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相對於機關複雜的人際關係,基層連隊就是一塊凈土。在這裡,官與兵、上下級之間的界限並不那麼明顯,彼此相處的方式也很簡單,甚至處理矛盾問題的方式也很直接粗暴。非常有意思的是,這種經歷往往更讓我們難忘,處下的感情也最真最深。
純潔的相處,簡單的快樂,一生的情誼。
(三二四)拱豬閑話
沒玩過“拱豬”這種撲克遊戲,總以為很神秘很高雅,也有些高不可攀。
忽然有一天,自稱內行的某位戰友告訴我,拱豬是橋牌的一種。我莫名驚詫之餘,也有些洋洋自得:不就橋牌么?我也會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在邊防部隊,大凡進入軍官序列,拱豬便成為業餘必修課之一。你不樂意拱豬可以,可你的各級領導或是首長都樂於此道,有事沒事“拱”幾圈,雖然你享有“旁觀者”的清閑,但你能保證哪天不出現“三缺一”的局面呢?眼看首長就要掃興而歸,你上還是不上?硬着頭皮上也好,視死如歸也罷,恐怕你都得坦然“拱入豬圈”,甚至還得樂呵呵地吃“豬”(黑桃Q)。記住,首長有豬,你可不能亂拱,小心“龍顏大怒”,自會有“變壓器”(梅花10)給你加壓。
據五連的老排長們稱,去年冬季,即當下這個時節,五連正“拱豬成風”,幾個幹部湊在一起,大拱特拱,拱得“肥豬滿圈”。爾後由“出鍋者”出血,買酒買菜,吃喝一通。下酒菜里有沒有豬頭肉並不重要,其樂趣不在“吃”,而在“拱”的過程。
似乎是危機四伏的緣故吧,今天中午,都住在三班的3位排長聚在一塊,齊心協力教衛忠排長拱豬。期間,我和古喜河古排長的耐心真還可以,差不多手把手幫帶了。想來,我們是在培養一個潛在的拱豬高手吧。(1998年12月8日寫於漠河縣洛古河村)
(三二五)滾開,頹廢主義
上高三的時候,就聽說一種流傳極廣的說法:賈平凹出版了一部可以躋身諾貝爾文學獎的傳世巨著,叫什麼《廢都》。當時,真想看看這部可能給中國人帶來莫大榮譽的撼世之作,可一直沒有機會。確切地講,在故鄉的小鎮,當時也不可能買到這種暢銷書。
當兵以後,依然見某些人對《廢都》推崇倍至。在瀋陽上軍校期間,班裡有一個叫龍衛平的湖南小伙兒,喜歡賈平凹的文學作品,經常為《廢都》作免費宣傳,聲稱該書是現實主義寫法中難得的佳作;不讀《廢都》,簡直無法正確認識當今社會。誠然,他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庄之蝶與唐婉兒、秋月等人的恩愛纏綿。龍衛平也承認,《廢都》的頹廢主義色彩濃了點,但它仍不失為一本好書。當時,他不知從哪裡借來一本破爛的《廢都》,但除了他,全班其他兄弟沒有去和賈大師“握手言和”。
這幾天,見老排長古喜河捧着一本完好的《廢都》在看,忍不住拿過來,但只讀了十多頁,我便有了看不下去的感覺。裡面凈是“此處作者刪去三百五十字”等有關性的暗示,與其說是在揭露社會醜惡,倒不如說是在宣揚淫蕩有理的怪調。
《廢都》,一流作家寫出的二流作品?(1998年12月9日寫於漠河縣洛古河村)
(三二六)揩油
在部隊,幾乎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不管你是戰士直接提干,還是軍校畢業的軍官或軍士,包括由戰士直接改轉為專業軍士,只要你發工資了,都得出一點“血”,也就是請你的上級和同級吃喝一頓。要不然,非有人成天找你扯皮,那股沒完沒了的賴皮勁,會讓你最終乖乖地拿出錢包:“我投降,還不行嗎?”
按照部隊的傳統,一般是下令半年後才補發工資。如此這般,一下子就能領到好幾千塊錢。一桌酒席也就三兩百元,自然是九牛一毛,不用太心疼的。
比如五連,今年就有4個新開工資的幹部,排長徐慶國、李儉省、衛忠,外加司務長韓守元。首先向他們“開戰”的是崔連長,他樂呵呵地建議:“你們就每人掏一百元,請大傢伙(指連隊幹部和志願兵)吃一頓算了。”雖然這事到現在還沒實現,不過想來是賴不掉的。傳統面前,你能如何?
4人當中,李儉省和我算是同批,他由戰士直接提干,所以發工資比我早整整一年。晚飯後,我和同批到團里的戴小軍、胡昌軍便去找李儉省“算賬”,要他提前請客。當時,李儉省正在屋裡洗衣服,我們3個破門而入,氣勢洶洶地嚷開了:“你什麼意思?工資發了也不表示一下?”“吃塊泡泡糖也行啊!”
剛開始,李儉省不知所措,爾後明白了什麼:“泡泡糖啊?抽屜里有。”
幾乎同時,我們3個表示強烈反對:“那怎麼行?”然後一轟而散,以此表明態度。
李儉省樂得不行:“明天,行嗎?”。
我們表示不管,由他自己看着辦好了。(1998年12月10日寫於漠河縣洛古河村)
(三二七)改組
部隊有句老話,叫做“幹部聚堆不如兵”。
隨着新一輪部隊調整改革的不斷深入,邊防部隊的幹部一下子超編,一個小小的連隊,大大小小的軍官竟多達十七八個,其中我們五連的正排職幹部竟有15名!於是,如何抓好乾部管理,便成了讓各級主官十分頭疼的問題。從軍分區到邊防團,從團政治處到連隊黨支部,老兵退伍之後,都把加強幹部管理擺上了議事日程。
五連的做法或許很有特色。周五黨團活動時間,全用來民主評議幹部(只限於排職軍官),而行使評議權的是戰士們。崔連長這樣闡述這次評議的意義:“幹部管戰士,天經地義;戰士監督幹部,理所當然。我們就是要形成這樣一種機制,改變以往戰士有話不敢說的現象。”
可以理解的原因,民主評議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公開進行,戰士們只管往紙上寫,爾後交給連長。事前,崔連長對戰士們說:“你們不用擔心什麼,是怎樣就怎樣,想寫什麼就寫什麼。放心,這東西只有我和指導員能看,其他人誰也看不着。”
評議的結果,“含金量”自然頗高。而連隊黨支部也因勢利導地進行了排長隊伍的“改組”,說是要讓某些排長換一換環境,說什麼一個地方呆久了於集體於個人都不利,等等。
一時間,幹部似乎成了連隊的不穩定因素。(1998年12月11日寫於漠河縣洛古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