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日凌晨，隨着比例代表區最後一個議席敲定歸屬，日本第50屆眾議院選舉終於降下了帷幕。自民黨所獲議席僅有191席，與選前的247席相比少了56席；公明黨情況也不妙，由選前的32席跌至28席。執政聯盟合計只有215席，時隔15年再次失去控制眾議院所必需的過半數席位（233席）。
對自民黨“黑金”政治的一次國民審判
對石破茂來說，這是他就任首相後的首場“大考”。他在選前將目標定在自公兩黨合計席位超過眾議院過半數席位。考慮到選前兩黨接近279個席位，這似乎是低得不能再低的目標。然而，選舉結果還是給石破茂潑了一大盆涼水。
自民黨在大選中慘敗的根本原因還是讓選民耿耿於懷的“黑金”醜聞。其實，在安倍任內就有“森友”、“加計”等一系列弊案曝光。去年12月，自民黨宴會券吃“回扣”的醜聞集中曝光，其規模之大、手法之惡劣可謂創歷史紀錄。雖然岸田前首相採取了將涉案大佬清理出內閣、解散派系和修改《政治資金規正法》等措施，企圖挽回“黑金”醜聞讓自民黨失信於民的頹勢，但在日本民眾看來完全是虛應故事，搪塞過關。近一年來，內閣支持率和自民黨支持率雙雙滑坡，兩者合計跌破了“青木法則”所規定的50%的“生死線”。
9月27日，石破茂當選自民黨總裁，並在隨後舉行的臨時國會上當選首相。石破茂就任首相第8天就宣布解散眾議院提前舉行大選。雖然他將這次選舉定位為“日本創生選舉”，但在野黨和日媒均將這次選舉視為對自民黨“黑金”政治的一次國民審判。石破茂在選前的兩波騷操作，更讓選民對自民黨信任度大跌：其一是在10月4日施政演說中表示對涉“黑金”案議員“原則上予以公認”，雖然在輿論壓力下對其中12人不予公認，但選民對石破茂是否真心與“黑金”政治決裂產生懷疑；其二是在投票前一周，宣布對不予公認的議員所在政黨支部提供2000萬日元補助金。媒體批評這與所謂的不予公認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據《朝日新聞》報道，這次選舉的投票率為53.11%，不及3年前戰後第三低的55.93%。按理，投票率越低，對執政黨越有利，然而，這次選舉中自民黨的選情卻是空前低迷。有如下四大特點：
第一，涉“黑金”案的議員大批落馬。初步統計，在所有46名涉案議員中有28人落馬，繼續當選的僅18人，在被取消公認資格的12名自民黨前議員中只有西村康稔、萩生田光一、世耕弘成等3人連任。“落馬”者中有自民黨前國會對策委員長高木毅、前文部科學大臣下村博文和前幹事長甘利明等。
第二，自民黨傳統的選舉堡壘紛紛淪陷。如青森縣從2009年以來首次讓非自民黨候選人拿下小選舉區的席位。東京都30個小選舉區，自民黨只拿到10席，立憲民主黨卻囊括了15席。神奈川縣20個小選舉區，立憲民主黨以11席力壓自民黨的9席。
第三，石破內閣兩位閣僚失去議員位置。被石破茂網羅入閣僅27天的法務大臣牧原秀樹、農林水產大臣小里泰弘相繼在比例北關東區和比例九州區落選。這兩位都屬自民黨無派系的，雖然沒有涉“黑金”案，但由於自民黨選票大量流失，導致其“大臣夢”提前終結。
第四，從各選舉區出口調查的數據來看，支持石破內閣的受訪者約佔48%，低於3年前支持岸田內閣的62%。而不支持石破內閣的比例也是48%，其中有75%的人將選票投給了在野黨，投自民黨的僅9%。
日本政局進入新一輪動蕩期
眾議院選舉這場“大考”對石破茂來說，是手裡拿着的“臨時駕照”能不能轉正的關鍵。眼下，他必須全力以赴地應對“大考”考砸後接踵而來的各種挑戰。坦率地說，這些挑戰都將牽扯石破茂極大的精力，擠壓他在內政外交上施展拳腳的空間。日本政局將再一次迎來跌宕起伏、深度混沌的動蕩期。
首先，是如何平息自民黨內追究選戰失利責任的騷動。小泉進次郎已表示將辭去自民黨競選對策委員長的職務，這意味着石破茂失去一位有力的幫手。自民黨幹事長森山裕是2000萬日元補助金的始作俑者，勢必成為被敲打的眾矢之的。萩生田光一等再次當選的原安倍派涉“黑金”醜聞議員，由總裁選舉時與石破茂對壘的高市早苗牽頭，正在掀起一股要求石破茂引咎辭職的倒閣浪潮。以石破茂的性格不會輕易放棄。加上臨時國會要討論補充預算等重大議題，年底又有密集的外交活動，此時換帥也不現實。
其次，是如何加強與公明黨以及潛在的執政夥伴的協調。公明黨代表石井啟一意外落選，成為該黨繼2009年太田昭弘後第二個在大選中落馬的黨首。這對公明黨而言是一次強烈的衝擊，黨內已出現要求與自民黨拉開距離、回歸公明黨本色的呼聲。石破茂自然要儘力安撫公明黨，防止執政聯盟出現任何裂痕。因為自公兩黨失去了眾議院過半數席位，他還要考慮從在野黨陣營里拉出一些新夥伴來。鑒於日本維新會與公明黨素來不睦，不排除石破茂用一兩個閣僚位置來換取與自民黨有過政策合作經歷的國民民主黨的支持。
第三，是如何應對立憲民主黨等在野黨日趨強硬的牽制。自公執政聯盟失去眾議院過半數席位後，眾議院一些重要的委員會的委員長將不得不讓給在野黨。最大在野黨在議會的席位超過100席，過去只有2005年有過。這次野田佳彥率領的立憲民主黨拿下148席，可謂鬥志滿滿。野田佳彥將秉持“唯有政權輪替才是最大的政治改革”的方針，執意要將自民黨趕下台。石破茂將會在議會運營和內政施政中越來越多地遭到立憲民主黨等在野黨的質疑和掣肘。
對石破茂而言，上任後的第一場“大考”雖然考砸了，但暫時還不至於被趕出首相官邸。但是，預定明年7月舉行的第27屆參議院議員選舉恐怕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坎”了。在日本，眾議院選舉通常是關係政權安穩與否的。參議院選舉才是決定首相去留與否的。從歷史上看，自民黨在1989年、1998年、2007年的參議院選舉中都曾遭到失敗，導致時任首相的宇野宗佑、橋本龍太郎和安倍晉三（第一任期）不得不引咎辭職。對石破茂而言，能否避免加入“一年一相”行列的噩運，關鍵就要看他在這9個月里能不能妥善應對內外各種挑戰，就擺脫物價困局、振興日本經濟交出一張合格的“答卷”了。
（作者為上海市日本學會顧問、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編輯郵箱：[email protected]））
欄目主編：楊立群 文字編輯：楊立群 題圖來源：IC PHOTO 圖片編輯：徐佳敏
來源：作者：吳寄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