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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1月9日,一聲哀嚎打破了寂靜的夜晚。
就在這之前,張純如的母親張盈盈接到了一通緊急電話,她的女婿布瑞特告訴她張純如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這樣的情況以前也發生過,自從張純如被診斷為抑鬱症開始大量用藥後,就接二連三地出現過失蹤或自殺的念頭。
或許作為母親能感知到女兒,張盈盈總覺得這次的情況有些不一樣。
她知道,張純如之所以走到這一步,是因為寫了《南京大屠殺》的緣故,一本書就“要了她的命”。
說起南京大屠殺,我們都非常熟悉也恨之入骨,但你知道嗎,以前海外對南京大屠殺一事的關注度還比不過對流量明星的關注。
那是1937年發生的事情,當時一共有30多萬同胞遇害,平均每12秒就有一個中國人被無情地殺害,或焚燒、或挖心、或活活虐死......
然而,日本卻將這一切隱瞞了下來,甚至篡改了教科書,導致海外很多國家只知道納粹集中營的慘劇。
為了還原歷史真相,張純如站了出來,揭露了日寇侵華的事實,但她也因此患上了抑鬱症。
那麼張純如又為何趟這趟“渾水”呢?
因為張純如的祖父就是抗日戰爭的將領張鐵軍,他經常給張純如講述南京發生的慘案,可惜當時他們一家都居住在美國,關於這方面的資料少之又少。
她也曾懷疑祖父誇大其詞了,直到她在一次展會上看見日本侵略南京的照片:
孩子跪在地上,被日軍砍掉了頭顱;
孕婦被殘忍的長刀挑破肚腹;
老人被他們扔進糞坑裡憋死;
少女被日軍用碎酒瓶和高爾夫球杆蹂躪......
看到這些後,她被深深地刺痛了,那年她26歲,卻拿起了筆桿準備揭開戰爭的傷疤。
殊不知,她的文字將會成為她的“催命符”。
2
為了把事實還原,她調查了很多相關資料,還結實了製作人湯美如。
湯美如曾經去過南京採訪過倖存者,她說:
“你永遠不知道他們過得有多慘,百姓們沒有錢買葯,吃飯都成了問題,而那些殺人如麻的日寇們卻截然相反”。
原本是帶着罪行的暴徒,反倒成為了國家英雄,拿着政府的補貼,住着寬敞的房子。
這讓張純如更加心如刀絞,她開始搜集中文、英文、日文等相關資料,還在一些日記或者政府報告的原材料里搜集關鍵的信息。
而這也讓她的身體出現了問題,張盈盈看着越發消極的女兒勸她停止寫書,她不去做還有別人去做。
張盈盈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當時一些牧師親眼見證過南京百姓被殺害的場面,有一些就因心理受到了創傷而自殺了。
那麼身為一個女子,張純如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但張純如給母親的答覆也很堅定:“如果每個人都這麼想,那麼日本的暴行就會被淹沒”。
張盈盈沒有辦法只好尊重她的想法。
1997年,歷經3年的調查和書寫,張純如終於完成了《南京大屠殺》。此書一經發布,就引起了世界的轟動。
正如張純如所願,日本的罪行被公佈於眾了,當時這本書被翻譯成了15個國家的語言,成為了歷史的證明。
可隨着張純如的“大火”,張盈盈越發擔心起來,她知道,女兒接下來將要承受別人不敢想象的事情。
3
張純如在寫作期間,曾給母親寫過一封信,看起來有些細思極恐,大概意思為:
- 為了安全考慮,我想搬家。
- 只有“南京暴行”一事被世界熟知,我才能安全。
- 為了保護這個家,我想有必要請私家偵探了。
從這些文字中我們就能看出,張純如已經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日本駐美大使組建了一個委員會專門來研究《南京大屠殺》,他們嘗試從中找到漏洞,並推翻信息的真實性。
甚至還會從一張照片的角度和光線上挑剔出“毛病”來,簡直無異於“雞蛋裡面挑骨頭”。
張純如也針對此事做出過回應:“我希望日本能站出來面對事實”。
女兒的做法令張盈盈既驕傲又害怕,萬一有日本右翼民族主義者得知此事,那將會發生什麼呢?
果然,張盈盈的預感再一次對了。
從那之後,張純如就經常接到恐嚇信息,甚至有人想將她置於死地,最恐懼之時,就是一個信封中包着兩顆子彈。
在精神的折磨下,張純如的臉色開始發白,要說她絲毫不怕也不可能,可她依然站在鏡頭前宣讀着日本的罪行。
如果說一本書僅是張純如的“催命符”,那麼進一步摧毀他精神的應該還有兩件事:
- 她懷疑兒子有自閉症,這對張純如來說無非是雪上加霜。
- 她想把《南京大屠殺》拍成好萊塢電影,擴大宣傳力度,可談了好多家投資商都令她大失所望。
那段時間裡,張純如開始食欲不振、脫髮嚴重、體重下降,張盈盈再次勸她停下來,但依舊無果。
從書籍到電影,每一步都充滿了艱難困苦,張盈盈覺得,如果女兒再考慮電影方面,無疑是把各種暴力血腥的場景重複一遍又一遍。
為了緩解女兒的壓力,張盈盈特意找來了心理醫生和精神科醫生,可大把的藥丸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間看見女兒在網上的瀏覽記錄,才意識到了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原來這些藥物是有副作用的,它會讓人產生自殺的慾望。
張盈盈愛子心切,立刻找張純如商討此事,或許被人發現了“秘密”有所不甘,張純如就跟母親疏遠了。
沒過多久,張盈盈就在女兒的包里發現了一份槍支安全使用說明還有一把手槍,當時她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汗水也順着臉頰留到了下顎。
緊接着,張純如失蹤了,她的丈夫布瑞特立刻告知了張盈盈。
那晚,張盈盈和她的丈夫瘋了似的開着車到處尋找張純如,他們去了女兒經常光顧的各個購物商場、圖書館以及周圍的酒店,都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其實這已經不是張純如第一次失蹤了,去年9月份,老兩口也是拼了命地找她,到了第二天,她就自己回來了,只是疲憊的樣子着實令人心疼。
那麼這一次,張純如會不會等天亮了就會出現呢?
或許她只是出去散心了呢?但別忘了,她的手裡是有槍的。
而且這次她也不是獨自外出的,跟隨她的還有一輛舊式的白色轎車。
4
張盈盈和丈夫深夜回到家後,兩個人並肩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好久,他們都想用一定的方式安慰對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會不會遇到麻煩了”?張盈盈心慌得厲害,不知怎麼,她覺得女兒已經離他們漸行漸遠了。
張瑩瑩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好像只有溫暖的布料才能給她帶來些許安全感,就在這時她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張純如曾在一次講座後說過一句話:“有人說,如果我不加入他們,我就會死去”。
一切的恐嚇、逼迫、死亡威脅終於擊垮了這個柔弱的女人,沒過多久她就把自己的兒子送走了,她說:“他在我身邊沒有幸福只有危險”。
張純如甚至多次精神緊張地對張盈盈說:“母親,有人跟蹤我”。
張盈盈永遠都忘不了張純如說這句話時的眼神,空洞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彷彿隨時都會煙消雲散一樣。
可張純如畢竟有抑鬱症,長時間的用藥外加病情的進展,會讓她產生幻覺或者“被害妄想症”,所以到底有沒有人跟蹤她很難說。
隨着牆上鐘擺得“嗒嗒”聲,夫妻兩人進入了淺睡眠狀態,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張盈盈以為是張純如打來的,立刻起身接起了電話。
由於長時間的精神緊繃和勞累,她站起來的那一刻眼前滿是黑白相交的光點,險些摔倒在地上。
可電話里的聲音不是女兒,而是女婿布瑞特,他幾乎發出了冰冷的聲音:
“我跟一名警官一會過去”。
兩人很快出現在了張盈盈的家門前,警官看起來有些不太自然,他走到張盈盈的身邊,用一隻手輕輕扶着她的肩膀,好像怕她摔倒一樣:
“阿姨,很抱歉,你的女兒張純如已經死了”。
2004年11月9日凌晨,張純如開着白色轎車,停在了一棵樹下,她慢慢地拿起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嘭”的一聲結束了36歲的生命。
警察發現她時,她的屍體已經有點僵硬了。
張盈盈和丈夫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可惜張純如再也聽不見了,《南京大屠殺》這本書已經把張純如帶入了危險中,再加上她想拍成電影,早就成為了日寇的“眼中釘”,奈何最後殺死她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後來,有人問張盈盈是否後悔沒勸住女兒,及時讓她收起筆桿?
張盈盈說:“張純如生前曾對我說,如果歷史被淹沒,就可能會重來,我想現在不是難過和後悔的時候,我們要把她的心血和遺願傳承下去”。
5
張純如去世後,各國再次掀起了一陣熱議,大家都不敢相信這位知名的作家會以這種方式告別。
葬禮那天,成千上萬的陌生人都來送了她一程,張盈盈門前的信箱里,滿是對張純如悼念的話語,對大家來說,這也是一種對英雄緬懷的方式吧。
因為張純如,我們更加了解了南京大屠殺,也因為張純如,那些倖存者才有幸在活着的時候吐露內心的酸楚。
有句話說得好:
“忘記歷史就意味着背叛,否認罪責就意味着重犯”。
勿忘國恥,是我們身為中國人最基本的愛國情懷。
如今,距離張純如自盡已經過去17年了,《南京大屠殺》依然沒能拍成好萊塢電影,但張純如與《南京大屠殺》的故事卻拍成了紀錄片。
回想張純如這一路走來,為了寫這本書,她四處走訪、四處留備份,生怕被有心人毀掉,她這麼謹慎,還是沒能逃脫無形的“謀殺”。
有些人可能會納悶,南京大屠殺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為何還會頻繁被提及,我們這一代跟那些死去的亡靈又有何關係?
相信張純如已經說出了答案。
身為中國人,無論走到哪裡,無論發生什麼,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家,它如今已經變得分外強大,它的名字叫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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