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有個新聞挺匪夷所思的，電信詐騙的發源地被電信詐騙的新貴給電信詐騙了。
根據台灣省官方的喉舌稱，從今年3月7日起，該省有373人被騙到柬埔寨打工，一下飛機就被詐騙集團沒收了手機和一切相關證件，隨後便開始了“猜猜我是誰”的電信詐騙業務。
不聽話的輕則被打、電棒調教、關小黑屋，嚴重點的被動打撲克、摘器官或者誣陷販毒。
台灣省對此也沒什麼好的辦法，主要工作就是在機場豎幾個牌子，提醒大家不要去東南亞。
這裡面就有個問題，台灣省一直都是電信詐騙的大本營，為什麼還有人會被“騙”到東南亞繼續幹事業？
仔細琢磨一下就能發現這裡面沒那麼簡單，大概率的情況是台灣省的電信詐騙產業出海，把業務轉移到了東南亞，一些台灣省的年輕人為了追逐“夢想”被朋友忽悠了過去。
所以就有人指出，90%以上跑到柬埔寨的台灣年輕人，其實都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只不過業績不達標或者心態出現了波動，回到台灣省後又把自己包裝成了受害者。
大家可能會認為“殺豬盤”都是東南亞人搞的，這就誤會大了，東南亞擅長的是“HDD”，像“殺豬盤”這樣細膩的產業，大多是跑到東南亞的台灣省人和胡建人搞出來的。
“殺豬盤”其實就是“猜猜我是誰”電信詐騙的升級版，背後的老闆也大多是電信詐騙的骨灰級玩家。
前些年中國政府出重拳打擊電信詐騙，算是給全民進行了一場常識性掃盲，血淋淋的案例讓大爺、大媽們展開了一場深刻的自我反省，如今，電信詐騙在中國已經基本沒市場了。
也就是從那時起，國內的騙子們跑到了東南亞，他們痛定思痛，不僅升級了業務、技術和設備，還順帶手升級了整個產業鏈。
01
先說下啥是“殺豬盤”。
所謂“殺豬盤”，其實就是網絡詐騙，騙子們把自己包裝成8塊腹肌的高富帥或者瘋狂炫富的白富美，藉助婚戀、交友等手段，引誘受害人“投資”、“玩彩票”。
在“殺豬”局中，騙子把受害者叫“豬”，把談戀愛、交朋友的過程叫“養豬”，溝通平台就是“豬食槽”，為了保證“出欄”的成功率，他們還編寫了一套情感培養手冊，也就是“豬飼料”。
最早聽到東南亞“殺豬盤”這個詞，還是在2016年，兩年後，網上曝光的東南亞“殺豬盤”就出現了井噴，國內的受害者也爆髮式增長。
據媒體爆料，“殺豬盤”涉案金額是其他類別案件的5倍，詐騙金額數以億計，被騙者輕者抑鬱，重者傾家蕩產、負載累累、自殺、自殘，由於服務器在境外，騙子們廣泛布局東南亞，這讓中國警方非常難辦。
去過東南亞的朋友都知道，東南亞那個地方，你能想到的罪惡，它有；你想不到的罪惡，它也有。
東南亞的那些國家，幾乎都搞“HDD”，泰國的色情產業出眾，同時也是人口、器官販賣的集散地；
2016年，在國內呆不下去的電信詐騙團伙跑到了西港，隨隨便便購置了幾台電腦和手機就開啟了“猜猜我是誰”業務，當地政府對此類人員不夠“重視”，也沒有取締他們的動力，於是整個西港就成了電信詐騙團伙的天堂，很多浪跡在東南亞其他國家的團隊也慕名而來，於是便形成了西港第一批外來人口。
後來柬埔寨政府意識到再這麼搞，西港就成了電信詐騙團伙的創業樂園了，於是出重拳打擊，一次性轟走了4萬多的從業人員。
但這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電信詐騙團伙走後，網絡博彩詐騙趕了過來，之後的三年里，大量的網絡博彩詐騙團伙開始湧入西港，在西港掀起了一段風起雲湧的歲月。
網絡賭博就是通過各種洗腦手段讓人進行線上賭博，主要詐騙的對象是中國國內和其他地區的華人。
從事這個行業的低級別人員被稱為“菜農”，大量“菜農”被詐騙公司吸引到國外，形成“菠菜大軍”。
國內管這個犯罪技術叫“殺豬盤”，而柬埔寨管這個黑色產業叫做“網絡投注”，簡稱“網投”。
因為放開了網絡賭博經營牌照，“網投”在西港如魚得水，日利潤可達數百萬，甚至數千萬美金，從業人員簡直是活在了天堂。
“網投”業的火爆直接帶動了西港的其他產業，最大利好的就是房地產業。
從2018到2019年，幾乎每個月都有幾萬名“菜農”從中國和東南亞湧入西港，這些人要吃飯、租房，自然就推高了西港的物價和房價。通常一間三四十平米的屋子能夠租到1200美金，而一個租金在5000美金的商鋪，很多人拿着現金來搶。在西港“網投”最火爆的時期，房東會要求租戶押九付三，大家可以想象下當時有多瘋狂。
“菜農”們的高收入也帶動了西港的線下產業，餐飲、賭場、會所等都受益明顯。一到晚上，中餐館的門前停滿了勞斯萊斯、賓利等豪車，而“菜農們”也會拿着騙來的錢跑到真實的賭場去找一下感覺。
在“網投”詐騙業最繁榮的2018年，整個產業的從業人員超過了10萬，直接流動人口也超過了10萬。
夢幻破滅在2019年的8月18日，連任後的洪森簽署了“禁賭令”，停止發放網絡賭博牌照，並且在年底終止原有的網絡賭博牌照。洪森說，“柬埔寨不能把國家的未來放在網絡賭博上”。
緊接着，中柬警方迅速出擊，接連搗毀了多個“網投”窩點，抓獲數百名“網投”詐騙分子。一系列的打擊讓“網投”們意識到又該跑路了，一夜間，“網投”們各奔東西，西港瞬間消失了20多萬人，後續影響波及到了西港的所有產業。
02
網絡詐騙公司離開柬埔寨後，又轉戰到菲律賓，目前，菲律賓是網絡賭博的第一強國。
東南亞的政府為了創匯，對這些人拿不上檯面的產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詐騙團伙就更提不上興趣了，在他們眼裡，老百姓能吃飽飯就不錯，哪還顧得上什麼體面。
所以，在菲律賓、馬來西亞、柬埔寨、越南、老撾、緬甸，“中國人坑中國人”的“殺豬盤”創業公司遍布各大城市，每年都有上萬的年輕人被騙到這些地方，充當詐騙工具。他們在行業中有個術語，叫做“狗推”或“菠菜大軍”。
在“殺豬盤”的金字塔中，最底層就是“狗推”，乾著苦逼的工作，還要備受良心的折磨，如果想要離開，要不繳納贖金，要不遭受毒打。
而金字塔上的老闆、主管、蛇頭則早就邁過了良知這道坎兒，不光賺得盆滿缽滿，還把大批同胞推進了火坑。
90%的“菠菜”都是被朋友的朋友忽悠去的，蛇頭們會告訴“菠菜”，東南亞某某國已經賭博合法化了，到了那邊每天工作8小時，在手機上操作幾下，每個月就能拿到兩三萬。
大多數年輕人一聽活少，還來錢快，立馬準備走出國門闖一闖，等攢夠第一桶金後就回國做個小買賣。
而實際上，很多人去的時候隨意，想回來就沒那麼簡單了。
前期，蛇頭會幫“菠菜”們訂機票、辦簽證，比國內的導遊還貼心。一旦到了東南亞，蛇頭將“菠菜”們交給公司，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從下飛機的那一刻，“菠菜”們的護照就被統一收繳，進入公司馬上開展業務培訓，裡面涉及了怎麼包裝自己，針對不同客戶使用什麼樣的話術，以及如何一步步讓“客戶”賣房賣車、刷爆信用卡、網貸平台。
此時，“菠菜”們已經意識到自己掉坑裡了，但護照被收，門口還有打手，不想干也只能暫時待着。有些人實在邁不過去良知這道坎兒，老闆也會安慰說：“來都來了，先試試”。
如果“菠菜”執意要走，老闆就會要求拿個幾萬來贖身，再不行，就棍棒伺候了。絕大部分人只能硬着頭皮干，從“菠菜”變成為一名“狗推”。
“殺豬盤”的公司一般都是個封閉系統，睡覺的地方和工作區域都在一個院子里，最多相距也不會超過10分鐘的路程，宿舍和公司門口還有持槍保安，完全做到了24小時有人站崗。
“狗推”們擠在多人宿舍里，上班時間完全配合國內的作息，一般都是從中午12點開始，然後持續工作到凌晨，甚至更晚。他們不能給家人打電話，更不能視頻，和陌生人聊天也要用語音。
大一點的公司要求更為嚴格，為了方便管理，老闆乾脆給“狗推”刻了胸牌，每個人都有一個代號，老闆的解釋是，用真名會有危險，所以大家也都以數字相稱。
東南亞的一些城市裡，一棟寫字樓里幾乎全是“殺豬盤”公司，裡面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狗推”大軍，這些寫字樓也被稱為“東方魔窟”。
要知道，東南亞的寫字樓也不便宜，物業知道你是“殺豬盤”公司，租金就敞開了要，再加上幾百上千的員工吃喝拉撒，每月都得上百萬的支出。
這些公司的裝修風格跟國內網吧差不多，都是10人或者20人一排，也是一組，組長坐在最前列。一旦有人充錢，組長就會大喊“某某客服三充兩萬”，其他人就集體鼓掌，畫面像極了三、四線賣保險的銷售團隊。
通常情況下，幾百人的公司里，一個月也只有10幾個人能出業績，但這10幾個人往往能把業績衝到幾百萬，甚至上千萬，一個有實力的組長，單人業績可達百萬。
按照“殺豬盤”公司的業績考核制度，“狗推”騙到了錢，可以拿到25%的提成，組長提成35%，還能從組員手裡拿到10%的回扣。有些良心不過去的人，拿到第一筆提成後，就趕緊賠錢走人了。
除了組長，90%的“狗推”都是被騙過去的，其中大部分家裡沒錢，只能硬着頭皮做下去，少部分是不想家裡知道，想着幹完半年或者提前完成業績，然後趕緊回家。
也有交不出錢，中途想跑的。
通常情況下，不出一天，公司的打手就能把人找到，如果打手們找不到人，老闆就會在網上發起懸賞，用不了3天也能把人抓回去，然後就少不了一頓暴打，接着關小黑屋，老闆的所有損失都會加倍算在逃跑者頭上。
03
一個成熟的“殺豬盤”公司往往代表着暴利，所以那些背後的老闆們在投入上也不惜成本。
多數“殺豬盤”公司會從浙江的科技公司購買位於美國的服務器，而一些小的操盤程序，甚至可以從某寶上購買。
公司成立後，需要聘請程序員和設備維護員，公司還會為“狗推”配備一系列的軟硬套裝。
“殺豬盤”產業的食物鏈頂端是投資公司的老闆，多為胡建人，這還真不是地域歧視，胡建人縱橫電信江湖幾十年，實力在那擺着，想洗地都難；
第二層是經理，也就是公司的操盤手；
第三層是程序員和組長；
最底層就是“菠菜大軍”，據不可查證的數據，輸出“菠菜”最多的省份是福建、廣東、湖南和山東。
在“殺豬盤”產業鏈之外，還有兩大輔助產業：人口販賣的“蛇頭”和錯綜複雜的跨境金融系統。
你不跨越南海，就不知道“菠菜”有多繁榮，在廣州去菲律賓的飛機上，一半以上都是“菠菜”，下了飛機出了機場，馬上就會被各自的老闆領走。而蛇頭每人能收6000以上的人頭費，遇到公司缺人的時候，從別處挖過來的“狗推”，甚至能賣到2萬塊一人。
通常蛇頭瞄準的是有暴富夢想的年輕人，或者在國內欠了一屁股債，急需走出國門搏一把的生意人，但也有國內公司干不下去，老闆把整個團隊賣到東南亞的情況。
我有一個廣東朋友，常年混跡遊戲圈，各種奇聞也是見得多。
2018年，一個2000多人的遊戲公司干不下去了，老闆表示公司雖然被大家干黃了，但自己不能放棄兄弟，所以決定帶着大夥去東南亞做遊戲，那邊的市場不成熟，工作輕鬆且錢來得快。
大家也沒多想，第一批25人就被送到了西港，一下飛機，護照就被收走了。然後，他們被帶到荒無人煙的郊區，開始學習“重慶時時彩”，自我包裝、微信、MOMO的搭訕技巧…
幾天後，他們又被帶到了另一家公司，學習的內容不變，隨後，公司就讓他們開始“殺豬”詐騙，用MOMO、TANTAN去交友，女號聊男的，男號聊女的。
不過，大家都是技術男，在情感攻堅上非常吃力，所以普遍業績不行，一個月下來，同事里最出色的人也只騙到8萬，還有人幹不了傷天害理的事兒，甘於只拿3000塊的底薪。
一個月後，他們又被轉移到了第三家公司，做的是普通遊戲銷售，這一次不是“殺豬盤”，也沒什麼大錢可賺，但整體業績卻得到了提升，大家多少才有了點心理安慰。
3個月里，這些人被轉手了3次，而背後的老闆跟蛇頭一樣，每次都能拿到不菲的傭金，有人就懷疑，原公司2000多人是不是都被老闆分批給賣了？
半年後，這些人才回到廣州，後來圈裡朋友聚會，其中一人說了一句話：“都是奔着一夜暴富去的，去了之後才發現，到那個地方的人已經沒有人性了。”
結語
前段時間本人也遇到了電信詐騙，對方的邏輯之嚴謹，手法之巧妙確實讓人防不勝防。還是提醒大家警惕陌生號碼，千萬不要給陌生人轉賬，有時間還是下載個反詐APP吧。
此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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