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歌后”患癌去世,長相平平、被公司解約,她憑什麼這麼火?

“淹水了!快逃命!!”

男子用力砸地下室的門,扯着嗓子大吼。

這是音樂人汪一平的錄音室。

正是凌晨時分。

屋內兩人猛然驚醒,跳起來,卻摔進水裡。

糟糕!地下室進水了!

他們下意識看向設備。

已經太晚。

所有東西都泡在了水中。

錄音器材,錄好的母帶、小樣……

歌詞本在渾濁的水中打着卷,起起伏伏。

水位迅速上漲。

女孩還想撈,汪一平拽住她。

“保命要緊。”

兩人跌跌撞撞往外跑。

逃出後片刻,水淹沒了地下室。

好險。

他們熬夜錄歌,趴桌睡着。

如果不是房東來敲門,就命喪於此了。

冰冷暴雨兜頭澆下,他們瞬間清醒。

女孩哆嗦着嘴唇,腦海一片空白。

什麼都沒來得及搶救出來。

兩人就站在雨中,看着洪水洶湧衝起地下室。

他們像流浪狗般,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那是2001年9月。

一場“娜莉”颱風肆虐當地,破壞無數房屋。

他們的希望,也在那個雨夜被摧毀殆盡。

女孩是阿桑

汪一平是她的經紀人。

錄音室和器材在水災中報廢。

他損失近400萬,幾乎破產。

而阿桑,快錄好的專輯毀於一旦。

兩人幾年的努力,在頃刻間化為泡影。

此時距離阿桑憑一首《葉子》走紅,還有兩年。

她尚默默無聞,微如螻蟻。

沒人認為她能火。

除了汪一平。

“你還想不想再做?”

“我想,可是……”

阿桑自覺愧對汪一平,幾乎要放棄了。

“行,那我們重新再來。”

她抬頭,有了往前走的勇氣。

那時她不知道,這並非她最後一次劫難。

阿桑,人如其名,歷經滄桑。

在遇到“伯樂”汪一平前,她已經暗暗努力了很多年。

小時候,父母感情不和,動輒爭吵。

阿桑厭煩這樣的生活。

“我想逃避,逃避方式就是唱歌。”

她一個人,唱啊唱。

唱那些難以名狀、濕漉漉的小情緒。

阿桑和姐姐

1995年,阿桑高中畢業,考入台灣藝術工作總隊。

終於可以登台演唱。

但同時,她還要負責主持、伴舞、做道具、縫服裝、搬運設備……

相比歌手,更像後勤,工作瑣碎無趣。

曾在藝工隊工作的費玉清說過:

“最怕調到服裝組和小道具組。”

可阿桑十分珍惜這個機會,一待就是五年。

2000年,義工團縮編。

阿桑只能離開,與幾個朋友組建樂隊,在酒吧駐唱。

也是這年,她遇上改變餘生的伯樂——

著名音樂製作人,汪一平。

汪一平欣賞她的潛力,用心培訓她一年,從發聲到曲風。

隨後,正式錄製樣帶。

他們的坎坷歷練,由此開始了。

第一次,他們錄了6首歌。

樣帶送出去後,立刻有唱片公司表示有意,要求他們推掉其他邀約。

阿桑很開心,以為美好歌唱生涯即將開啟。

他們婉拒了其他邀約,耐心等待。

沒想到被擱置了半年。

汪一平忍不住找上門,對方卻支支吾吾:

“唱片業不景氣啊,她也不是美少女,很難做……”

一朝夢碎,他們回到原點。

就在兩人愁眉苦臉時,汪一平接到音樂人姚謙的電話。

“阿桑挺不錯的。”

還沒來得及高興,姚謙接著說出來意。

原來是想買樣帶中的一首歌,《遠走高飛》。

“要歌不要人。”

後來的阿桑自嘲道。

當時很多朋友勸她:“阿桑,換個工作吧。”

可她不甘心。

汪一平也想再爭取一次。

這6首歌反響平平,他決定推翻重來。

他重新寫了10首歌,一點點作詞曲、編曲、錄音。

阿桑則一邊打工維持生活,一邊抽空錄歌。

新專輯在漸漸完善。

但厄運,又一次攫住了他們。

2001年9月,一場颱風水災淹沒了所有器材、卡帶。

一周後水退了,兩人看着狼藉的錄音室,相對無言。

汪一平幾乎破產。

所有人都勸他放棄。

這女孩人淡如菊的模樣,再怎麼捧也難紅,何必再砸錢呢。

汪一平卻像紅了眼的賭徒,分外執着。

他舉債湊齊製作成本,向朋友借器材、錄音室,艱難地重製專輯。

他也的確賭贏了。

兩年後,阿桑拿着這張唱片,敲開了華研公司的大門。

隨後憑一曲《葉子》,一炮而紅。

千禧年初,阿桑紅過。

她是一代人記憶中的“悲傷歌姬”。

許多作品街巷傳唱:《葉子》,《寂寞在唱歌》,《一直很安靜》……

很多人不認識她,但歌聲響起,便會瞭然:

哦,是她。

歌比人紅,是她逃不脫的咒語。

但阿桑不在意。

她沒想大紅大紫,只是靜靜地唱喜歡的歌。

她唱孤獨:

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

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葉子

阿桑 - 受了點傷

唱愛而不得:

這個城市太會偽裝,

愛情就像霓虹燈一樣。

誰離開之後,卻把燈忘了關,讓夢作得太輝煌。

受了點傷

阿桑 - 受了點傷

第一張專輯《受了點傷》反響熱烈。

很多人第一次聽到,便被她略帶磁性又乾淨的嗓音捕獲。

她低聲輕吟,哀怨婉轉。

將孤獨二字詮釋得熱鬧又清冷。

那時街邊店鋪,常播放她的歌曲。

年輕人也會一起聽磁帶CD,跟着哼唱。

主打曲《葉子》,還請來了當紅的Selina鄭元暢拍攝MV。

阿桑(左一),Selina(左二),鄭元暢(右一)

所有人都說,阿桑熬出頭了。

發布會上,她親手調了一杯“苦盡甘來”雞尾酒。

全場掌聲雷動。

而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眶紅了又紅。

2004年,阿桑入圍金曲獎最佳新人獎。

唱片公司乘勝追擊,次年推出第二張專輯,《寂寞在歌唱》。

但這次,聽歌的人卻明顯少了。

當時娛樂圈中,當紅新人如過江之鯽。

周杰倫林俊傑張韶涵蔡依林梁靜茹……

和他們相比,阿桑沒有任何熱度。

新專輯《寂寞在唱歌》,靜悄悄上架各家唱片店。

然後便一直被擱置、落灰。

儘管阿桑在各地宣傳,銷量仍遠不及預期。

合約結束後,公司沒有續約。

她黯然離開。

專輯銷量不佳,但其中的《一直很安靜》,卻火了半邊天。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一直很安靜

阿桑 - 寂寞在唱歌

這首歌是《仙劍奇俠傳》的配曲。

作詞人方文山,將它送給了劇中的林月如

林月如深愛李逍遙,卻只能退居一旁,最後煙消玉殞。

冥冥中,似乎預示了演唱者阿桑的結局。

離開公司後,阿桑沒有放棄唱歌。

她和汪一平來到內地發展,積極籌劃第三張專輯。

也是這時,她遇到了命中良人。

她計劃結婚。

歌聲有了歡快的成色。

故事講到這裡,也許你猜到了後續。

阿桑沒能披上婚紗。

2007年,她確診乳腺癌

2008年10月,被告知已是晚期。

她不希望大家擔心,一直隱瞞病情。

猶豫良久,最終她還是只告訴了家人。

以至於後來,當朋友們得知阿桑的死訊,沒有人相信。

“怎麼可能,她不是準備結婚嗎?”

師兄張智成,曾和她一起練歌、宣傳,情同手足。

阿桑和師兄張智成

確認消息後,他愣了半天,隨即失聲痛哭。

他取消了所有通告和宴會。

在博客上喊:“桑!你回來啊!師兄我好難過!”

阿桑和師兄張智成

留言區卻再也沒有出現阿桑的頭像。

阿桑的博客,也停在2008年6月10日。

阿桑最後一篇博文

“我好了,再等我幾天!”

阿桑真的很樂觀。

她一直傻傻相信,自己會病癒。

她安慰病床前垂淚的母親:

“媽媽,病好了我學英語,吉他,彈英文歌給你聽。”

臨終前,她已疼痛不堪,意識不清。

卻仍提醒家人:

“嗎啡不要加太多,我怕病好了會上癮。”

2009年4月6日,阿桑病逝。

她的夢,她的痛,就此戛然而止。

我還記得那天。

同桌告訴我:“阿桑走了。”

我不信。幾天前還在聽她的磁帶呢。

我湊近諾基亞小小的屏幕。

把那則百來字的新聞,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

終於確認,新聞里去世的阿桑,就是那個阿桑。

那幾天,許多同學的QQ簽名改成了她。

“懷念阿桑。”

“你聽,寂寞在唱歌。”

她曾說自己歌火人弱。

可她在許多人心中,依然佔據了一定分量。

聽歌的人記得她。

她的至親朋友更是記得。

告別式那天,來了許多人。

家人知道,她不願大家悲傷。

他們請來花藝師,用鮮花將現場裝飾得溫馨美好。

鮮花圍簇,阿桑在照片上笑語嫣然。

沒開過演唱會,是阿桑的遺憾。

告別式便辦成音樂追思會。

現場循環播放着那曲《葉子》。

如夜鶯啼血,經久不息。

告別式後,阿桑長眠於台北天祥寶塔禪寺。

這裡環山疊翠,薄霧繚繞,梵音清凈。

很適合阿桑的性子。

一晃12年過去。

今年,阿桑本該46歲。

也許回歸家庭,也許還在創作新歌。

如今我們卻只能翻出舊曲,再聽一遍。

阿桑的好友楊樂樂曾說:

“她努力上進,心態平和。不是大紅大紫,但活得非常快樂。”

這或許是對阿桑最好的解讀。

短短34載生命。

她從未妥協,在自己的路上默默前行。

同時清明冷靜,洒脫從容。

直至今日,依然有人在歌曲評論區里,娓娓道出心事。

她成為樹洞,靜靜容納所有悲傷和迷茫。

時間回到2001年。

26歲的阿桑,每晚泡在地下錄音室。外面是萬古長夜,溫柔又深沉。

她如暗夜開花,將小樣唱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每個細節完美無缺。

終於play鍵按下。

清冽歌聲響起。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