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傳」:民國的近親與遠親（三十七）:嚴家：百年家族百年人生

文/孫海帆

（37）、嚴家：百年家族百年人生

近代中國，百年風雲，有多少名門望族由盛至衰，又有多少大家族經歷了起伏跌宕和悲歡離合，而“掰着手指頭算算”像出自浙江寧波慈溪的嚴家這樣百年來相對富足、平穩、優渥、健康長壽且對社會貢獻良多的家族還真的屈指可數。

從有限的資料可以看出，這支嚴氏家族除了“開創新時代”的嚴信厚（嚴筱舫）和他的三個孫女、民國著名的“嚴氏三姐妹”嚴彩韻、嚴蓮韻、嚴幼韻以及他的曾孫女、民國“頂級名媛”嚴仁美之外，其他人嚴姓親屬都相對“低調”卻十分“務實”，他們中沒有政治風雲人物和高官顯要，也沒有近代史冊中的“敏感人物”，但他們卻在實業、教育、科技、文化、國際交流等各個領域“為祖國、為人民”當然也為了自己家族的榮光默默地作出了許多重要的貢獻。

嚴信厚（1828-1906）

首先嚴家的女性對提高華人的平均壽命值作出了貢獻，“嚴氏三姐妹”中的嚴彩韻活了91歲，嚴蓮韻在101歲離世，而嚴幼韻的長壽記錄達到令人艷羨的112歲，目前，她們的侄女嚴仁美也已經107歲仍然健在。其實，“三姐妹”的父親嚴子均共生了五男七女，但由於資料所限不知道另外四個女兒的詳細情況和壽命幾何。

嚴氏三姐妹：嚴彩韻（右）、嚴蓮韻（左）、嚴幼韻（站立者）

嚴氏三姐妹：嚴彩韻（右）、嚴蓮韻（左）、嚴幼韻（站立者）

毋庸置疑，嚴家是有長壽基因的，在男性人均壽命只有50歲的清末，嚴家“打江山”的“老太爺”嚴信厚就活到了78歲，而無論對於嚴家還是對於當時的中國社會來說，嚴信厚的長壽都是一件幸事，而這一切又來自嚴信厚本人的“幸運”。

俗話說“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當然“幸運”也是這樣。嚴信厚少時受父親的影響，詩書畫俱佳，但是，他的志向卻不在舞文弄墨上，而是對“錢”有興趣，為此，他“從基層干起”去寧波城內的一家錢莊當上了學徒，有民間傳說嚴信厚有個“癖好”，就是不忙的時候喜歡把錢莊的招牌“一頓猛擦擦”。

舊時的學徒地位很低，掌柜的看着不順眼會揪他耳朵，這天，掌柜又要揪嚴信厚的耳朵，因為他在債主前來討錢的時候“不務正業”又在擦招牌，掌柜罵了他幾句，他竟然頂嘴說“掌柜，你錢莊要開下去一定要把招牌擦的亮亮的，這樣才能做大”，掌柜見這個小徒弟竟然在客人面前如此放肆氣得七竅生煙，而就在這時，這位客人說話了“掌柜的，你這個學徒我要了，如果你把他交給我，貴庄欠我的那筆銀款我也不要了。”掌柜的見有此等好事，立刻答應嚴信厚“跳槽”，他當時想不到，面前的這個學徒“嚴筱舫”(亦稱嚴小舫)自離開他這個“小碼頭”之後會成為率領“寧波幫”揚帆海上的“旗艦”，對了，那個要帶走嚴信厚的老闆就是“紅頂商人”胡雪岩。

胡雪岩在杭州的錢莊

少時走對路、遇對人，這對任何在人生起步階段的年輕人來說都是“萬幸”，1838年，17歲的嚴信厚“屁顛屁顛”地跟着胡雪岩進了杭州城，胡雪岩沒有看走眼，這真是個“靈光”的小夥子，而在胡雪岩身邊磨鍊了17年之後，嚴信厚在34歲被胡雪岩寫親筆信舉薦給了李鴻章，因為此，中國近代實業史也翻開了新的篇章。

有許多“第一”是嚴信厚創下的，他創辦的寧波通久源軋花廠是近代中國第一家機器軋花廠；浙江最早也是規模最大、設備最先進、社會影響最大的通久紗織布局和浙江省第一家火柴廠“慈溪火柴廠”也是嚴信厚的創辦的，還有中國第一家民族資本銀行“中國通商銀行”、第一家保險公司“華興保險公司”及四明銀行都是嚴信厚主持的，此外還在天津、上海等地開設了金店、首飾店、老九章綢布店，投資了、麻袋廠麵粉廠、榨油廠、內河輪船公司等一大批民族實業，這不但讓他成為了上海商業會議公所（上海商務總會前身）首屆總理和開創了中國近代最重要和最大的商幫“寧波幫”的“帶頭大哥”，在他的帶領下，寧波商幫從一個傳統商幫轉化成了中國近代的企業家群體。

中國通商銀行老照片

在任何時代，只要改革和開放就有重大的商機出現，也就會湧現出一大批能吃到“頭啖湯”的弄潮兒，在嚴信厚年富力強的時候，正好趕上以“自強”“求富”思想為宗旨的“洋務運動”，雖然洋務運動刺激了資產階級在中國的發展但沒有讓中國走上富強，但因為嚴信厚的“圈層”中都是李鴻章、盛宣懷等“洋務派”的關鍵人物，所以，嚴信厚本人就很快成為“最先富起來”的人之一，而且這“一富”就是好幾代。

1927年的上海復旦大學校，每到上學放學之時，都有不少學生在校門口聚集，他們都是為了看一眼一輛牌照為“84號”的別克私家車和車上的女孩，她就是年方22歲的嚴信厚的第六個孫女嚴幼韻，這年上海復旦大學招收了第一批女學生，嚴幼韻因此成為復旦大學校友的“元老級學姐”。

嚴幼韻駕車照

出生於“東南首富”之家的嚴幼韻從小想“低調”都很難，錦衣玉食的嚴幼韻在復旦學了兩年之後，1929年，與來自浙江湖州大絲綢商、國民政府派駐上海的外交官楊光泩在大華飯店舉辦了在今天看來也是極度奢華、盛大、現代的婚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不但是近100年前的一次因自由戀愛而帶來的金玉良緣，也是中國近代外交史上的一段佳話，因為此，嚴幼韻也從此與外交工作結緣。

1929年，楊光泩與嚴幼韻在上海大華飯店舉行婚禮。首席伴娘是嚴蓮韻，第三個是嚴幼韻的侄女仁美

但是，歷經風雲激蕩的百年，沒有一個人能躲得過人生中的重大挫折，1942年4月17日，嚴幼韻的命運拐了一個“大大的彎”，她的丈夫、時任中國駐菲律賓首都馬尼拉總領事楊光泩被日軍殺害，時年42歲，楊光泩後被國民政府追認為抗日外交九烈士，1945年，他和另外八位烈士卓還來、朱少屏、莫介恩、姚竹修、肖東明、楊慶壽、盧秉樞、王恭瑋的忠骸移葬南京雨花台。16年後，嚴幼韻“二婚”另一位著名的外交叫顧維鈞，兩人在一起又共同生活了28年。

楊光泩與嚴幼韻婚禮舞會現場

1945年，嚴幼韻和3個女兒來到了紐約，在這裡她有了第一份正式工作，在聯合國擔任禮賓官，4年後，她的大姐嚴彩韻也帶着全家來到美國，而且嚴彩韻也在聯合國有職務，她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保藏部技術副教授，當然，大姐的這份工作跟嚴幼韻在聯合國的“人脈”沒什麼關係，因為，就學術成就來說，嚴彩韻在“嚴氏三姐妹”中是最高的。

嚴幼韻在美國

嚴彩韻是中國生物化學領域的先驅之一，她先後畢業於南京金陵女子大學，在舊時女高中生鳳毛麟角的時候，嚴彩韻卻遠赴美國波士頓主攻食品化學和營養學專業，回國後，嚴彩韻在北京協和醫院任助教，在這裡，她也“自由戀愛”與後來成為著名生物化學家、營養學家、醫學教育家和第一屆中央研究院院士的吳憲結成夫妻，婚後他們一起做實驗，聯名發表論文，共同創立中國的生物化學學科，而且還將五個兒女都培養成了各領域有突出貢獻或著名的專家，其中長子吳瑞是國際知名的分子生物專家，次子吳應也是化學專家，再加上三個高學歷的女兒，吳憲、嚴彩韻的家庭就是科學之家。順便提一句，吳憲是福建人，他有個堂弟跑到日本去下圍棋出了大名，這位堂弟就是超一流圍棋大師吳清源。

吳憲、嚴彩韻全家福

與後半生都在美國的“科學家”姐姐嚴彩韻和“外交家”妹妹嚴幼韻相比，同樣畢業於南京金陵女子大學，“中國最早的支教老師”“教育家”嚴蓮韻既不顯山露水也過的更為坎坷，她20歲出頭去安徽農村做教育普及工作身體受到病痛的折磨，52歲時銀行金融人士的丈夫徐振東在經歷了牢獄之災後去世，到66年之後曾經的“二小姐”又從別墅住進了一間雜物間，可以說是歷經磨難，但是，風雨之後見彩虹，嚴蓮韻不但成為了百歲老人，也欣慰地看到，她的兒子徐景達（阿達）為中國的動畫事業做出的重大貢獻。徐景達是中國動畫片大師級的導演，他最著名的作品就是1979年製作的中國第一部彩色寬銀幕動畫片《哪吒鬧海》和享譽中外的《三個和尚》，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天才的動畫導演徐景達在53歲時即因腦溢血去世，享年和父親徐振東一樣。

《哪吒鬧海》的三位導演：王樹忱（中）、嚴定憲（左）、徐景達（右）

除了徐景達，在嚴家的大家庭內還出了位“電影界”的女士，她就是在電影《女籃五號》中扮演林小潔的曹其緯，關於曹其緯有些人知道她是在五四運動中“出了大名”的曹汝霖的孫女，而因為她曹汝霖也和嚴家有“遠親”的關係。

曹其緯的姐夫叫趙允年，他的姑姑和姑父都很出名，他們就是趙一荻和張學良。而他的母親就是嚴信厚的外孫女吳靖，吳靖祖籍江西婺源人，她的祖父吳調卿當年是李鴻章的“鐵哥們”，也是天津首富，由於財富和地位都不相上下，嚴家與吳家結親也就“順理成章”了。

曹其緯在《女籃五號》中

其實要把嚴信厚家族的幾代人的姻親關係作為“百年嚴家”的背景板，這個背景是非常富貴且人才濟濟的，除了“天津首富”吳調卿和浙江海鹽巨賈朱培卿，後來還有許多豪門都成為了嚴家的“近親和遠親”，在此不一一列舉。

嚴仁美（1915年--）

在嚴家女性中，還有一位至今健在的長壽之星，她就是嚴仁美，僅僅從她的“親密關係”來看，嚴家最美的嚴仁美就連接起了好幾個民國豪門：嚴仁美的第二任丈夫是寧波“小港李家”的李祖敏（見《民國的近親與遠親》之十五：李家），她的母親是浙江湖州南潯“大象”之首劉墉的孫女（見《民國的近親與遠親》之二十：龐家），她的妹妹嚴仁芸嫁給“海上聞人”杜月笙的長子杜維藩，而她舅舅劉儼庭（劉墉之孫）的前妻則是中國近代買辦、洋務派代表人物，著名政治家、企業家、慈善家、被譽為“中國實業之父”、“中國商父”、“中國教育之父”的盛宣懷的第六個女兒盛靜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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