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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剛要下班,接到男朋友郝正的電話:“公司樓下接你,順便見我媽。”
心狂跳,走路不穩,猶豫去不去。
一番心裡建設,決定前往。
有必要介紹一下我和郝正的相識。
那天,公司網絡被黑,一時間所有電腦打開全是亂碼,像天書一樣。
大家亂做一團的時候,郝正和他三個同事拎着電腦,健步走來,那身形,那姿勢,給個慢鏡頭,就是美國大片。酷酷的,帥帥的,面對感激涕零的老闆,眼皮都沒抬,打開電腦,啪啪啪敲打鍵盤。
那一刻,他很拽,眉峰微縮,嘴角緊抿,我甚至看見他的喉結一動一動的,然後就是鎖骨,襯衫罩着,看不清,但是腦補了下,應該線條分明,不知道有沒有腹肌······。
也許盯得太久,他突然抬起眼睛,就對上了我痴迷的目光,楞了足足30秒,臉呼的就紅了,紅到耳根。
哈哈,被我偷窺了吧。
大約兩個小時後,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伸手擊掌。他站起來,對老闆說:“bug打了補丁,流出的信息做了粉碎,應該不會外泄。”
老闆千恩萬謝,問他要啥獎勵,他噙笑,手指着我:“要她微信。”
老闆一蹦三尺高,嘴裡咕着:“別說要微信,要人都成。”
我嘴上說老闆:“不帶這樣的”,心裡樂開了花,我都二十七了,到了婚嫁的年齡誒。
相處下來,知道他是單親,隨母姓,和媽媽住在一起。
再相處下來,發現有點媽寶,啥事都先考慮他媽的感受,總說他媽不容易。
廢話,誰媽容易?
親媽說單親的媽媽都很強勢,就我這性格,誰都不慣着的主,和他媽還不得雞飛狗跳,一天消停日子都沒有。
但是,這樣的郝正我是喜歡的,就是他媽媽······
他兩次求婚我都沒答應。
現在,把正主請出來了,哪有不見的道理。
見面地點是一家茶舍。
這不是飯點嗎?肚子咕嚕咕嚕地叫,然後喝茶?心生幾分涼。
好在,房間典雅,雕龍畫鳳,樂音繚繞,似有似無,空氣中瀰漫茶香還夾雜花香,躁動的心一下就安靜下來。
他媽坐在那裡。
我驚呆了。
不是我沒見過市面啊,見過年輕的,沒見過這麼年輕的,54歲的人,五官精緻不說,皮膚細膩,眼角沒有一絲皺紋,什麼法令紋啊,川字紋啊,抬頭紋啊,細嫩的小臉上一根沒有。看身高,應該有1.65,55公斤左右,標準的不能再標準。
怎麼看,都不到四十歲。
這是怎麼做到的?我當時驚詫的就沒了底線,賤兮兮地湊上前,問:“姐姐,你咋保養的?”
她眼神輕柔,嘴角上揚,乜斜着眸子里的光,問我:“真想知道?”
“真想。”要知道,我才二十七歲,都有眼袋和魚尾紋了。
“嫁給我兒子,天天教你。”她笑嘻嘻的。
我笑了,對她說:“那還是別教了,餘生很貴,害怕浪費。”
“再加一套婚房,寫上你的名字。”她有點巴結,有點討好。
我臉唰的就紅了,用錢砸我,我是看重錢的人嗎?
好吧,我看重。
輸人不輸陣,嘴上嗔笑:“您這麼說的話,我不如直接找個送房子的金主,那多過癮。”
“妹妹,送房子的能送你婚姻嗎?能送你一心一意嗎?能送你地久天長嗎?能送你非你不娶嗎?”臉上依舊淺淺的笑,話卻擲地有聲。
我端茶的手,抖了一下。
杯里泡的是龍井,碧綠的葉子在緩緩伸展,彷彿一次成長,一次綻放,一次蛻變,一次涅槃。
似是看出我的心裡,他媽媽溫和地說:“郝正說你喜歡喝茶,做我兒媳婦,天天泡給你喝。”
看着郝正渴望的小眼神,看着他媽翹着的蘭花指,我慢吞吞地說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好,明天晚上,看你父母有沒有時間,兩家見個面。”
我承認,這性格,我喜歡。
2
會親家。
倆媽往那一站,天吶,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我媽臉都綠了,女人天生的妒意跑出來,攔都攔不住,非要一百萬彩禮。喜歡行俠仗義的我爸不同意,酒桌上老倆口就吵起來了。
我媽說:“我姑娘不值一百萬嗎?”
我爸喊:“我不賣閨女。”
郝正媽媽抿着嘴,極力控制着面部表情,怕笑場。
親爸喊道:“誰家趁啥,還要一百萬,你們家能拿出一百萬嗎?能把孩子帶大多不容易,你豬油蒙心了。”
老媽更不依不饒了,直接譴責老爸:“你心疼了唄,和你有啥關係?”
婆婆躺槍,我無地自容。
婆婆沒忍住,咯咯笑出聲,爸媽偃旗息鼓,看着親家母。
“好,我拿一百萬,酒席的錢我也出,你們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養了這麼好的女兒,給多少都是應該的。”
你看看這話說的,我媽當時臊得臉通紅,她也不是真要彩禮,看見郝正媽媽相形見絀,自卑罷了。
親媽趕緊找補:“我就是一說,誰能真要呢,有這個態度就行了。”
我爸也解釋:“酒席咱一家一半,都是這樣的。”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不給,對方就想要,你真大方給了,人家還不好意思要了。
婆婆的大度,局氣,好爽,堵住了親媽的嘴,連親爸都自嘆不如。
回家,我媽解釋不是沖他媽,是覺得都是女人,咱們一天柴米油鹽快成老媽子了,你看人家活的,那才叫女人。
我知道郝正媽媽活成了親媽喜歡的樣子。
“人家就是年輕,你別不服氣。”親爸火上澆油。
老媽剛滅得火騰的又起了,高聲嚷道:
“呸,啥叫年輕?我做個拉皮我也年輕,我抹幾千塊錢的化妝品我也不長皺紋,可是,我有錢嗎?你掙來了嗎?”親媽一肚子的委屈和氣憤。
“郝正媽媽是自己掙的,他沒老公。”我善意提醒。
“小兔崽子,你是哪伙的?她厲害,她有錢,連你也說她好,是不是?”親媽破口大罵。
我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媽,和郝正結婚沒有房貸車貸壓力,能生活輕鬆。如果錯過,不知道嫁了哪個王八蛋,生活拮据,嘖嘖,到時候都得刮啦你們,你的蒼老都得以光年計算。”
親媽被徹底抽幹了底氣。
我說的是實話。
“你們說,她咋能掙那麼多錢呢?”親媽首先發現問題關鍵,問老爸。老爸看着我,我看着手機。
半晌,親媽說:“就算開美容院,哪來的本錢呢?咱們樓下的美容院,一天也看不見幾個人呢,據說,老闆娘是被包養的,是小三呢。”
我脊背僵硬,郝正媽媽那麼年輕,那麼有錢,背後有沒有金主呢?
“唉,他媽咋樣是他媽,郝正好就ok了。”老爸打破沉默,拍拍我的後背:“五月,放輕鬆,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
忘了告訴大家,我叫五月。
婚期臨近,婆婆陪我挑禮服。
試穿的時候,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突然闖到婆婆面前,怒氣沖沖,“李國偉昨天是不是轉給你二十萬?你不要臉,還我。”
那女人臉色蒼白,很虛弱。
婆婆瞄了一眼,問道:“李國偉老婆?昨天那二十萬是還我的。”
“鬼才信,仗着自己好看,勾引我老公。”
婆婆不悅,拿起電話,說道:“李國偉,你過來一趟。”婆婆發了定位。
然後,看着女人,淡笑道:“坐在這裡等一會兒吧。”又轉頭對我說:“咱們繼續挑。”
我佩服她的鎮定,武裝到牙齒了都不慌。我不行,心砰砰直跳,結婚的熱情瞬間熄滅。
我想起親媽說的:“樓下美容院的老闆娘,據說是小三。”
難道婆婆也是?
如果是,我還嫁嗎?對於愛憎分明,嫉惡如仇的我,似乎真的接受不了呢。
好在,沒一會兒,那個叫李國偉的人,急匆匆跑進來,是個老頭,不像是個有錢人。
他看到女人,立馬明白一二,對婆婆說:“郝總,對不住啊。”低聲對女人斥道:“你跑來做什麼?”
女人哭喊道:“咱們家都這麼困難了,你還給她錢。”
男人露出苦笑:“去年你換腎的錢是郝總借給我們的,今年不要還?”
女人吃驚的張大眼睛,男人繼續說道:“沒娶你的時候我就認識郝總。”言外之意,有關係就沒你什麼事了。“這些年生意一直虧損,去年你有病我拿不出錢,是郝總幫了我們。”
他出具了婆婆給他的轉賬記錄。
他們走了,婆婆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說:“那女的以為嫁了個金主,沒想到老李生意年年虧,生活都成問題,找我拆借,我沒搭理。後來,他老婆做手術,救命的事,不好不幫。”
婆婆從善如流的收回目光,彷彿不曾發生過什麼,再次挑選禮服。
我眨巴着眼睛,緩過神兒,“救命,不好不幫”,不是熱心,是善良,善良的人差不哪去。
3
婚後我才理解第一次見面,為啥飯時卻是喝茶,婆婆常年不吃晚飯。
她是一個生活規律而且自律的人,她開了一家美容連鎖,屬於成功女性。
我以為郝正媽寶,其實,他媽沒空管他,他一直由保姆照顧。他媽很忙,每天深夜回家,只是,再晚,他都會等,然後,和母親說句晚安。
郝正說他很心疼媽媽,從有記憶起,媽媽就一個人管理一家大型美容院,後來加盟,成為合伙人。
二十幾年,沒休過星期禮拜天,人家節假日都是團聚的日子,卻是他媽媽最忙的時候。
她媽媽還被打過,有個顧客說用了美容院產品過敏,她媽媽堅持帶她去醫院,查過敏原,醫院診斷芒果過敏,顧客索賠不成,惱羞成怒。
郝正要去找那個女的,他媽媽不讓,說咱是開店的,不是打仗的。
是啊,只看見婆婆陽光燦爛,誰看見她雨中奔跑。
我嫁進來後,婆婆節奏慢了下來,我休息她也會給自己放個假,郝正偷偷告訴我:“媽喜歡你呢,我休息都沒看她陪我。”
我不傻,怎能看不出婆婆的示好。
我們一起逛街,買很多衣服,不騙你,比親媽捨得給我花錢。婆婆眼光好,她挑選的衣服,我穿着都好看,活生生把我打扮成了國色天香。
把同事羨慕的,都要和婆婆做閨蜜。
唯一不高興的就是我親媽,沒事就來轉一圈,找氣生。
看着婆婆衣帽間的衣服,看一件罵一通,拿着化妝品,更是叨叨沒完。看到婆婆幾塊腕錶在養表器里轉動,瞪大眼睛,撇起嘴:“有一塊夠戴就行唄,買這麼多有啥用?”
我沒有告訴親媽,每一塊都幾萬塊錢,我怕她破口大罵。
親媽問我:“她對你好不好?”
我笑靨如花:“媽,你說我得多好的命會攤上這麼好的婆家,她給我買衣服花錢一點不吝嗇。”
親媽臉色蒼白了一下,眼角有淚划過。
我理解,她和奶奶關係一直不好,早些年奶奶不願意幫襯。買房子,供我上學,日子一直緊緊巴巴,我上班後才有好轉。
“現在都會當婆婆,不像我們那會兒。”親媽一聲嘆息,“不過,像你婆婆這樣的也難找。”
我默認。
也理解。
媽年輕也是美人胚子,還是校花,爸那時候追的我媽,現在,美人遲暮。
電視里正在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我把我的夢想,賣了三兩三,換來了灶台上的一日三餐,熬一鍋時間,嚼一口從前,忽然想念自己曾經發光的少年。”
媽哭了,我眼圈紅了。
親媽來的次數多了起來,難免會遇上婆婆。婆婆熱情的留她吃飯,看着保姆忙來忙去,親媽眼裡都是羨慕。
我有點心疼,要不給媽也雇個保姆?
她狠狠的打了我一下,罵道:“就我和你爸兩個人,有手有腳,要保姆幹啥?”
想想也是。
“你們家三個大人,要什麼保姆呢?等你有孩子我幫你帶。”親媽提議。
沒錯,婆婆,郝正和我,三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就早晚在家,還要一個保姆伺候,確實有點浪費。
再說,保姆快五十歲了,我都不好意思指使。
“和你婆婆說別雇了,你幹不了的活我幫着。”親媽最後決定。
我和婆婆說,她笑了,“劉姐在郝正很小的時候就來了,她結婚,生子,郝正長大,成家,我們家已經成為她一份工作,她也是我們家一份子。二十多年了,現在不用她,她就失業了。我們最難的時候她幫了我們,現在有錢了,沒有不用的道理。”
婆婆用她不是因為需要。
“五月,我知道你是好姑娘,你讓劉姐干點啥她才高興,要不她覺得她白拿工資了。”
婆婆,發您一張好人卡。
親媽經常過來蹭飯,郝正在家就會打電話讓老爸也來,陪老爸喝兩杯,增加翁婿感情。
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親媽總嘀嘀咕咕的。
“五月,你爸是不是看上你婆婆了,怎麼郝正一叫,三步並做兩步往這兒跑,喝起來還不願意走。”
“那往後我就讓郝正別叫我爸。”
“那多不好,好像我小心眼似的。”親媽擺出一副高姿態。
這還不叫小心眼?
“你也少來,我爸不就不來了。”我提議。
“也是,讓他沒有理由來。”
我覺得親媽有點更年期。
老公專一婆婆慈愛,我原本幸福的婚姻,卻被親媽攪得一團糟
4
郝正打電話說晚上加班,婆婆還沒回來,我一個人無聊,就想去美容院接婆婆下班。
美容院離家不遠,二十分鐘的路程。
正是下班時間,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匆匆。因為嫁給郝正,吃穿不愁,連加班都免了。忘了說,我身懷六甲,婆婆不讓加,怕累着。
長這麼大,第一次悠閑的欣賞這個城市的夜晚,霓虹燈整列整列的閃爍,變幻莫測的顏色,讓人遐想無限。上天給每個人的機遇是相同的,但每個人活出的卻是萬般。有人苦中找甜,有人夜裡看海,有人難眠,有人背風點煙,有人捶胸頓足,有人悠閑自在。
婚前覺得郝正戀母,媽寶,其實更多的是郝正心疼,崇拜母親。他蠻男人的,家裡的事情基本都是他做主,他說很小的時候,她媽媽就讓他決定,包括找老婆,她媽媽都聽他的。
他媽媽就是我可以為你擋子彈,但不會為你做早餐的那種。
他搞不定的,他媽媽會出手相助。
我親身體驗。
婆婆無論是做老闆,還是做母親,做女人,甚至做婆婆,她都很成功。
路燈照亮黑夜,照亮腳下的路。
經過美容院停車場,遠遠看見婆婆和一個男人距離很近的交談,我急忙隱到車後,不知道該不該過去,清楚聽見他們的對話。
“歐陽,你不要來找我,現在的我是給你減分的。”是婆婆的聲音。
“姐姐,你從來都不是我的減分項,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我努力長大就是為了能保護你,我現在有能力了,可以給你幸福,嫁給我好不好?”
那個男人的聲音。
情況太突然,我匆忙梳理思路,應該是追求婆婆的戲碼。
我放下心,彎起嘴角,婆婆在郝正六歲的時候離婚的,一個人帶着郝正二十年,應該有自己的感情生活。
“你別犯傻,你現在是著名企業家,去找一個和你般配的女人,沒結過婚,沒有孩子,好好享受生活,知道嗎?”婆婆聲音焦急。
“以前你說我好好讀書,才能配得上你,然後讓我好好工作,有錢才能養得起你,現在我事業有成,你又說你配不上我,那我的努力是什麼?我的感情是什麼?我這麼多年的等待是什麼?”叫歐陽的男人語氣帶着委屈和哀求。
“你小點聲,你現在大小也是名人,別讓人看見。”婆婆急的都帶着哭腔。
“我就要大聲,讓大家都知道,我歐陽駿喜歡你。”
我祈禱燈光再亮點,讓我看看某人的臉。
哈哈,還真是看見了,不錯,帥氣俊逸,我認出是婚禮那天跟在婆婆身後走出去的人。心頭一熱,為叫歐陽俊的男人愛上婆婆喝彩。
婆婆:“早就告訴你有合適的就要交往,你怎麼不聽呢?”
歐陽:“你擋在心口,誰會進來?”
婆婆:“那是我錯了,求你放過。”
“我不,我就要你,姐姐。”聲音明顯有加號,我為難了,這牆根不能再聽了,我這是出去呢,還是出去呢?
我想婆婆開心幸福。
別看婆婆年輕漂亮,我知道女人很大程度的幸福感來自男人,別不信,給你一個無性婚姻,沒有哪個女人願意。
婆婆要不就在美容院,要不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婆婆喜歡看紙質的書,這是她唯一暴露年齡的地方。
為了婆婆的幸福,我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假裝剛剛走過來,老遠就喊道:“媽,我來接你。”
兩個人大驚失色的看向我,特別是婆婆,遲疑0.1秒,馬上跑過來,問:“五月,這麼晚了,怎麼自己出來了?磕着碰着怎麼辦?”
“我想你了就過來接你。”我實話實說。
我正式看向歐陽俊,好年輕,怪不得婆婆不同意。
婆婆看我看向歐陽俊,連忙介紹道:“五月,這位是未來智能科技的歐陽總。”
我知道未來智能,這兩年發展勢頭良好,正在融資上市。
“您好。”我沒有伸手相握,而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他馬上明白我的意思,回道:“你好,我在追你婆婆。”
我誇張道:“真的嗎?你太有眼光了。”又轉頭:“媽,他長的還行,可以接受。”
婆婆嗔怒:“你瞎跟着摻和什麼,走,回家。”
歐陽像抓着稻草似的對我拱手,我知道他想拜託我幫他說話。
必須的。
路上,婆婆告訴我認識歐陽二十年了,資助他上了大學,出國讀了研究生,沒想到回國他就開始追求婆婆,兩個人相差十歲,差不多一個輪迴。
“我好像把他都耽誤了,回國就結婚,孩子都得十歲了。”婆婆神色幽幽,我看不出情緒。
“媽,只要兩個人相愛,十歲也不算大,為什麼不接受呢?”外表上看,婆婆年輕,沒有太大的距離,我看着還蠻登對的。
“幫他是因為他家裡困難,上不起大學,畢業他成績很好,我問他能不能繼續讀書,他學智能,去美國更好。他同意了,他很優秀,十年後回國創業,未來智能科技就是他一點點做起來的。誰知道他動了那心思,唉······”
婆婆輕嘆。
我嘻嘻笑着,道:“豈不正好,您這麼年輕,要是找個同齡的不般配,再說也不一定有合適的,有合適的前一堆後一塊的,也不好相處,他正好沒這些麻煩。”
婆婆輕輕打了我一下:“好你個五月,是不是嫌我多餘了?”
我嚇死了,趕緊解釋:“媽,您想多了,喜歡你還來不及呢,我和郝正一樣,就是想讓你幸福。”
婆婆笑容燦爛,“我知道,我和歐陽,只有感情,沒有愛情,他成功的人生里,不應該有我。”
嗯,要不怎麼說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呢。
5
早上,還在睡夢中,就被微信鈴聲震醒。
我惺忪着眼睛,看下時間,6.30,拿起手機,親媽在手機上飄來飄去,我按下,一張哭紅的眼睛頂在屏幕上。
“五月,我不活了,你可得給媽做主啊,你爸要和我離婚了。”
我看了一眼驚醒的老公,捂着手機就往陽台上跑,關上陽台門,才敢小聲問:“媽,因為啥呀?”
親媽哭訴:“還不是他喜歡你婆婆那樣的。”
美麗,優雅,能賺錢,還善解人意,一個女人活成婆婆這樣,誰會不喜歡呢?
我把手機調成靜音,看着親媽唇起唇合······
人都說離目標太近就容易嫉妒,親媽看着婆婆的生活就想到自己的人生,幾十年的日子全都變成了不如意,所有的往事,都變成了“三兩三”,現在又把老爸和婆婆扯上關係,作的沒完沒了。
“媽,你穿衣服下樓,我去接你。”
我想帶她去看看歐陽,看看年輕有為的霸總,我婆婆都拒絕,我爸一個小老頭,婆婆能看上?
郝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站在客廳看着我,心頭一暖,實話實說:“你岳母大人,嫉妒媽年輕,心裡不平衡,總找你岳父大人的毛病。”
郝正眉眼帶笑,真的很好笑。
開車來到父母家樓下。
親媽已經等在那裡,雖然哭哭啼啼的告狀,還有閑心穿戴整齊,抹了粉底擦了口紅。
我打開車門,示意親媽上車,載着她直奔未來智能科技。路上,她還在碎碎念,我全程無回應,她越念越沒底,緊張問我:“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冷冷的擠出兩個字:“捉姦。”
親媽大驚失色,“他們怎麼可能?”
你都知道不可能,還作個什麼勁兒呢?
車穩穩停在未來智能的停車場,陽光給大廈披一層金裝,碩大的LE屏上正滾動播放企業宣傳片,上面的歐陽總輪廓精緻,黑眸深邃,微微笑着。
我指着那張男神級的臉,道:“媽,好不好看?像不像電影明星?身家上億,追了婆婆十年,至今未娶,婆婆都不同意,你說她怎麼會看上我爸?”
“婆婆資助他讀大學,出國留學,扶持他創業,他功成名就,婆婆選擇悄然離場。親媽,咱和人差的不單單是容顏。”
老媽神色暗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屏,許久不說話,思緒遊離在眼神之外。
我清楚老媽心裡一直不痛快的原因很簡單,婆婆活出了她喜歡的人生,說白了,羨慕嫉妒恨,所以就拿老爸撒氣。
時間彷彿靜止,媽問我:“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怎麼把日子過得這麼好?”
“我也不知道。”我想我是真的回答不了。
看看九點半了,到了婆婆上班的時間,我啟動車子奔婆婆的美容院。
婆婆美容院很大,三層樓,有二十幾個美容師,現在,都沐浴在陽光里,跟在婆婆身後,跳健美操,舞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
親媽貪婪的看着,眼裡蓄了一眶淚水,我牽起她的手,向美容院走去。
婆婆看見我們,從列隊里走出來。
“五月,你們怎麼來了?”
我背着親媽努了努嘴,婆婆會意,笑着說:“姐姐,做個護理吧,省得皮膚干。”
早晨的婆婆,沒化妝的緣故,皮膚乾淨透徹,白皙細膩,親媽不錯眼珠的看着,羨慕的忘了合嘴。
誰說過,我站在一樓有人罵我,我很生氣,我站在十樓,有人罵我,我聽不清楚,還以為他在和我打招呼,我站在一百樓,有人罵我,我根本聽不見,也看不見。
反過來,也是如此。
婆婆莞爾,“我和郝正爸爸離婚的時候,也挺難的,用所有的錢開了這家美容院,那時只租了一層。天天去街上發傳單,拉顧客,郝正沒人看,就在店裡玩。我唯一幸運的是美容院一直效益很好,很快就雇了劉姐,照顧郝正,我幾乎沒接過他放學。”
婆婆眼裡滿是遺憾。
“反倒是初中開始,他來接我下班,那時候離家太遠,天太黑,有錢第一件事就是買房子,離美容院近點,省得孩子來回跑。”
一個單身女人的不容易,被婆婆說的輕鬆愉快。
親媽突然拉着婆婆的手:“妹子,你們缺打掃衛生的人嗎?讓我來打掃衛生吧,不要工錢。”
婆婆錯愕的看我,我對婆婆頷首,婆婆笑了:“姐姐,求之不得呢。”
我知道,親媽比肩無望,就想近距離欣賞。
您隨便,別天天哭哭啼啼就成。
6
做夢沒想到會接到歐陽總的電話。
當時,正和郝正在平板上看電影,然後,手機就響了,是陌生號碼,那次見面沒存手機號。
我免提:“你好,我是歐陽,冒昧打擾,我想約你和郝正喝杯茶,在你家樓下茶舍。”
郝正狐疑的看着我,我擠出笑:“那個,那個那天去接媽,看見他在追媽,媽不同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打我這裡了。”
“哪個歐陽?”一聽有人追求他媽,這傢伙,眼神都亮了。
“未來智能科技老闆。”
“那有啥不同意的?”看來,郝正是真不知道歐陽的事。
我簡單介紹了一下我知道的情況,郝正一臉驚喜:“你咋不早說,有人追媽,走,幫忙去。”
真不愧是我老公,和我想的一樣一樣的。
歐陽閃亮閃亮的站在那裡,郝正似乎楞了一下,他大概做夢都想不到追他媽的人這麼年輕。
很快,他大步走過去,伸出手:“你好,我是郝正。,電視里看過你。”
歐陽噙起嘴角,“見過我就不自我介紹了。上大學那年得到你媽媽資助,畢業,你媽媽希望我出國讀研,五年後回國創業,第一筆資金是你媽媽提供的,那年我二十七。
我向你媽媽表白,她拒絕了,希望我找個年齡相當,門當戶對的。我拚命成熟,嫌我年齡小我就老給她看,現在,未來智能市值過億,我四十四歲,覺得夠老,可是,你媽媽還是不同意。”
哈哈,誰能想到人前顯貴的大老闆,竟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朋友。
郝正咧開嘴:“哥們,窮追不捨就是。”
我想說,整差輩了。
好在,對方注意力根本不在稱呼上。
“那不行,你追媳婦的時候,好像你媽就幫忙了,你也得幫我。”
唉,老闆也是人,也露怯,我樂得不行,忍不住開口:“不是讓你窮追不捨了嘛,你公司那大屏幕,別總放您工作上的事,也放點生活上的,比如愛一個人,愛一座城。”
歐陽睜大眼睛,顯然沒明白我的話。
“認識我媽多年,被人品感動;天長日久,被魅力折服。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我媽大照片一放,是不是名花有主,塵埃落定。”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我沒告訴他我是搞策劃的。
郝正充滿感激的看我一眼,我沒說這還沒策劃生米煮成熟飯呢。
第二天晚上,親媽打電話罵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說:“你還不滾過來,那個叫歐陽的說你讓把他和你婆婆的事公佈於眾的。”
我的嘛呀,怪不得追不到婆婆,這情商,就是硬傷。
我和郝正開車就奔婆婆美容院。
看見歐陽,哈哈,你們等一下,我先笑一會兒,
哈哈······
哈哈······
他像個煮熟的阿根廷大蝦,乖乖的站在婆婆面前,一米八三的大個子,弓着腰,紅着臉,低眉順眼的陪着不是。
婆婆端坐高台,紫色的真絲半袖襯她膚色越發白嫩,一雙丹鳳眼裡氤氳着潮氣,唉我見猶憐。
我疾步過去,攬住婆婆,“媽,怎麼就不高興成這樣?歐陽總一片心意,咱還能阻止不是?你儘管不同意就是。”
“你說的輕巧,他也是有社會地位的人,這要傳出去,里子面子不要了?”婆婆明顯為他擔心。
“那咱就同意,讓他所願即所得。”婆婆話音未落,我立馬接上。
“我大他十歲,外人怎麼看。”婆婆帶着哭音。
“媽,歐陽找個二十四歲的正不正常?那還比他小二十歲呢,為什麼男人就可以找比自己小的,女人就不可以?”
我把歐陽拉倒婆婆面前,“你們同框看一下,我怎麼就沒看出這麼大的年齡差呢?喜歡就嫁,生活是自己的,管別人怎麼看。再說,你們都耽誤了那麼多年,還有幾個那麼多年可耽誤的呢?餘生很貴,別再浪費。”
郝正彎起嘴角,偷偷豎起大拇指。
這麼好的婆婆值得被愛,這麼優秀的男人值得去愛。
婆婆後反勁的站起來,指着我:“你們串通好的?”
郝正躲在我身後,露出半張臉:“媽,我可是沒意見哦。”
婆婆眼圈紅了,我牽起婆婆的手:“媽,沒人逼你,就遵從自己內心,喜歡就去愛,別怕指指點點,他們那是吃不着葡萄就說葡萄酸。”
我想婆婆這麼多年沒嫁,心裡應該是有標準的,而這個標準十有八九就是歐陽。不同意,只是耐於年齡或是社會輿論。
可是,對於五十四歲的婆婆,對於四十四歲的歐陽總,這些,還是問題嗎?
哪那麼多道德標準,一個未婚,一個未嫁,和年齡有毛關係。
我用手勾了勾歐陽,告訴他:“我媽就交給你了,哄不好不行回家。”
然後,拽着郝正離開。
門口,親媽一臉八卦:“你是不是沒事找事?”
我笑容滿面:“這位阿姨,準備紅包吧,你們老闆要結婚了。”
親媽楞在那裡,婆婆嫁給小自己十歲的總裁,她且得消化一陣子呢。
婆婆的高度,她已經無法企及。
從哪裡開始距離的?起點應該是一樣的,親媽運氣好,老爸一直陪在身旁,不能遮風擋雨,卻也風雨同舟。而婆婆一個人獨立前行,沒有人可以依靠。
唯一幸運的是婆婆傾盡全力經營的美容院一直很好,可是,個中的難事外人又知道多少呢?
富裕了的婆婆沒忘了去救助貧困的大學生,卻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資助的學生會這麼優秀,會愛上她。
一切天意,又不是天意。
後來,未來智能公司的LE屏上,是歐陽總和婆婆牽手的照片,婆婆深情的看着遠方,轉身一瞬,大家都說賊颯,給女人爭了光。
我祈禱,願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活出自己喜歡的樣子,包括此時的您。(原標題:《婆婆賊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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