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管仲微閉雙眼,數十年的人生過往在腦海中一一掠過。
他知道,自己不是完人,甚至稱不上君子。他貪財,拜相後“富擬於公室,有三歸反坫(dian)”,國君有啥他有啥,極盡奢華之能事;他好色,“置女閭七百,以征夜合之資”,首開妓院之先河,推動國民經濟的同時,自己也常常徹夜歡歌;他沒氣節,兵敗後未自殺殉主,卻欣然接受小白的聘請。但這些並不妨礙他成為滿身光環的英雄,因為他明法制修政事勤國務,讓齊國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他治三軍匡正義儴蠻夷,讓齊桓公俾睨天下,諸侯莫不臣服。
管仲對自己的一生是滿意的,如果人生是一場考試,他自認為交出的答捲起碼九十分以上。但是現在面對齊桓公的提問,他有些茫然。是啊,他死後誰能接任呢?真是一個傷腦筋的問題。因為在他看來,齊國沒有一個人合格。
齊桓公見管仲半天不吭聲,就主動提了仨人:易牙、豎刀(diao)、公子開方。
易牙,齊桓公的後勤總管,廚師出身,齊桓公最喜歡吃他做的菜。之前在說伊尹的時候六一君提到過他,這是歷史上幾個有名的廚師之一。他出名是因為曾做過一件讓所有人驚掉下巴的事兒,把自己兒子燉了給齊桓公吃。有一次齊桓公和大臣們開玩笑說,我啥都吃過,就是不知道人肉啥滋味。易牙聽到這話一琢磨,表現的機會到了,回家就把剛出生的小兒子燉了,第二天拿給齊桓公一嘗,齊桓公連挑大拇哥,問易牙,這是啥肉啊,真香。易牙哭了,告訴齊桓公,這是我兒子的肉,齊桓公聽後備受感動,對別人說,易牙愛我勝過家人啊。
管仲聽齊桓公提到易牙,一陣反胃,說“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為了巴結領導,親生兒子說殺就殺,禽獸,肯定不能用。
公子開方,原是衛國國君的兒子,見齊桓公稱霸天下,比自己老爸強多了,就跑來服侍他,一呆十多年沒回過家。齊桓公問他,你不想家嗎?開方說,父母算老幾,我的眼裡只有你。齊桓公又感動了,說,開方愛我勝過父母啊。
管仲更反胃了,“倍親以適君”,為了追逐名利捨棄父母,起碼的孝道都做不到,也是禽獸,不能用。
豎刀,大內總管,原來只是個基層小吏,為了接近齊桓公,豎起刀來把自己閹了,進宮當了太監。齊桓公這回是血淋淋的感動,說,豎刀愛我勝.....咳咳,不比較。
正在反胃的管仲聽到這個名字,一下沒忍住,吐了,連連擺手道,您別說了,這個人更不能用,禽獸不如。
病入膏肓的管仲經過這一番折騰,很快撒手人寰。齊桓公一輩子對管仲言聽計從,這次沒聽,繼續重用這三個愛他的禽獸。結果可想而知,慘,而且很慘。
公元前643年,齊桓公駕崩,五個兒子為爭國君之位發生內亂。易牙、豎刀等人忙着幫自己扶持的公子搶椅子,早忘了曾經和齊桓公的海誓山盟。可憐一代霸主齊桓公,死後屍體丟在床上六十七天,竟然無人理睬,生出的蛆蟲都已爬出了門外。直到公子無詭正式即位,才被裝棺入殮。應了曹雪芹《好了歌注》里的話: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真箇是可悲可嘆!
齊國自管仲和齊桓公死後開始大滑坡,禍起蕭牆內亂不斷,國君的位子被五個兒子輪了一遍,每個人當上國君後都在哆哆嗦嗦地琢磨怎麼才能坐穩當,生怕一不小心被別人撬了行,哪還有功夫管別人家的閑事,所以漸漸沒了老大范兒,不再具備當霸主的條件。
這時候有一個中原大國乘勢崛起,取代齊國坐上了霸主之位。這個國家叫晉國,國君晉文公重耳,春秋霸主榜排名第二。重耳身上發生的故事比齊桓公更多,下期開始他的故事,各位同學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