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港小鎮，小巷深藏文化寶，大門長挹古人風

鹿港有“三多”——古迹多、匠師多、小吃多。自行車在曲里拐彎的小巷子中穿行，一路經過“米市街”“板店街”“打鐵寮”等老街。雖然很多老屋已經破舊，門扉都裂開了，但從門前懸掛的古樸燈籠、雨傘，門楣上“松下齋”、“合德堂”、“岐陽衍派”等牌匾，還是可以一窺當年“小巷深藏文化寶，大門長挹古人風”的繁華與風流。

鹿港的小鎮古韻，最集中於“九曲巷”（又稱金盛巷）。九曲巷並不是真的有九個彎，“九”在中國古代有至多之意，“九曲”也就是彎很多。鹿港瀕臨台灣海峽，昔日入冬之後東北季風寒意逼人，居民採用迂迴方式排列建築以防風害，即便寒冬臘月，小巷內仍然溫暖如春，造就了鹿港八景之一的“曲巷冬晴”。

九曲巷中有兩棟著名的古厝景點，一是“十宜樓”，一是“意樓”。前者是一座紅磚綠瓦凌空橫越巷子的“跑馬廊”，十宜指“宜琴、宜棋、宜詩、宜畫、宜花、宜月、宜煙、宜酒、宜茶、宜博”，光聽這個名字，就可以想象當年鹿港的富商與墨客文人的業餘生活是何等的豐富多彩。

意樓則是巷內大宅院“慶昌古厝”中的一座閣樓，這裡有一個類似“煙鎖重樓”的凄美愛情故事。相傳此樓曾居住着一對新婚夫妻，丈夫進京赴試卻一去音訊全無，女子抑鬱而終。細雨淅瀝，我聽到這個故事時，不禁想起戴望舒的詩作《雨巷》，看來在每條悠長寂寥的雨巷深處，都可能有一個“丁香一樣結着愁怨的女子”。

文採風流的鹿港，卻還有一條名字粗鄙的“名巷”——摸乳巷。巷子已經有200多年歷史，本身不過是房屋之間的一條狹長防火巷，逼仄之處僅容一人通過，如果男女穿過巷子時迎面相逢，難免身體接觸，“君子禮讓，小人摸乳”，翻譯成今天的流行語，就是“猥瑣男”可以乘機性騷擾，因此得名。

原來當地人嫌巷名不堪，另起“君子巷”“護胸巷”等名，但外地遊客來了，還是會指名要找“摸乳巷”，當地人也都不以為忤，大方指路。我曾經和同事“以身試巷”，其實只要稍一側身，就可以兩不相干地通行。所以，關鍵不是名字好不好聽，而是內心齷不齷齪。

從摸乳巷出來不遠，就是著名的鹿港辜家的老厝。清康熙初年，辜家從泉州遷到台灣，世居鹿港，因經營有方、長袖善舞成為當地望族。日據時期，發家後的辜顯榮設立了“大和行”，將總部設於家鄉鹿港，又興建了這棟歐式豪華宅第，取名為“大和館”，當地人至今仍以“大和大厝”稱之。大陸人民熟知的原海基會董事長辜振甫先生，就出生於此。

▲鹿港辜家的老厝

辜家古厝分為兩部分。前面是辜家事業發達後建造的巴洛克風格的洋樓，落成於1919年，現在仍是小鎮上最華美的建築，樓外的石雕裝飾精雕細刻，美輪美奐。後面是閩南傳統紅磚厝，質樸無華。辜家故居現在闢為鹿港民俗文化館，裡面的陳列，可以讓人深入了解鹿港的歷史與辜家往昔的豪門生活。

辜家的隔壁，是閩南傳統建築的代表——鹿港進士丁壽泉故居。這是鹿港碩果僅存的長條型街屋四合院，格局是“三坎五落兩過水”，包括店面、一深井、一照廳、一中井、一大廳。而從丁家大宅後門出來，就是鹿港最熱鬧繁華的中山路。

由於街頂加蓋遮雨蔽日，中山路又有“不見天街”之稱。位於街道兩邊的房子，大多追根溯源可至清朝或日據時期。中山路也是鹿港的美食街，老字號玉珍齋、阿振肉包就位於中山路。“鼎泰豐”的小籠包名揚兩岸，可要說包子，我覺得還是阿振肉包最好吃。阿振肉包最獨到的地方，在於其特殊的奶香味，外皮手工製作，口感“超Ｑ”。我到鹿港，寧可不吃正餐，都要多吃兩個阿振肉包。據說，當年蔣經國宴請貴賓時，都曾指名這家店的老闆鄭振山做糕餅點心。

“三步一小廟，五步一大廟。”移民社會缺乏安定感，加上閩南人慎終追遠，所以如今的鹿港還留有60多座宮、殿、廟、寺，所供神靈從媽祖、玄天大帝、關公、城隍到送子觀音，應有盡有。

羅大佑歌唱的媽祖廟，大名叫“鹿港天后宮”，就位於中山路上，廟裡香火鼎盛，廟口則是熱鬧的商圈（關於鹿港天后宮，後文有詳細介紹）。三民路上的龍山寺，則是鹿港另外一個著名古迹和信仰中心。這座四進三院的北宋宮殿式建築，完全依照福建溫陵的龍山寺圖樣而建，就連寺中所鋪的石板都是早期先民從大陸帶來的壓艙石。到鹿港龍山寺，一定要仔細觀賞寺里的石雕、壁畫，每一個圖案都大有講究和說頭。最好能認真聽當地的導覽志工娓娓道來，否則“如入寶山空手回”。

曲折蜿蜒的街巷，紅牆燕尾的閩南古厝，香煙繚繞的媽祖廟，案桌前虔誠叩拜的老婦人……每次來到鹿港，我都有恍若回到閩南故鄉的錯覺。不同的是，我的家鄉鮮有人知，而鹿港卻因為羅大佑的一曲《鹿港小鎮》而揚名華人世界。

鹿港是隸屬於彰化縣的一個小鎮，與福建省的泉州、漳州隔海相望，是當年泉州居民遷徙來台的最早落腳點。清代的鹿港千帆盡渡、商賈雲集、人文薈萃，是僅次於政治中心府城台南的全台第二大城市，有所謂“一府二鹿三艋舺”之謂，“繁華猶似小泉州”。

隨着溪流泥沙的淤積，繁忙的商港漸被廢棄，鹿港的黃金時代也一去不復返。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落的小鎮保留了最純樸的風貌，在現代文明發達的今天，卻成為當代人紛至沓來訪古尋幽的熱點。

“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這是羅大佑歌中、許多人心中的鹿港，實際上，今天的鹿港霓虹閃爍，老街古厝也處於過度商業開發和現代建築的圍困之中。但這裡畢竟還是有斑駁的磚牆、賣着香火的小雜貨店、緩慢的生活步調和淳樸善良的人們，他們依然和先人一樣虔誠信仰媽祖，依然說著不同於台灣其他縣市、和泉州話一樣的“鹿港腔”。

“原鄉人的血，必須流返原鄉，才會停止沸騰！”鹿港不是我的也不是很多台北人的故鄉，但卻是許許多多在都市裡追尋夢想、遺失夢想的當代人的精神原鄉。而只有回到原鄉，你我的心才會清明、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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