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農曆十二月初,駐霸縣(現霸州市)堂二里的偽警備隊隊長趙金,得到下面人的彙報:
近段時期,堂二里東面東張柳村一帶,經常有土匪出沒,攔路搶劫過往客商。
趙金所在的這個警備隊,雖說掛着靖綏地方治安的名頭,但平日里仗着日本人的勢力,狐假虎威,對附近村莊群眾經常燒殺劫掠。
他們所乾的那些事兒,要比土匪還要過分得多。
搶老百姓、抓抗日群眾的事兒,趙金沒少干,但讓他打起精神去抓土匪,他可沒有這個興趣,趙金自己也有說辭。
“這幫土匪呀,身上就兩桿破槍,腳底下一抹油,不好抓不說,抓着了也沒什麼好處,費力氣費子彈,忙活這幹啥?!”
趙金對東張柳村發生的事兒,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土匪搶劫過路客商又沒有搶到自己的頭上,自己犯不着去冒險。
然而,趙金也沒有想到,自己都這般消極應付了,竟然還是沒有躲過去,他本沒想去招惹那幫土匪,而對方卻偏偏跟他杠上了。
十六日的這天拂曉,寒氣凌人。
東張柳村西面的公路之上,空空蕩蕩,只有一輛滿載貨物的大膠輪車,正緩緩地向著堂二里的方向行駛着。
膠輪車之上,坐着兩個身着偽警備隊服的年輕人,李修成趕着馬車,王從在車邊打着盹。
李修成和王從此番奉命去天津私購一批走私貨,一路上兩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辛苦萬分,總算熬到家門口了,兩人緊繃了一路的神經,總算是鬆懈了下來。
然而,車子才過東張柳村村口沒多久,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大吼:
“不許動,把車停下!”
話音還沒落,三個人影便“噌”地躥到了公路之上,隨後快速逼到了車子跟前。
只見三個身着羊皮襖子、手持短槍的漢子,攔在車前,正揚着槍不斷地對着兩人比划著。
“你們這是?”
李修成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人敢在自家門口搶劫警備隊的車,因此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他遲疑地問道。
“廢話,讓你停車你說是為啥?要命還是要財,你們自己選。”當先的那人將槍抵住了李修成,大聲說道。
硬邦邦的槍口抵在胸口,讓李修成不禁打了個寒戰,他低頭看了看胸口的槍,倒不是什麼好槍,就一“破櫓子”,但對方要是真開槍的話,這麼近的距離,自己也得玩完。
“你們看清了,我們可是警備隊的。”王從有些不甘地提醒着。
“警備隊怎麼了?警備隊的車,老子也照劫不誤!”旁邊另外一名土匪嘿笑道。
面對這種局面,李修成和王從只得高舉雙手投降,眼睜睜地看着三名土匪將自己身上的槍支掏走,隨後趕着大車囂張離去。
劉、王兩人看着對方離去的身影,跺了跺腳,狠狠地地說了句,走着瞧,隨後兩人便扭頭,向著堂二里方向快速跑去。
當天上午,坐在警備隊辦公室內,剛泡好茶的金三,端起杯子還沒來得及品嘗,便聽見院內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隨後兩個人氣喘吁吁地闖了進來,指着外面大聲喊道:
“隊長,不好了!咱們的車被東張柳村的土匪搶走了!”
金三的眼皮子一跳,端着茶杯的手不禁一哆嗦,滾燙的水頓時燙得他呲起了牙。
雖然很震驚,但金三還是很謹慎地問道:
“你倆看清了,真是土匪?”
“看得真真切切,拿的都是獨決和破櫓子,沒個好槍。”李修成肯定地點了點頭。
旁邊門外站着的幾名偽軍也跟着附和道:
“已經有好幾個行商,來咱這邊報告東張柳村那邊有土匪了,他們的大車、貨物也都被扣了,對方確實囂張得很。”
金三原本還有一絲狐疑,但一想到這幾日聽到的那些彙報,感覺這次劫車,對方倒不是針對警備隊,應該就是一群落魄土匪,飢不擇食的偶然所為。
一想到這裡,金三便不禁感到一陣上火,那車上的東西,可是上面讓自己悄悄辦的,萬一要不回來,自己可擔當不起。
金三心裡不禁罵道,好你們這幾個土匪,老子不理你們,你們倒找上門來了,就幾個拿破槍的,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還了得!
“召集兄弟們,跟我去把車追回來!”金三一拍桌子,大聲吩咐道。
隨後,偽警備隊五十多號人一窩蜂地衝出了鎮子。眾人追出五里地,只見前方几人正趕着大車前行,一見後面追來的隊伍,頓時慌作一團,四下逃散。
一看這個情況,金三的心裡便更加有底了,“給我追,一個也不能放過!”
就這樣,金三領着眾人追了一道溝,又追過一道溝,眼看着就要追上幾名土匪之時,突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先前還慌忙逃竄的土匪,突然轉身不再奔逃,而是蹲下身子,藉助附近的溝坎遮蔽,開始勇敢地反擊起來。
還沒等金三下令還擊,就聽見周遭響起一頓“噼里啪啦”的槍聲,槍聲一響,金三身邊的偽軍頓時倒了一片。
“不好,中埋伏了!”
金三下意識就反應過來了,眼前的這幾名“土匪”,根本就是沖自己來的。
金三猜的沒錯,早在本月初,三聯縣二聯區小隊便決定,對駐守在堂二里的偽警備隊進行打擊、消滅,只是金三此人狡猾萬分,平日里躲在鎮內,總是不肯出來。
怎麼將他們弄出來呢?
二聯區小隊長王治安和政委劉敏,最終想到了一個引蛇出洞的計策:
讓區小隊隊員楊守義、蘭信和民兵郭維順三人,化裝成攔路搶劫的土匪,特意拿着幾支破槍,活動在堂二里以東的津保公路之上。
為了做得逼真,讓金三等人放鬆警惕,三人隨後還陸續截了數輛貨車,故意讓人看見,造成真有土匪的假象。而那些被截的貨車、人員,實則被區小隊妥善安置幾日之後,又悄悄另擇他路而去。
當天,金三領出的這支偽警備隊,被二聯區區小隊、三聯縣縣大隊重重包圍,斃傷四十餘人,金三雖最終逃出包圍,卻因重傷不治,回到鎮上沒幾天,一命嗚呼了。
在那烽火狼煙的歲月里,有無數草根英雄,他們在晦暗之際奮起,卻最終消隱於歷史的長河之中。這些隱匿在歷史長河之中的故事,雖然鮮為人知,卻依然是當年那幅波瀾壯闊的人民戰爭畫卷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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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霸縣文史資料》,王治安回憶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