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記憶（十二）水果罐頭

孩子買回來兩瓶水果罐頭，一瓶橘子的，一瓶黃桃的。我還挺詫異地說，現在是夏天有這麼多的新鮮水果，怎麼還買罐頭。孩子說好久都沒有吃水果罐頭了，突然想吃了。

現在一年四季新鮮水果都很多，水果罐頭就少有人買了，但是水果罐頭還是我和孩子記憶深處留戀的好吃頭。小時候過年，親戚們之間相互拜年，一般都帶兩樣禮品，一包大方餅乾，一瓶水果罐頭。也有的是一包白砂糖和一瓶水果罐頭。這兩樣東西從我家到大舅家，從大舅家到姨娘家，再從姨娘家到二舅家，很有可能再從二舅家到我家。

餅乾和罐頭被裝在黃挎包里，隨着主人騎上了二八自行車，聽着主人哼得不着調子的小曲兒，一路歡快地向前進。到了一家的堂屋桌子上，擺放幾個時辰，就會被再次裝進黃挎包里，繼續坐上了自行車。經過幾天的顛簸，輾轉聞了好幾家的豬肉燉粉條，最後很可能又會回到了我家桌子上。但是我們還是吃不上它，眼饞着望着它被媽媽鎖到了柜子里，留着應急用。說不定，那天外婆身體不舒服了，親戚家有坐月子的、有生病的都要去看望了。罐頭都是頭一個被從柜子里拿出來，和雞蛋一起被提在籃子里，又坐上了二八自行車顛顛地去了。

但是，只要柜子里有罐頭，我們還是有吃上它的希望。特別是感冒了，頭疼了，心裡難過了，躺在炕上不想起來了。小孩子是不會裝病的，這時候，媽媽就把柜子里的罐頭取出來，倒在小碗里，用小勺子餵給我們吃。吃上一口甜甜的冰冰涼涼的橘子瓣，再喝上一口甜湯湯，從喉嚨里直接甜到了肚子里，太舒服了，彷彿高燒一下子退去了，這真的比任何藥片都管用，心理療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我孩子小的時候，我也是常常用我認為好吃的水果罐頭做獎勵，表現好了，就在門口的小超市裡買一瓶兩塊錢的白葡萄罐頭，回家打開後我倆痛痛快快地把一瓶都吃完，那暢快淋漓、意猶未盡的樣子不亞於吃了山珍海味，而帶着手提扣的瓶子就被當成了水杯，能用好久。漸漸地，這個獎品不靈了，因為在孩子看來這並不是稀罕物。仔細想來，我也啞然失笑，在這個物質豐富的時代，超市商品琳琅滿目，兩塊錢的罐頭誰還會稀罕。也有人說，罐頭裡添加劑太多，吃了對身體不好，我也就不大買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超市裡沒有了兩塊錢的白葡萄罐頭，換成了十幾塊錢的那種葡萄罐頭，全然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我也失去了買它的興趣。

孩子吃着他剛買的橘子罐頭，順帶給我餵了一勺，橘子瓣稍帶着點苦味，湯湯很甜。孩子看着我突然說了一句，小時候吃的那種白葡萄罐頭怎麼沒有了，還是那個罐頭好吃。看來，罐頭還是留在了他的記憶里，我不覺高興了起來，彷彿有了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