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瘦人》(1934)美國藍光版封套
好萊塢在20世紀30年代因為有聲電影的發展,而使得偵探片中極重要的一部分——出色的邏輯語言分析,得到充分的發揮,因此偵探片開始大行其道。
從1929年開始有了一系列的福爾摩斯偵探片;另外則還有《陳查理Charlie Chan》系列、《王先生Mr. Wong》系列(此二人均為華裔偵探,陳查理系列從1929-1949年,共拍攝了45部影片)、《瘦人The Thin Man》(1934)等各自成系列的偵探片。
電影《瘦人》(1934)中的片頭影像
《瘦人》於1934年7月9日在紐約上演,它不同於別的偵探片,導演W.S.范戴克W.S. Van Dyke(1889-1943)首次把喜劇和懸疑元素交融在一起。
威廉·鮑威爾William Powell(1892-1984)飾演退休的偵探尼克,瑪娜·洛伊Myrna Loy(1905-1993)飾演他的妻子諾拉,尼克不僅以破案見長,更時時以幽默的語言和喜劇的動作來製造“笑”果。
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瘦人》(1934)中的影像
該片是1934年最受歡迎的電影之一,它對五部後續之作有所啟發,而且獲得了1935年第7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導演、劇本和男主角四項提名。然而它是以一部廉價B級片的標準來製作的。
瑪娜·洛伊和克拉克·蓋博(右)在電影《男人世界》(1934)中的影像
威廉·鮑威爾和瑪娜·洛伊在同年稍早時候聯袂出演了《男人世界/俠友Manhattan Melodrama》(1934)——這也是美國大蕭條期間中西部的著名銀行搶匪約翰·迪林傑John Dillinger(1903-1934)看過的最後一部電影,然後他們很快就被米高梅選中出演這部犯罪喜劇,影片令人難以置信地只花了兩個禮拜時間就拍攝完成了。
瑪娜·洛伊在電影《瘦人》(1934)中的影像
在無聲時代,瑪娜·洛伊演的多是一些異國貴婦人,即一種異國情調的非美國形象。相對刻板的形象貫穿她的無聲電影時期,和威廉·鮑威爾一樣,她直到有聲時代才有所改觀。
這個轉機在《男人世界》里有了顛覆性的改變,W.S.范戴克發現瑪娜·洛伊身上有種特別的幽默感和機智的反應力。
瑪娜·洛伊和克拉克·蓋博(左)在電影《男人世界》(1934)中的影像
相傳當年的米高梅晚宴上,W.S.范戴克為了測試瑪娜·洛伊的反應力,故意把她推到游泳池裡,而機智聰明的瑪娜·洛伊做出了很恰當的處理和回應,這讓W.S.范戴克看到她才是《瘦人》中諾拉的不二人選。
即使是當年老闆路易斯·梅耶Louis B. Mayer(1884-1957)極力反對,但W.S.范戴克的堅持,還是為瑪娜·洛伊贏得了這個角色。瑪娜·洛伊也因為這個角色,才進入了好萊塢一線演員的行列。
電影《瘦人》(1934)劇照,瑪娜·洛伊
開場設定在三個月前,在這之後,這部電影大部分時間都發生在假期之中,包括聖誕前夜和聖誕節那一天的雞尾酒聚會,以及在揭露出兇手的那個大約新年前夜的晚宴。
這部電影改編自黑色小說之父達希爾·哈米特Dashiell Hammett(1894-1961)的一部小說,就小說技巧上說,它確實提供了線索、嫌疑犯以及對一連串謀殺事件的破解。
莫琳·奧沙利文(右二)和威廉·鮑威爾(右一)在電影《瘦人》(1934)中的影像
但是從電影基調和意圖上看,它更像是一部弗雷德·阿斯泰爾Fred Astaire(1899-1987)和琴吉·羅傑斯Ginger Rogers(1911-1995)音樂劇的對話版本,有一群在奢侈酒店閣樓套房之中的優雅的人們,而且人們也看不到任何對大蕭條時期的暗示。
在電影《瘦人》里,偵探尼克和妻子諾拉是一對有趣的夫妻。尼克是一個退休的私人偵探,現時的職業是吃軟飯,喔,搞錯了!
瑪娜·洛伊(右)和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瘦人》(1934)中的影像
是幫有錢老婆打理業務財產,免得全無金錢慨念的她花掉他們的養老金,夫妻的性子也是一絕,他們熱愛鬥嘴,酷愛扮鬼臉打情罵俏,這個背景夠軟了吧?
其實達希爾·哈米特的作品又怎會真的軟呢?故事依然有黑色男女,社會依然遍布醜惡殘酷,但加上這對夫妻,你又會感到有些兒浪漫色彩在裡頭,片中威廉·鮑威爾和瑪娜·洛伊的詮譯更是名顯。
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瘦人》(1934)宣傳片中的影像
尼克想安然退休也很難,他不過從舊金山回來紐約過年而已,案件便莫名找上身,好動熱情的諾拉勸他幫忙,但尼克當然無心重操故業,不過誤入賊船這事兒很難避免,他認命了。
在得知自己的老主顧發明家突然失蹤,並涉及一起命案的時候,尼克雖然口頭上不斷地表示沒必要多管閑事;但他還是在平衡夫妻關係的前提下,主動關心老主顧一家破碎的情感,把老主顧的女兒看成是自己的女兒一樣對待。
電影《瘦人》(1934)中各色人物的影像
在處理這些繁瑣的事情同時,他表現出的是大度、幽默和睿智。
案件一開始就詭異得佷,發明家無故失蹤,其女兒找人找到倒霉的尼克頭上,莫明奇妙的前妻闖入情婦家卻只發現她的屍體,還有一堆有的沒有的怪人,人事複雜難明,包括愛辯論的兒子,行跡鬼崇的小白臉後父,擾民的記者警察,這些也算了,最無奈是睡醒發現有人拿着槍指着自己的事實,尼克會怎樣面對呢?
電影《瘦人》(1934)劇照,威廉·鮑威爾和瑪娜·洛伊
第一步居然是打昏自己的妻子!影片獨有的喜劇效果一流,加上本身的懸疑風格,讓人邊笑邊保持着追劇的本能。
最後一幕真讓人傻眼,看尼克搞什麼?“最後的晚餐”?古典派推理大冒險?差點以為是在看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1890-1976)的小說改編的電影,但事實擺在眼前,尼克約齊案件中所有嫌疑犯回家共聚晚餐,順道掀開幕後真相。
電影《瘦人》(1934)片場,主創人員都在為拍攝“最後的晚餐”做最後的準備
電影《瘦人》(1934)中“最後的晚餐”的影像
儘管達希爾·哈米特因冷酷無情的小說而為人們所熟知,而且約翰·休斯頓John Huston(1906-1987)那部1941年的電影《馬耳他之鷹The Maltese Falcon》(1941)是黑色電影早期典範之一,但是《瘦人》本質上是藏着屍體的客廳喜劇。
電影的劇情如此荒謬,以至於沒有一位理性的觀眾可以理解它,而且這部電影也基本不努力去要求觀眾能理解。
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瘦人》(1934)中的影像
偵探尼克在片中的典型形象就是手握一杯酒,周旋於無法解釋的事件之間,聰明地點着頭,就好像他理解發生過的每一件事,而且並不打算同別人分享他的見解。
當一位記者問他:“你就不能告訴我們關於這起案件的一些情況?”尼克回復道,“不能。這會耽誤我喝酒的時間。”
電影《瘦人》(1934)片場,導演W.S.范戴克(攝影機下坐着穿西服者)正在看着威廉·鮑威爾和瑪娜·洛伊的表演
要知道《瘦人》的拍攝時間之所以如此之短,是因為本片的布景很少,而且外景也微乎其微,原因在於影片對話很多,動作場面很少。
還因為導演W.S.范戴克以嚴格遵守時間表而聞名。
該片投入如此之小,拍得又如此出色,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其室內戲簡練而又優雅,而且黑白攝影使得穿在這些美貌的演員。
電影《瘦人》(1934)片場,左起:亨利·沃茲沃思Henry Wadsworth、瑪娜·洛伊、W.S.范戴克、莫琳·奧沙利文、威廉·鮑威爾
除了威廉·鮑威爾和瑪娜·洛伊之外,還包括莫琳·奧沙利文Maureen O'Sullivan(1911-1998)以及一位年輕人愷撒·羅摩洛Cesar Romero(1907-1994)身上的家常便服和正裝顯得比實際更為好看。
而且1.82米身高的威廉·鮑威爾守護在1.68的瑪娜·洛伊身旁——或者有時候她只是傾斜着的,就好像風從她那個方向吹過來一樣,也給電影《瘦人》帶來了一種優雅。
電影《瘦人》(1934)宣傳照,瑪娜·洛伊和威廉·鮑威爾
如果我們可以明確《瘦人》並不是一部關於連環謀殺案以及如何破案的故事,那麼它到底是什麼?它是個人風格電影,是作為一種藝術品的活生生的生活的電影。
我們對尼克和諾拉知之甚少,除了他曾是舊金山一位著名的偵探,在娶了諾拉之後退休這一點之外,就一無所知了。
瑪娜·洛伊(右)和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瘦人》(1934)中的影像
按照尼克含糊其辭地向一位朋友所解釋的那樣,她的父親給她留下了一小段鐵路,以及“哦,還有很多其他東西”,由他來照管它們。
結果,尼克和諾拉就有了一大筆錢,他們將時間花在了旅行、見老朋友、結識新朋友,以及整天喝很多酒上。
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瘦人》(1934)中的影像
電影中有一段,拍的是諾拉半夜叫醒尼克,他立即給自己和她各倒了一杯酒,然後在她離開房間的時候,他貪婪地喝掉了她的那杯酒。
無論對酒鬼這個詞作何實際定義,他們都是符合的。但是對於這部電影來說他們卻不是,因為他們的暢飲對他們自身或者劇情來說都沒起到什麼特別的效果。
瑪娜·洛伊(左)和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瘦人》(1934)中的影像
它僅僅只是一種行為,就好像抽煙那樣,讓他們的雙手能夠有些事情做做,有些事情可以談談,有一個在房間里走走的理由。
即便是在諾拉頭上頂着一個冰袋出現的時候,看上去也更像是一種噱頭,而非一次宿醉。
尼克和諾拉在一天晚上於他們的公寓中降伏一位攜帶武器的入侵者,次日早晨他們在報紙上讀到了這條新聞。
瑪娜·洛伊(左)和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瘦人》(1934)中被入侵的影像
“《論壇報》上說我被射了兩槍,”尼克注意到。“我在小報上讀到你被射了五槍。”諾拉說道。“這不是真的,”尼克說,“他壓根兒沒有靠近我的藥片。”
另外,《瘦人》的拍攝,恰好《製片法典》嚴格執行的第一年,所以創作者們想盡一切辦法在這之間獲得平衡。
因此,瑪娜·洛伊飾演的諾拉,擁有一種嚴謹的美,不用施展自己過多的性感去破壞影片的喜劇色彩,同時也能給予人充分的想象空間。
電影《瘦人》(1934)宣傳照,瑪娜·洛伊和威廉·鮑威爾
在暴露與禁忌之間,瑪娜·洛伊的形象給當時的好萊塢提供了一個審美的標準。
其實瑪娜·洛伊是威廉·鮑威爾一位討喜的陪襯,但是在這部電影中,她本質上是他影片中不僅充滿懸疑與緊張的情節,以製造戲劇的張力,更能不時的令人發笑。
導演W.S.范戴克運用了一種輕喜劇的風格來展示偵探的神奇智能,並塑造出他們特殊的魅力;同時也因為這樣而豐富了影片的內容。
電影《迷霧重重》(1936)劇照,瑪娜·洛伊和威廉·鮑威爾
電影《疑雲重重》(1939)劇照,瑪娜·洛伊和威廉·鮑威爾
電影《瘦人的影子》(1941)宣傳照,瑪娜·洛伊和威廉·鮑威爾
因為《瘦人》一片的大受歡迎,於是其後有五部續集相繼上市:1936年的《迷霧重重After the Thin Man》、1939年的《疑雲重重Another Thin Man》以及1941年《瘦人的影子Shadow of the Thin Man》(以上三片皆由W.S.范戴克導演);另外還有1945年的《瘦人返鄉/疑雲風波The Thin Man Goes Home》、1947年的《瘦人之歌Song of the Thin Man》。
威廉·鮑威爾在電影《男人世界》(1934)中的影像
威廉·鮑威爾因病在1942到1943年息影,都沒有讓米高梅放棄《瘦人》系列的拍攝,米高梅選擇等待,因為他們知道沒人能夠代替威廉·鮑威爾。
他們也知道威廉·鮑威爾和瑪娜·洛伊的這對“模範夫婦”組合,無可替代也無法複製。
後來由於威廉·鮑威爾和瑪娜·洛伊不再演出此一系列而不得不宣告結束。
有趣的是,《瘦子》系列之外,米高梅還拍攝了《二次蜜月Double Wedding》(1937)、《讓我再愛你一次I Love You Again》(1940)和《痴怨情鴦Love Crazy》(1941),這些都是以威廉·鮑威爾和瑪娜·洛伊為男女主角的喜劇片,可以看做是《瘦子》系列的外延或補充。
男主角威廉·鮑威爾在1922年從影之前,曾在百老匯演出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但他的努力與才華終於在演出中給釋放了出來。好萊塢製片人們都看中他身上那種紮實的表演功底能夠在銀幕上大放異彩。
威廉·鮑威爾和卡洛爾·隆巴德於1932年結束了短暫的婚姻
他來到好萊塢的處女作是艾伯特·帕克Albert Parker(1885-1974)導演的《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1922),在片中飾演莫里亞蒂教授的幫凶。
威廉·鮑威爾最好的作品則是和前妻卡洛爾·隆巴德Carole Lombard(1908-1942)合演的經典神經喜劇《我的男人高德弗里/妙管家/我的戈弗雷My Man Godfrey》(1936) ,卡洛爾·隆巴德更是美國少有的天才喜劇演員,她的第二任丈夫是克拉克·蓋博Clark Gable(1901-1960)。
電影《瘦人》(1934)片場,左起:W.S.范戴克、黃宗霑、亨利·沃茲沃思、瑪娜·洛伊
電影《瘦人》(1934)片場,右為黃宗霑
《瘦人》這部影片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由黃宗霑James Wong Howe(1899-1976)擔綱攝影指導。
黃宗霑一生共拍攝了135部電影,榮獲11次奧斯卡最佳攝影的提名,並於1955年以《玫瑰夢/玫瑰紋身The Rose Tattoo》,1963年以《原野鐵漢Hud》獲獎。他是第一位獲得奧斯卡金像獎的華人。黃宗霑在《瘦人》一片中所使用的“高反差”燈光,則是這類型影片的經典手法。
電影《瘦人》(1934)美國版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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