它自己的,只有換個地方它才放心呢,於是它便沒明沒夜地開始倒運糧食。只見它,隔了一會又來了,叼了一顆又走了。隔了一會又來了,叼了一顆又走了⋯⋯”
那農夫反覆重複着這兩句話,開始皇帝還耐着性子,等他講以下的結果,不想一連數日總是這兩句話,皇帝實在忍不住了,便問那農夫:“你還有沒有新故事了?”
農夫說:“新故事還都在後頭呢,講完了這個,就開始講新的。”
又接著說老鼠搬糧,隔了一會又來了,叼了一顆又走了⋯⋯隔了一會又來了,叼了一顆又走了⋯⋯講得那皇帝時而昏昏欲睡,時而煩躁不安。又過了數日,皇帝實在熬不下去了,便以試探的口氣問那農夫:“大概到什麼時候開始講新的呀?”那農夫說:“我心中有數,如果你非想知個底兒的話,那我告訴你,需要等這個老鼠把糧食搬得差不多了,才能 開始講新的。”皇帝一聽,頭就大了,他屈指一算,講了這十數日,那個老鼠也搬不得三升五斗,要這樣搬下去,就是我死了那糧食也搬不完,難道我就成天聽他無休無止地嘮叨嗎?罷罷罷,就算我不想聽了吧,好在他沒有要半壁江山。皇帝承認他不想聽,只好按照原定的條件,開倉放糧,救濟災民。那農夫也離開皇宮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