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也是種星星的人”,一位85後殯葬師眼中的“人生大事”

電影《人生大事》已經上映12天,票房破8億元,很多觀眾評價,這部有溫度的影片令自己懂得了如何去愛和如何去尊重生命。影片題材少有的觸及了殯葬行業,將大眾視為禁忌的死亡這一話題放在檯面上,讓觀眾看到朱一龍飾演的殯葬師背後的行業故事。

《人生大事》海報。

來自貴州六盤水的賀迅,和電影中的朱一龍一樣,是一名從事入殮工作的殯葬師。1985年出生的他,從事殯葬業8年,服務過數千位往生者,經歷過無數生離死別。

他從《人生大事》中,看到很多自己當初創業時的一些縮影,他也曾和朱一龍一樣,從樓梯上往下抬棺材,第一次接觸非正常死亡遺體帶來強烈的感官和心理刺激,也有類似在服務過後遇到家屬下跪感謝的感人場面。入行之後,他也經歷了心態上的轉變,從最初只是將殯葬師作為一份工作,到之後對行業有了歸屬感,產生敬畏心。他可以自豪地對女兒說:“爸爸也是種星星的人”。

以下為殯葬師賀迅的口述:

“爸爸其實也是種星星的人”

因為大眾對於死亡以及殯葬行業還是比較忌諱的,最初,我對《人生大事》這部電影的期待不是很高。

賀迅和同事在工作中。 受訪者供圖。

電影首映那天,我在出差,刷了一些影評,看到觀眾的口碑還不錯,第二天回到家後,就打算帶着女兒去看。

我有兩個女兒,一個7歲,一個5歲。這些年,我一直都不知道怎麼給她們解釋,她們的爸爸到底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她們這個年紀,對死亡是沒有概念的,說得太複雜,她們聽不懂,說得太膚淺,又怕嚇到她們。正好想藉著這部電影,讓她們了解我是做什麼的。

電影中有個情節:小女孩文文在幼兒園的時候,跟老師說,自己的爸爸是種星星的人。那時候,我就轉過頭告訴我的大女兒如意,說爸爸其實也是種星星的人。她雖然沒有回答我,但是看到她眼睛裡泛起的淚珠,我知道她應該懂了。我挺感動的,當時還抓拍了一張孩子的照片。從那天開始,我把自己短視頻平台上的名字改成了“一花一世界-種星星的人”。

“一花一世界”是我2015年創立的生命文化公司的名字。我不太願意用電影中的“上天堂”之類的名字,殯葬行業的店面名字大都會帶“天堂”“懷念”“感恩”這樣的詞,我覺得這樣的名字難免讓人感覺不太舒服。

我為什麼用“一花一世界”這個名字?我特別喜歡一首禪詩:“朝看花開滿樹紅,暮看花落樹還空;若將花比人間事,花與人間事一同。”我是希望每個人的一生就像花的一生一樣,從含苞到怒放,再到凋謝,其實就是生命的一次輪迴。我想用這樣的一種精神,去傳遞這份愛而已。

《人生大事》歌詞版海報。

我挺感謝《人生大事》這部電影的,它讓更多人了解到我們這個職業的存在,知道我們到底是做什麼的。周圍很多人都覺得,殯葬行業是吃死人飯的,從事這個行業的都是社會上很下層的人。這部電影算是為觀眾呈現出這個行業比較真實的一面。

這幾天,我們“一花一世界”在貴州當地發起了一個“我是入殮師,你願意和我握手或擁抱嗎”的活動,有的是和影院合作,活動地點在影院大廳,有的是直接在人流比較大的步行街,參與的人還挺多的。

其實,在2016年的時候,我們也做過類似的活動,圍觀的人挺多,但效果不是很好。因為入殮師不同於殯儀師,他與遺體是有接觸的,需要給遺體做修復、化妝等工作,很多人是比較忌諱的。有些人在社交平台給我留言,說如果你們洗了手,換了衣服,還是願意跟你握手的。

這次活動就很不一樣了,很多人都比較踴躍。比如,經歷過親人離世,參加過葬禮的朋友,就會特別理解我們。還有很大一部分年輕人,特別是90後,他們對待死亡,對待殯葬行業的看法,沒有那麼守舊了,再加上電影或者其他渠道的宣傳,讓他們對待生死的觀點發生了一些變化。甚至有些年輕人比較調皮,主動過來跟你握手、擁抱,開玩笑說,自己早晚也有那一天,到時候給他打個折。

入行初衷是親手送走自己愛的人

我從小的夢想是當一名法醫。

大概讀初三的時候,我看了歐陽震華主演的TVB劇集《洗冤錄》,講述的是宋代法醫學名師宋慈,如何破解奇案的故事。看完之後,覺得法醫這個職業太偉大了,他能讓不會說話的屍體,變成證人。從此,我就對法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再加上我從小比較喜歡標新立異,別人越是排斥的,我就越是喜歡。

TVB劇集《洗冤錄》劇照。

但是,由於我年少輕狂、叛逆無知,當時學習成績特別差,高考落榜,法醫的夢想破碎了。

因為我是體育特長生,經常參加全國和全省的一些比賽,是跳遠國家二級運動員,體育成績比較好,就被重慶一所大學特招進去了,選擇了工商管理專業。

大學期間,我的初戀在遵義醫學院高級護理,當時我就租了一個房子和女朋友直接住在她學校旁邊,相當於陪讀了,她們有解剖課的時候,我就去蹭課,學到了很多關於人體解剖的知識。我在她們學校學的課程比我在自己學校學到的還多。

比起一些後來從事殯葬行業的人來說,可能這是我的一個先天條件。現在回想起來,冥冥之中覺得挺有意思的。

大學畢業之後,我在六盤水當地的財政局做了一年文員,辭職後又做了兩年便衣警察,之後又學做生意,開過酒吧、做過房地產行業和營銷策劃等。

我最開始接觸殯葬行業是在2014年,有一位親戚去世。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了整個入殮過程,可以用“髒亂差”三個字來形容。

當時這個行業的標準還不夠健全,入殮師基本也沒有培訓,一些人只要膽子大一些,就能去給死者做入殮,給人的感覺特別不專業。在我們南方很多地方,要給去世的人,特別是男性剃光頭。我記得很清楚的是,那個入殮師給我親戚剃頭的時候,頭上割出一些口子,頭皮還在流血。當時我就在想,如果是活人去理髮,頭皮被割成這樣的話,肯定不得了。為什麼人去世以後被割成這樣?作為家屬,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整個入殮環境也特別不好,給死者凈身用的毛巾,好像是臨時準備的,殯儀館的環境,也讓人感覺很不舒服。並且普通老百姓對於殯葬的整個流程也不太了解,行業也沒有一個標準,風俗又多,死者的家屬在悲痛的同時,又很疲倦,很無助。

這次葬禮對我觸動特別大。因為我是獨生子,當時我就在思考,父母養育我一輩子,他們總有一天會離開我,那時候我該怎麼辦?

其實,我最初打算從事這個行業的初心,就是想讓父母離開的時候,能夠有尊嚴一點,體面一點,而不是在一個髒亂差的環境之下,匆匆結束了他們的人生。我經常收到一些網友的留言,說親人去世的時候,只能在旁邊眼睜睜看着殯葬人員為親人服務,沒辦法參與其中,覺得是一種遺憾。如果我能夠參與其中,親手送走自己愛的人,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自豪和驕傲的事情。

成立公司後在殯儀館住了8個月

那次葬禮之後,我開始了解這個行業,也看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標,想在這個行業里,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做一些標準化的東西。

我花了一年時間,去全國各地考察,包括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城市,西南三省也基本都去了,對這個行業進行了考察摸底,2015年正式成立了“一花一世界”公司。開始創業之後,我切斷了之前所有經濟來源,不給自己留有退路。

為了能夠掌握更多知識和接觸到遺體,我決定從基層一線做起。我與臨城的一家殯儀館達成了合作關係,免費幫他們搬運遺體,找一些合作空間。所以當我看到《人生大事》中朱一龍從樓上往下抬棺材的時候,特別有感觸。

雖然我做了很多準備,也學了很多專業知識,本以為可以坦然面對這份工作了,然而,還是被現實猝不及防地打擊到了。

我第一次接觸遺體,是剛進殯儀館不久。有一天晚上,接到了交警電話,在高速路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讓我們過去處理。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消防員正在破拆變形的車輛,以便我們把遺體搬出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觸遺體,那時候人已經死了,但是搬運的時候,還能感到尚有一絲溫度。那時候就感覺生命太脆弱了,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同去的老師傅看我在那兒發獃,吼了一聲,我才緩過神來。

在殯儀館工作時,我住在與停屍房一牆之隔的房間,一住就是8個月。那段時間只要有機會,我就會近距離地觀察屍體,思考如何對非正常死亡遺體進行修復和整形。

我們國家開設殯葬專業學歷制教育的學校,加起來不超過10家,其實很多同行基本都沒經歷過專門的學習。殯葬方面的知識,基本靠自學。我自己就去買一些法醫解剖的書籍或者看一些視頻,做筆記,再加上在殯儀館裡,接觸遺體的頻率高一些,進步很快。

《人生大事》劇照。 朱一龍飾演的殯葬師正在整理遺體。

殯儀館裡面沒有專業的修復師或者入殮師,一般的遺體的凈身穿衣等工作,殯儀館內部的員工就可以完成。如果是非正常死亡的遺體,殯儀館可能就要請一些外科手術的醫生來處理。我膽子比較大,再加上從小有一些美術功底,自己也比較喜歡鑽研,來殯儀館三四個月之後,我就可以做遺體的修復整形工作了。

比如,有些遺體的眼球受損,因為眼球沒有骨頭支撐,受損後就是一個窟窿,沒法去修復,現在的話,可以選擇用義肢或者膚蠟來複原,再進行化妝,基本上看不出來,但當時還沒有這種技術,我就用麵糰來做填充。

還有,當時殯儀館裡面,做遺體的面部修復整合,外科醫生基本上都是用針縫合,縫完以後,即便再去做修復,針眼還是很顯而易見的,家屬看得很悲傷,我當時做的時候,就用膠水一點一點的拼接起來,盡量做得沒有任何痕迹。我們真的是在實踐裡面一點一點的嘗試,才有了今天所謂的一套系統標準的東西來面對客戶。

想為破碎的家庭帶去一些心靈安慰

最開始做殯葬行業,我一直瞞着家人。他們只知道我開了一家這樣的公司,以為具體工作都是員工來做,怎麼也不會想到,我會親手接觸遺體。人們對死亡還是比較忌諱的,當時我心裡特別難受。直到三四年後,他們才真正知道我實際在做的事情。

我在城外工作,一個月回家一兩次。有一次我回家,女兒剛學會走路,東倒西歪地跑過來就要抱抱,我正要伸手,突然潛意識裡手像被電擊一樣縮了回來,腦子裡閃現着自己觸摸遺體的畫面。當時特別難受,趕緊去洗手,洗了好多遍,這才小心翼翼地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女兒,感受小生命帶來的溫度,深深地聞着女兒身上的氣味,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

當時我老婆特別喜歡看電影,看到我的狀態後,就推薦我去看一部叫《入殮師》的日本電影。這部電影對我整個人的觸動還是挺大的,裡面很多東西都比較寫實。當時我就調整狀態,回到殯儀館,準備換一種心態去工作,既然選擇了就不要輕易放棄。

影片《入殮師》劇照。

真正讓我對這個行業開始產生敬畏之心,心態發生轉變,是因為一件事。

2016年下半年,我已經可以獨立完成遺體的修復整形工作。有一天,我接到一個任務。一個孩子從工地的攪拌站上摔下來,面目全非,送到殯儀館的時候,孩子母親哭得撕心裂肺,嘴裡一直喊着:我的兒啊,我的兒。孩子父親神情有些獃滯,從藍色上衣里掏出一盒煙,點了一支,慢慢蹲下,手裡的煙從頭到尾一口沒抽,嘴巴卻一直在發抖,那支煙默默地在他的指尖燃盡。整個場景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歷歷在目。

當時我就在想,如果躺在這裡的人是我,我的父母肯定和他們一樣絕望。那時候我第一次有了同理心

當遺體送到入殮房的時候,我問孩子的母親,有沒有孩子的照片。因為還來不及做遺像,孩子母親就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個手機,破碎的屏幕下就是她兒子的照片。我接過手機,是個挺帥氣的小夥子,20歲左右。

我把手機放在化妝台架子上,根據照片對遺體進行全套修復和入殮,外表清洗、抽積、填充、縫合、修復、凈身、整形、化妝等,做了幾個小時。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用心地去做這件事,第一次一邊做一邊與遺體“對話”。雖然之前也重複過很多次,但是以前只是把他們當做沒有溫度的“產品”,此時此刻懊悔不已,心生內疚。

做完之後,我就把孩子父母叫進來觀瞻,自己就出去點了一支煙,在外面站着。母親仔細看着孩子,撫摸他的臉頰,然後開始四下尋找,直到看見靠在門框上的我,走到我跟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拉着我的褲腿,含着眼淚說了一句話:“謝謝你把我兒子還了回來。”

就是這樣一個舉動,喚回了我的初心。我覺得這件事要好好堅持做下去,不僅僅是為了賺錢,還可以為很多破碎的家庭帶去一些精神安慰。我和電影中的朱一龍一樣,放下了心裡的芥蒂,找到了自我,對待每一位往生者都保持着一顆同理心,對這個行業也充滿敬畏之心。

能感悟到生的溫度和愛的傳承

我剛開始創業,進入殯葬行業那段時間,夢想被現實打得稀碎,只有兩個小兄弟陪着我。當時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外面跑,陪家人的時間太少。再加上那幾年創業,債台高築,最多的時候欠債800萬元,家裡被我拖垮了,生活看不到希望,又不能陪在家人身邊,最終導致婚姻破裂。

2019年,公司才正式步入正軌。現在公司有兩三百員工,分布在雲南、貴州等地,年齡最小的員工只有21歲。

公司的員工都是我自己在給他們做培訓,我用了《洗冤錄》里的一句經典台詞“心不正,劍則邪”,作為員工培訓的一個教條。

作為一名入殮師來說,必須要具備的三個條件是:正直、善良和同理心。為什麼要正直?因為很多情況下,我們是單獨和遺體接觸的,如果你心裡不坦蕩的話,沒辦法克服這份恐懼,並且作為男性入殮師,有時候會接觸到一些女性遺體,凈身、穿衣、入殮、化妝等,必須要心正。

所謂的善良,就是不能只看錢。不管對方身份是怎樣,我們公司只有一個收費標準,因為生命平等。如果客戶真的達不到收費標準,但只要滿足公司的公益條件,可以免費服務。

同理心就是把客戶當做自己的家屬,不管是殯儀服務還是入殮化妝,不要問我是否滿意,員工要把對方當自己的親人送走,自己覺得服務過關了,再叫家屬過來看。

我從事殯葬行業8年了,送走了數千名往生者。很多人可能會問,每天要面對這麼多死亡,內心會不會變得麻木?其實到現在為止,我們不但沒有麻木,反而是越來越多的從死亡這件事情中去感悟一些生的道理和溫度。

《人生大事》劇照。殯葬師正在搬運遺體。

就像我們工作人員走上街頭做活動,對他們來說其實也是莫大的一種心理挑戰。眾目睽睽之下,有人真的是尊重你,也有人把你當小丑,還有人在害怕你。他們能夠勇敢地走出去,看到他們眼中含着感動的淚水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們真的不是因為工作而工作,而是真的對生命產生了尊重。

每一次員工在做完服務以後,我都能感覺到他們的成長。有些員工是在親人離世以後,知道有入殮師的存在,從事這個行業的,還有一部分是帶着遺憾來的,比如說,他的親人離世後,可能沒來得及做一些事情,有一些遺憾在裡面,他們是帶着遺憾來彌補的。

現在我們的整個入殮,包括殯儀,都和家屬互動起來,讓他們參與到送別親人的環節當中。就像生孩子一樣,生下來的時候咱們要去抱一抱,這是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同時,走的時候,我們也應該去給親人擦拭一下身體,哪怕是洗個臉、洗個手,起碼也是一種愛的傳承。

《人生大事》生者辦後事情況現實中也有

德國哲學家馬丁·海德格爾有個哲學理念叫“向死而生”。我們有時活得太安逸了,往往會忽略了對待死亡的一些看法。

這兩年,疫情喚醒了很多人對待死亡的認知。在疫情暴發之前,我們推進工作是很難的,很多人只要聽到你是干殯葬業的,就躲得遠遠的,不願意去接觸,但疫情之後再談及死亡,我能夠感覺到人們的心態發生了很大變化。

有這樣一個例子:一個30歲左右的女孩子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母親因病凌晨1點在家中去世。她特別恐懼,打電話給到她身邊所有人,但都沒辦法幫助她。她就把家裡所有的燈都打開,直到凌晨5點,才通過朋友給我打了電話。因為我們特殊的工作性質,疫情期間,只要有健康證明和通行證,就可以去上門服務。

當我和同事敲開她家門的時候,已經是早上6點。她打開門見到我們後,便暈厥了過去,醒來後她就緊緊抱着我,一直哭,我們就安慰她,然後給她母親做入殮,最後送到殯儀館。她很感謝我們。疫情期間,類似這樣的事情有很多。

《人生大事》的台詞“人生除死無大事 ”很點題,什麼是人生大事?就是珍惜你所擁有的每一份美好的情感。

《人生大事》中,有一位還在世的老人給自己辦了一場葬禮。其實,我們公司從2019年開始,就有一種產品叫“生前契約”,當事人生前就自己或親人逝世後如何開展殯葬禮儀服務而與我們訂立的合約。現在我們公司在全國有1萬多單客戶,年齡最小的客戶只有4歲,他非常健康,是他父母提前給他簽訂的。

其實,只要人們真正去了解生命,知道我們這個行業之後,是願意參與策劃自己葬禮的。電影中還有一個情節,在醫院裡病人還沒去世,一些人就去拉生意。現實中,這種現象其實不少。這也是我們為什麼要做“生前契約”的目的,人們在活着的時候就已經把後面的事情全交給我們了,希望他們在最後這一段時間,身邊人不要被打擾。

新京報記者 滕朝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