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於連城縣新泉鎮儒畲村。
儒畲村地處新泉鎮東北部,山高林密,蔥蘢盤繞,是新泉、廟前、莒溪三個鎮的交界地,北與莒溪相接,東南與廟前的蘭橋、岩背毗鄰,西與儒陂村接壤。由於地理交通的便利性和特殊性,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這個村便成了紅色蘇區。自南往東北的這條路,原是龍岩通往連城的一條古驛道,至今還流傳着1929年6月17日,朱德、陳毅率領紅四軍六七百名將士路經此地,朱軍長坐在村中屋橋東南角的靠背凳上歇息的史話,蘇區女“特工”寧死不屈的故事就發生在這條路上。
古驛道在儒畲村中有一座12米長、5米寬的石拱屋橋,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該屋橋命名為“烈士橋”。橋下的小溪源頭源於百魚嶺,流經村中央的屋橋,西流奔向汀江支流的連南河。屋橋是儒畲人民為紀念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為革命光榮犧牲的儒畲村 36位烈士而建的仿古建築。在橋頭東北角大理石“革命烈士光榮牌”顯著位置,“林蘭清”三個字特別的醒目。今天講的就是這位在革命鬥爭中寧死不屈的林蘭清烈士。
林蘭清,1900年3月出生於莒溪鎮小莒村峽下自然村一個貧苦農民家庭,那個時代她家裡苦得揭不開鍋,天資聰穎的林蘭清根本沒有機會上學,七八歲就挑起放牛、割草、砍柴的生活擔子。1919年,19周歲的林蘭清已出落成月貌花容、眉清目秀的大姑娘,她個子高挑、四方臉,一對大眼睛出奇的明亮,經常到與出生地小莒村一山之隔的儒畲百魚嶺自然村的山坡上放牛、割草,惹得許多儒畲村的青年後生心猿意馬,爭先恐後與林蘭清示好。在勞動中,林蘭清結識了一個叫羅水壽的青年,見他健壯英俊、虎虎生威,而且忠厚老實,還經常幫自已割草、砍柴,心裡暗自喜歡,一來二去二人互成意中人。經媒婆說合,有情人終成眷屬,1919年秋收過後,一頂花轎抬進了羅水壽低矮破舊的房門,林蘭清成了羅水壽的妻子。
羅水壽家也是一個貧困家庭,靠做長工、打短工過日子,有上頓冇下頓。由於生活條件差、缺乏營養,十年中林蘭清生了三胎,才勉強養活一個女兒。
斗轉星移,時光如水,十年一眨眼過去了,生活的磨練加上林蘭清活潑聰敏,使她成為儒畲村數一數二的農家婦女。
1929年,“紅旗越過汀江,直下龍岩上杭。”毛澤東、朱德、陳毅率領中國工農紅軍來到閩西、來到新泉,領導人民打土豪、分田地、建立人民政權。新泉成了連城縣紅色政權的中心。6月的一天,新泉爆發了震撼連城大地的“連南十三鄉武裝暴動”,燃起了熊熊的革命烈火。地處深山的儒畲村也是暴動村莊之一,這次暴動打垮了地主老財,趕走了反動武裝,建立了儒畲區蘇維埃政權。
儒畲村是當時新泉縣蘇維埃政權北部最前沿的陣地,百魚嶺自然村屬“紅區”(蘇維埃政權),也是與“白區”(國民黨統治區)的分界線。這裡赤衛隊、民兵、少先隊日夜站崗放哨,一有敵情就放高升炮或打鳥銃示警。此時已是29歲的林蘭清經常在這一帶砍柴、做農活,耳聞目睹這些革命活動,感到十分的驚奇和嚮往。加上區蘇主席經常到她家宣傳窮人翻身解放的道理,林蘭清認清方向,於1930年3月毅然參加到蘇維埃政府的工作中來。
她積极參加婦女識字班,既學文化,又學革命道理,加之聰明好學、做人活絡、人緣好、工作積極,很快成為做蘇區婦女工作的行家裡手。
1930年初夏的一個晚上,特別的悶熱,已近子夜時分,區蘇辦公的祠堂里,松明火還在亮着,區蘇羅主席正為一件事苦惱着,不停地踱步:一份十萬火急的情報明日要從莒溪取回來送往縣蘇政府,一時派不出合適的人選去做這事。望着屋裡焦急的人們,林蘭清心裡在激烈地鬥爭着,很想去完成這項任務,怕沒有文化干不好,又怕沒有經驗被敵人發現。犧牲不怕,只怕情報落入敵手耽誤大事。臨近12點,林蘭清勇敢地站起來:“羅主席,還是我去吧。”羅主席停止踱步,擺擺手道:“不行不行,一個女同志不能去冒這個險。”林蘭清拍着胸脯道:“主席,大家放心吧!我是從莒溪小莒村嫁過來的,會講地道的莒溪話,地方和線路我也熟悉,我一個女人家,敵人檢查時肯定不敢亂來,我保證完成任務!”經過一番討論,最後決定由林蘭清去取情報。會後,區蘇主席單獨秘密向林蘭清一一交代接頭地點、對方身份、聯絡暗語等。就這樣林蘭清成了連城蘇區第一個女偵察員。
第二天早晨,在儒畲通往莒溪的驛道上匆匆走着一個頭戴竹斗笠的俊俏少婦,只見她身着仕林蘭上衣,脖子上掛着莒溪婦女特有的紅布頭綉邊圍裙,黑色的褲子,腳着半舊草鞋,挑着一擔明筍乾,大步流星向東北方向的“白區”莒溪行進。
快要接近“白區”的莒溪橋頭,滿臉是汗的林蘭清心一下子懸了起來,畢竟是第一次做情報工作,心裡在暗暗盤算着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情況。正要進入莒溪的唯一橋道時,忽然傳來一聲粗野的吆喝:“站住,幹什麼的?”從橋頭的哨所走出一個端槍的團丁,兇巴巴地攔住了去路。林蘭清不緊不慢放下擔子,左手用竹斗笠扇風吹拂冒着汗珠的臉,右手用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一邊悄悄地觀察地形和哨位。“老總,我是賣筍乾的,行個方便吧?”團丁不懷好意地圍着林蘭清轉了一圈,用槍管捅了捅筍乾擔子,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就順手牽羊拿了兩把筍乾:“滾、滾、滾!”。林蘭清如釋重負地挑起擔子就走。
她挑着筍乾故意這邊賣一會兒,那邊吆喝一陣,不敢直接到“蘭花”布店。筍乾快要賣完了,才將擔子放在“蘭花”布店門口擺一陣,看着沒有異常情況,將還有五把筍乾的擔子託付給旁邊的水果攤老闆:“大嬸子,幫我照看一下,我去扯一塊面料”。
進入布店,恰好沒有其他顧客,只見一個戴老花鏡的先生在記帳。林蘭清清了清嗓子:“老闆,我要扯一塊面料。”“什麼布?”“仕林蘭”。“要多少?”“我要一丈五尺三”。老先生推了推老花鏡:“同志,辛苦了,到裡間來。”林蘭清一陣高興:“可找到您了。”老先生將來人領到裡間,倒了一碗涼開水遞給林蘭清,林蘭清自早上出門後滴水未進,一碗水一口喝了個精光。老先生拿出一個小紙卷塞到林蘭清的手中,小聲叮囑道:“千萬要收好!”林蘭清點了點頭,一轉身將小紙卷藏入貼身之處,拿起老先生事先準備好的一塊布料,出了裡間和店門,挑起筍乾擔子,向水果老闆道謝辭別。
林蘭清深知重擔在身,雖然很久沒有到莒溪鎮上,很想買些東西回家用,也不敢停下腳步,匆匆往回趕路。在經過菜市場門口時,忽然看到一個團丁在押解一個挑菜的人,聰明的林蘭清立即想到肯定是反動民團買菜的人,何不探他一下情報?於是她有意將筍乾擔子往團丁那邊靠,擔子一放:“老總,還有幾把筍乾要嗎?很嫩的,是筍尖尖。”買菜人:“那好,這幾把我全要了。”林蘭清道“留二把吧,一個熟人叫留的。”
買菜人急了:“三把筍乾我們五十多號人塞牙縫都不夠。”團丁似乎覺察到什麼“買菜就買菜,哆嗦什麼!”林蘭清笑容可掬地:“好說,好說,全賣您了。”林蘭清幾把筍乾探出了反動民團的兵力,賺了。第一次做偵察員就如此順利地完成任務,而且還偵察到反動民團的兵力情況,可謂滿載而歸,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一過“白區”就忍不住哼起了蘇區的《婦女解放歌》“清早起來,做到日落西……”三步並作二步回到儒畲,向蘇區羅主席彙報,受到羅主席的表揚。
林蘭清擔任偵察員後,十來次進出“白區”,時而假扮夫妻護送蘇區幹部通過“白區”,時而憑藉銷售土特產傳遞和收集情報,時而偷運違禁物品解決蘇區急需,一次次圓滿完成任務。她熟悉蘇區通往“白區”路上的一草一木,每一級石階,甚至每塊石頭,就連莒溪橋頭站崗放哨的團丁都以為她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
然而,天有不測之風雲。1930年8月的一天,林蘭清剛踏上莒溪橋頭,一個流里流氣的高個子團丁擋住了去路,惡狠狠地掀開林蘭清的斗笠,陰陽怪氣地說:“赤匪婆子,還認得我嗎?”林蘭清心頭一驚,這不就是當年一心想霸佔自已的本村那個地主惡少姚二狗嗎?莫非自已嫁到儒畲後,這壞蛋當了團丁?真是冤家路窄。林蘭清作好了最壞的打算,鎮定地說:“我不是什麼赤匪婆子,我是來賣東西的。”姚二狗嬉皮笑臉地:“哈哈,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老老實實跟我回家過日子,保你平安無事”。林蘭怒不可遏道:“休想!”林蘭清看準了只有姚二狗一人出來刁難,其他團丁在哨所裡面,姚二狗後面是一條水溝,乘其不備猛地一把將姚二狗推入水溝,然後拔腿就跑進一條小巷狂奔,依據山裡人獨特的飛毛腿功夫,三拐二拐擺脫了追擊。
林蘭清十分警惕地接近“蘭花”布店,並向老先生報告路上遇到姚二狗盤查的情況。老先生敏銳地意識到事態嚴重,迅速將情報塞到林蘭清手中,利索地抽出櫃檯抽屜里的一把駁殼槍子彈上膛。林蘭清轉身剛藏好情報,反動團丁就已破門而入,林蘭清眼疾手快地拿起櫃檯上的駁殼槍“叭,叭”就是兩槍,打死一個、打傷一個,其他團丁返身逃跑。乘這檔兒,林蘭清把老先生往裡間一推:“您先走,我暴露了,我掩護”。這時更多的敵人衝進來了,一陣亂槍,林蘭清大腿上血流如注,老先生一手拉起林蘭清:“我背你走。”林蘭清掙脫老先生:“快走,來不及了!”反手把老先生推出後門,林蘭清死死頂住後門。心想:今天可能要死在這裡了。林蘭清平時不帶武器,怕被搜查,現在只有老先生的一桿槍,單槍難以敵眾,不一會兒子彈打光了,寡不敵眾被俘。
在莒溪反動民團的審訊室里,林蘭清被打得遍體鱗傷,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完好,衣服被打成布條條,衣不遮體,鮮血淋漓。反動團總揮着馬鞭:“說不說?你來莒溪幹什麼?”姚二狗在一旁添油加醋:“這個共匪婆子,十年前嫁到儒畲,肯定是共產黨。”另一團丁落井下石:“不錯,我每次值班都有看到她進進出出,不是共產黨是什麼?”團總的馬鞭兇狠地抽在林蘭清身上:“說不說!”林蘭清已經昏迷好幾次了,醒過來還是重複那幾句話“我賣山貨的,其他的不知道。”聲音一次比一次微弱。
那個曾想霸佔林蘭清的惡少姚二狗望着遍體鱗傷的林蘭清,非但不同情,反而心懷“得不到則廢之。”的惡念,一把扯下被打成碎片的上衣,只見一條紅布帶緾繞在豐滿的乳房上,姚二狗又一次狠毒地扯下紅布帶,忽然一個紙圈掉了出來,反動團總叫人展開,塗上茶水,一行小字顯示出來,未及轉交的情報被發現了。“嘿,嘿,共匪婆子你還有什麼話說?”姚二狗找來一根生鏽的鐵絲殘忍地從林蘭清的左乳房穿越到右乳房,乳房中間的鐵絲上墜着一個足有5、6斤重的大稱砣,巨大的疼痛使林蘭清再一次昏死過去。一盆冷水又一次澆到林蘭清的頭上,那些惡棍拉着稱砣往下壓:“說不說,誰派你來的?”林蘭清一口鮮血啐在匪徒的臉上:“人民總有一天會消滅你們這些王八蛋。”
林蘭清經受了這一樁又一樁聞所未聞的匪徒刑法,反動團總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叫人扛來一扇厚厚的杉木大門板,壓在被扔在地上的林蘭清身上,三四個匪徒在門板上蹦跳作樂,不多時,地上流出涓涓鮮血,一個帶血的肉團滾了出來,兇殘狠毒的匪徒將林蘭清腹中胎兒也摧殘了。反動派還不甘心,在團部的大門外堆上木柴、澆上松脂、煤油,將奄奄一息的林蘭清架上柴堆活活燒死。地下黨員“蘭花”布店的老先生站在對面山上,強忍淚水遠望着這慘無人道的場景,記下這悲慘的一幕。忽然,天空一聲炸雷,大地一陣顫抖,大雨傾盆而下,老天爺惱怒了,揮淚送別革命英烈。
噩耗傳來,儒畲蘇區的幹部群眾悲痛萬分,大家自發地拿起大刀、長矛、柴刀、木棍、鳥銃這些原始武器要開赴莒溪與反動民團決一死戰,為林蘭清烈士報仇。林蘭清的公婆和丈夫羅水壽悲痛欲絕,哭幹了眼淚,一醒過來就要拿起柴刀去拚命。面對這種激憤的情緒,富有鬥爭經驗的區蘇羅主席冷靜地做好安撫工作,派出幹部關照烈士家人的生活,分組召開群眾會議,講明形勢和敵強我弱的情況,講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時候一到,一切都報。”的道理,使大家逐步認識到目前報仇的時機不成熟,要積蓄有限的革命力量,等待時機,才能殲滅這股反動勢力。
惡人總有惡報,報仇雪恨的日子終於來臨。
1931年春節前的一天早上,一個鬼鬼祟祟的高個男子闖進“百魚嶺”前哨陣地,不時在路上東張西望。一紙飛鴿傳書,儒畲蘇區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等待這個不速之客。那人剛鑽入老地主的家門,暗哨敲響了銅鑼,赤衛隊員和革命民眾從四面八方湧來,把老地主家圍個水泄不通,最終關門打狗。
經審訊,這高個子是莒溪反動民團的暗探,就是那個陷害並殘忍迫害林蘭清烈士的姚二狗,今日受命來儒畲蘇區刺探情報,身上藏着一把駁殼槍和一把匕首。在場的民眾怒不可遏,幾個後生一把拖着姚二狗這個血債累累的豺狼到儒畲的潭閣痷坪外橋上,將其五花大綁,區蘇羅主席正趕來召開群眾大會公審反動團丁,現場民眾的憤怒已無法控制,無數鋒利的柴刀落到匪徒的身上,頃刻之間,姚二狗被大卸八塊,儒畲人民終於為林蘭清烈士報了大仇。
林蘭清烈士的鮮血沒有白流。她生前多次傳送的情報為彭德懷率領東方軍攻打莒溪廈庄之敵,和殲滅反動民團周煥文部起了關鍵性作用。
林蘭清烈士的鮮血沒有白流。她的丈夫羅水壽無比懷念為革命壯烈犧牲的好妻子、蘇區的優秀偵察員,整整十三年不續弦,用家中僅有的二塊銀元打成一個銀牌放在枕頭邊,天天撫摸着銀牌敘舊,表達思念之情。(根據羅水壽生前交待:現該銀牌同水壽與續弦楊氏的骸骨一同葬於村外墳墓中)。在鄉親們的多次勸說之下,才從本縣芷溪娶來一位楊姓姑娘為妻,並有了後代。在黨和政府的關懷下,現在林蘭清後代家裡都蓋了新房,兒孫滿堂,過上幸福的日子。林蘭清娘家哥哥也為革命英勇犧牲,家裡也被評為烈屬家庭,得到上級政府的多方照顧,她大嫂過繼一男孩,現有三兒六孫,都建立了幸福美滿的家庭。二個革命家庭至今親如一家,往來頻繁。
林蘭清烈士的鮮血沒有白流。今日儒畲,這個轄連大坪、松坊、百魚嶺、黃義村、李家畲和長灘等自然村,有539戶、1600餘人的四面環山、天然船形的秀美山村,正煥發出青春的活力:道路通暢,一條山區公路呈雙“丁”字型,從319、205國道重合線往東,經中華山、五坑、陂頭、背頭科、安嶺、松坊到達村口後,又分為二條山區公路,一條向南通往廟前鎮,另一條向東北通向百魚嶺自然村、莒溪鎮、文亨鎮、連城縣城,可謂四通八達;村中新房林立,一座座嶄新的高樓拔地而起,聳立在村莊之中,一幅新農村藍圖讓人目不暇接。入夜時分,萬家燈火,山村一片通明;田野芬芳,芋葉青青,稻浪起伏,花果飄香,一派魚米之鄉豐收景象。在改革開放的春風沐浴下,儒畲人民正走在致富奔小康大道上……
安息吧,林蘭清烈士!
(本文素材由連城縣蓮峰學區原校長、小學高級退休教師羅道陽先生提供,作者張桂生系龍岩市交通局正科級退休幹部)
文章來源:愛上新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