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示錄:當你遷就全世界時,你也就一無所有了

人與人之間是很容易產生誤會的。比如,你覺得我有社交恐懼症,就是對我最大的誤解。“不想社交”與“不擅長社交”本就是兩碼事,更何況是社交恐懼症。

實不相瞞,我其實很擅長社交。只是,在我看來,社交是很枯燥的。

因為,對方一開口說話,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若是再多說幾句的話,我就基本知道它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這時候,我就會感到很沒勁。因為,他接下去想說什麼,我已經大體清楚了。這種情況下,我若是再聽下去,就難免會感到焦慮。

因為,我覺得時間浪費了,而且浪費在無聊的傾聽上。這會令我感到絕望,覺得生活正在羞辱我,而我卻妥協了。

對於生命,我並不是沒有妥協過。在過往的十多年裡,我都在隱忍妥協,簡直是在遷就全世界。直到有一天,我問自己:“你得到了什麼?”

也就是在那麼一個瞬間,我大徹大悟:當你遷就全世界時,你也就一無所有了。

於是,我靜下心來思考——

這十多年來,我頭一次靜心思考。我發現,在過去的十多年裡,我忙得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細細說來,應該是連時間都被我忽略了。

我把最寶貴的時間花在了最陌生的人身上,以此來換取微薄的收入,以及可有可無的存在感。我拋棄了自己,以及最為親近的人。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時間不多了。

我應該將所剩無幾的時間留給自己,同時騰出一部分來陪伴家人,這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也是人生的意義所在。

因此,我回到了這裡。我告訴自己,若非必要,我就哪兒也不去了。這一生,就待在這裡,在平淡無奇中安然度過餘生。

雖說,一回來就做好了進入無社交狀態的準備,但還是免不了被親朋慰問一番。好在空閑的時間多了,使我能夠鬧心回答他們的問題,否則勢必會被折騰到神經衰弱的地步。

他們所問的問題,無非就這麼幾個:怎麼突然回來啦?是打算做什麼嗎?會不會賺錢啊?

這種感覺一點兒也不好受,似乎跟相親沒什麼兩樣。當我告訴他們沒任何打算時,他們臉上往往會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當我告訴他們,純粹是回來休息時,他們臉上則會浮現出擔憂的神色,緊接着問我:“你是病了嗎?還是出什麼事了?”

我很想告訴他們:我比任何時候都健康。但我終究沒有開口,只是微微搖頭,而後略顯疲憊地說——我只是累了。

他們很顯然不相信我說的鬼話,畢竟我才30歲,還年輕得很,怎麼可能就累了呢?他們一定會覺得我出了什麼變故,否則不會回來得這麼突然。

在我度過了一段無所事事的日子後,突然有一天,一個關心還算可以的姐姐突然跑來,說是懷疑她的孩子患上了抑鬱症。這不免令我有些吃驚:“不會吧!他怎麼可能會抑鬱?”

於是,我們聊了起來。可聊着聊着,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原來,繞了一大圈,她是在懷疑我患了抑鬱症。

她之所以這麼懷疑,是因為我的行為很像是在療養什麼的。

當一個人患上抑鬱症時,心理師通常會建議多跟家人相處,多看書,每天堅持寫日記和跑步什麼的。這些行為,跟我當前的生活狀況很符合。

雖然她的懷疑,有理有據,但我仍舊有些哭笑不得,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為了打消她的疑慮,我只好對她說:“只有低智商的人才會抑鬱!”

為了防止其他親朋再來騷擾我,我只好質問她:“你知道一個人為什麼會患抑鬱症嗎?”

見她搖頭,我一本正經地對她說:“因為,心理師懷疑她有抑鬱症,於是,她也認為自己患上了抑鬱症。家人因此而開始擔心焦慮,緊接着親朋好友紛紛前來慰問。在這種緊張、焦慮、擔憂、恐懼的陰影的籠罩下,她終於確信自己患上了抑鬱症。於是就抑鬱了,治不好的那種。說到底,這東西,它不是病,而是嚴重的心理暗示!”

見她有些愣神,我接着對她說:“跑步是為了身心健康,長跑是在鍛煉意志力,陪伴家人是享受幸福,看書是充實自己,寫東西純屬興趣愛好,這一切都是為了愉悅精神!”

我還想告訴她:物質只能帶來快樂,那是很短暫的,想要維持這種快樂,你就得不斷尋求不同的物質刺激,當所有的刺激都失效之後,你就會變得麻木,你的內心會形成一個巨大的空洞,它永遠無法填補,即便耗盡一生也於事無補。真正的幸福是源自內心的滿足,是精神的充實和愉悅,是源源不斷的,而且永遠不會消失。

但是,我沒說。如果我真這麼說的話,她一定會跟別人說:她不是患抑鬱症,而是瘋了。

如果真這樣的話,那誤會可就更深了,而且是解釋不清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