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柴連長 文/6支隊 32大隊(12師58團)高俊玉



58團4營15連連長柴紹

我們連長柴紹,東北吉林人,面堂白凈,身高約一米七八,一嘴純正的東北話。他參加過解放戰爭與抗美援朝戰爭,文化程度不高,說話直來直去,不懂也不會繞彎子。他腰部有傷,扯得一條腿一瘸一拐的。我們入伍時,他33歲,戴上尉軍銜,一杠三星。

我們入伍初期,部隊的主要任務是修建首都北京的地下鐵道。當我們完成新兵集訓任務,由1營1連調入4營15連,準備學習機械施工理論時,柴連長卻對我們這些新調來的戰士大潑冷水,他劈頭就講:“俺們15連是挑大糞的,誰要是不願意挑大糞,可以調回去。”戰士們瞅着他哄堂大笑,他也不理會戰士們如何去想,在戰士們的笑聲中,他自顧自地講着挑大糞的任務和目標。

當年,我連駐紮在北京房山縣琉璃河旁的北落村。柴連長愛戰士,總擔心一些即將退伍的老兵違反部隊紀律,在駐地與村裡的姑娘們搞對象。他沒事兒總會爬上連部的房頂,對着村子的四周張望。冷不丁地,他大聲喊着:“通訊員!快!快到南邊高粱地那旮瘩看看去,那高粱咋凈亂動呢?是不是哪個老兵在那兒搞對象啦?”通訊員譚繼柱應聲而去,飛跑而回,報告道:“報告連長!那邊沒人搞對象!是風吹得高粱亂動。”聽說沒事兒,他滿意地樂了,一邊爬下房來,一邊嘴裡嘟囔着:“這些老兵不看緊了,凈他媽的找事兒!”

15連連部部分戰友前排左起指導員張廣玉 連長柴紹

後排左起司號員武榮玉 文書王繼敏 材料員馬長生 通訊員譚繼柱

柴連長在戰爭年代養成了睡覺輕、睡覺少的習慣。如果你碰巧在夜間的任何一班到連部附近站崗,他總會在聽到一點動靜時,張口就問:“誰站崗啊?”在你回答了他的問話後,他會囑咐你一兩句,翻身再睡。

連長經歷過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兩場戰爭。入越後,面對惡劣的自然、戰爭環境,他見慣不怪,不以為然,熟視無睹,談笑風生。一次,連營地附近對空戰鬥已經打響,敵轟炸機就在我們頭頂低飛盤旋時,他不緊不慢地走出連部,一手托着一把小茶壺,一邊喝水一邊抬頭看看,回過頭來非常鎮靜地對我們說:“沒事,別亂動!聽我指揮。”當時,他的沉穩與另一指揮員一邊慌慌張張地喊着:“飛機!飛機!”,一邊東瞅西看地找地方躲藏的害怕與失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連長文化水平不高,總是按照他自己的理論教訓戰士。在安沛,一天傍晚天降暴雨,電閃雷鳴,營區內漆黑一片。我們演唱組的哥兒幾個正欲從排練場所返還各自所在的班。山路上,我們剛把手電筒打亮,連長隔着很遠就在連部的門口喊上了:“那旮瘩是誰在打手電?快關了!別把雷引下來,劈了你!”聽罷他的喊聲,我們明知欠點科學,也不敢吭聲,只得乖乖地關閉手電筒,摸黑下山。

連長也並不是成天地繃著臉,有時他也會跟戰士們開一些玩笑。一次,我們8班的大力士尹志傑從籮筐中盛飯時,沒注意將籮筐上的小釘子碰掉盛到自己的碗里,在狼吞虎咽地吃飯時他感覺到小釘子扎了嗓子眼,情急之下,他一使勁兒連飯帶釘子都咽進肚子里。連長聽說此事後,他就常常跑到尹志傑面前說:“尹志傑啊尹志傑,你咋能把釘子也吃進去啊?咋搞得你啊?”說話的語調充滿了調侃,也充滿了無限的兄長般的疼愛。

連長與戰士們同甘共苦,從不搞特殊化。他看不慣連隊一些指揮員假公濟私、中飽肚皮的行為。入越後,連里的某指揮員常常讓炊事班為自己單獨炒幾個好菜,用招待越方客人的茅台酒,自飲自酌。他讓連長一起喝,連長非但不喝,還當著眾戰士們的面,指責那位指揮員說:“某某某,你這是喝戰士們的血啊!”弄得那位指揮員面紅耳赤,上不來、下不去。

1968年初,連長調升我營副營長,從此,我們離開了朝夕相處兩年多的柴連長。一晃五十年過去了,老連長的音容笑貌常在眼前浮現,戰友們懷念他。

2019年我曾與家住北京市石景山五芳園的連長家通了電話,老嫂子告訴我:柴連長因病卧床多年,但精神尚好,吃飯還香。我隨即將我寫的《戰地見聞錄》一書寄給了柴連長,留作紀念。

2020年7月31日柴連長的女婿石芳福發微信告知:當日12時15分老連長在北京朝陽醫院去世,終年89歲,老人家走的很安祥。


編輯: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