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小人物誌0056:剛直過度的智囊名士——田豐
如果他不死袁紹就能擊敗曹操?不會做官且剛直過度的智囊名士田豐
本文作者為黃昏深處,主編為薩沙,如果轉載請務必註明
田豐,字元皓,是三國時代袁紹麾下的一名謀士,也是一個頗具傳奇色彩,且令人肅然起敬的人物。
尤其是在《三國演義》中,羅貫中的筆下,田豐是袁紹帳中最具智慧的謀略家之一,和沮授齊名。不僅在袁紹與公孫瓚之間的“北方霸主之戰”中屢獻奇策,為袁紹一統北方四州立下汗馬功勞。還在之後的官渡前夕,為袁紹提出了“持久戰+襲擾戰”的正確戰略方針。
然而,田豐的正確建議,卻並不為主公袁紹所採納,反而是被袁紹借故下獄,打入大牢……結果,袁紹集團的慘敗,果然如田豐所料。而且這時候的田豐,也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被敗逃的袁紹下令處死於獄中……
應該說,田豐這個人物,在後人心目中留下了“敬重”+“惋惜”的印象。敬的是他謀略過人,料事如神,不愧於“大賢”的稱號;惜的是他未遇明主,空有錦囊妙計卻不被採納,最終還反而因此被袁紹所殺害……
也有人評價說,田豐是個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他空有才能謀略,卻不懂得為臣之道,不會揣摩君主的心思……所以處處直言,不經意間就將自己置於到袁紹的反對面上,導致為袁紹所疏遠,最後還因此獲罪。最後在明知自己必死的情況下,他一不逃二不躲,也說明了他的忠心耿耿,寧可慷慨赴死,也絕不事二主……
事實上真是這樣嗎?應該說,田豐在歷史上的真實事迹,和小說中所寫的情形大體一致。不過,田丰情商低,不善為臣之道是真,但說他看不透君主心思,不會揣摩君主意思,卻未必。客觀來說,關於他的死,固然有他自身性格的問題,也有袁紹外寬內忌,剛愎自用等因素所致。
我們還是翻開相關的史料記載,來具體尋探一下田豐這個人物的真實面目,並給他一個客觀的歷史評價。
首先,在陳壽所著的《三國志》中,並沒有田豐的獨立傳記。這似乎與他“河北大賢”的身份有些不符……其實,這是因為《三國志》這本書,主要記載的是魏蜀吳三國的事迹,對於這三大陣營以外人物,往往都比較忽略。
就拿袁紹麾下來說,除了田豐,還有沮授,鞠義,淳于瓊(正史上忠勇而並非酒鬼)等這些重量級的人物,都沒能在陳壽筆下得到“獨立立傳”的資格。
所以,我們只能在書中其他人物的傳記里,以及結合《先賢行狀》,《後漢書》等史料,去尋探田豐這個人物的歷史事迹。
在《先賢行狀》中,記載了田豐的表字,以及出身籍貫。他是鉅鹿(今河北巨鹿一帶)人,或是渤海郡人(豐字元皓,鉅鹿人,或雲勃海人);自幼天姿聰慧,素有賢孝之名,而且博學多才,在冀州地界很有名望。
不過,據《後漢書》記載,田豐的仕途之路卻並不順利。雖然一開始被太尉府徵辟,推薦為茂才,後來還被選為侍御史,得以入朝為官……但是田豐性格倔強強硬,眼見朝中宦官當道,大權獨攬,而真正有本事有能力的賢臣,卻一再被排擠,甚至被迫害致死……他惱怒於朝廷的黑暗,官場的腐敗,於是憤然辭官回鄉,在冀州牧韓馥麾下為官。
然而,即便是到了韓馥帳下,田豐也依然不得重用。原因還是在於他的強硬性格,說話做事都過於我行我素,容易得罪人,也令作為上司的韓馥感到十分不滿。
(《後漢書》記載:鉅鹿田豐,並以正直不得志於韓馥)
看得出,田豐果然不愧於後來荀彧贈與他的,“剛而犯上”四個字的評價。他雖然滿腹經綸,才華過人,但是性格卻過於“剛直”,凡事過於堅持自己所認同的“原則”。即便在自己的主公面前,他也從來不顧任何場合,絲毫不作任何掩飾,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試想就像是在一家公司里,某個員工雖然業務方面很強,為人也很正派。但是卻心直口快,性格倔強,凡事直來直往,說話也毫不客氣,就連老闆的面子也不給……這樣的刺頭人物,即便是個人能力再出眾,恐怕也很難得到領導的喜歡和器重……
據史料記載,田豐在剛投到袁紹麾下時,還是挺得重用的。不僅被任命為“別駕”要職,而且袁紹一開始也對他非常謙恭。親自帶着豐厚的禮物上門,並言語恭敬得請他出仕,在自己麾下任職。
不僅如此,袁紹還對田豐十分器重,州內大小事宜都與之商量,言聽計從。君臣之間儼然一片和諧相處的氣氛……(《先賢行狀》記載:袁紹起義,卑辭厚幣以招致豐,豐以王室多難,志存匡救,乃應紹命,以為別駕。)
至於田豐,也沒有辜負主公袁紹對他的信任和器重,不僅是在內政安理等事務上,為袁紹盡心儘力,將冀州的內外政事,都打理地井井有條。就連出兵打仗的時候,他也隨時跟隨在袁紹身邊,作為謀士。
我們知道,袁紹在北方最大的敵人,就是佔據幽州的公孫瓚。而公孫瓚集團以騎兵為主,戰鬥力非常強悍,所以袁紹在與之作戰的初期,也經常面臨戰場不利的境況,甚至數次以身犯險。
而據《三國志》記載,在界橋之戰中,有一次公孫瓚的先鋒部隊包圍了袁紹,射來的箭矢如像下雨一般密集。這時候袁紹身邊的人,正是田豐,他也同樣不顧自己的安危,扶着袁紹躲到一堵矮牆後面,並和袁紹一起沉着指揮,最終擊退了公孫瓚軍的進攻……
(《三國志-魏書-袁紹傳》記載:瓚散兵二千餘騎卒至,圍紹數重,射矢雨下。田豐扶紹,使卻入空垣。紹脫兜鍪抵地,曰:“大丈夫當前斗死,而反逃垣牆間邪?”促使諸弩競發,多傷瓚騎。眾不知是紹,頗稍引卻。會麴義來迎,騎乃散退)
看得出,田豐在袁紹身邊,確實算得上是心腹人物之一。在他的各方面協助下,袁紹也真的是在和公孫瓚的各場戰役中,逐漸反敗為勝。最終將其困在易京城內,引火自焚……(《先賢行狀》記載:紹後用豐謀,以平公孫瓚)
然而,儘管袁紹集團在北方的一系列作戰中節節勝利,儘管田豐也在這一系列的過程中立功顯赫。卻依然掩蓋不了他和袁紹之間,逐漸產生的矛盾和分歧。這其中,固然有袁紹自身好大喜功、獨斷專行的原因,但是在另一方面,也有田豐自身性格剛直,口無遮攔等原因所致……
據史料記載,田豐與袁紹最早的分歧,出現在“迎獻帝”一事上。袁紹一開始出於自己的想法,沒有聽從麾下謀士們的建議,出兵去迎漢獻帝。導致被曹操搶先一步,把獻帝接到了許昌,從此挾天子以令諸侯。也使得原本聲望更盛,實力也更強的袁紹,從此失去了“政治合法性”上的優勢,處處在宣傳口吻上受制於曹操……
到了建安元年(公元196年)的時候,田豐向袁紹獻上了計策,建議袁紹出兵突襲許昌,這樣不僅可以擴大地盤,還能將皇帝搶到手,從此置於袁氏一族的掌控下,可以佔據政治上的先機……
然而,由於此時公孫瓚尚未滅,北方四州也並未完全平定,所以心中另有考慮的袁紹,並沒有採納田豐的建議。當然,史書也並未記載,田豐和袁紹之間,在此事中因為意見的不同,而發生過什麼不快……
不過,到了四年之後的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在是否出兵攻打曹操一事上,田豐就和袁紹之間,發生了非常激烈的衝突。
當時劉備借曹操派他率軍出征,攔截袁術的機會,巧妙藉助董承等人的幫忙,帶走了自己的舊部,重返了徐州。而且,劉備一到徐州,就殺死了曹操任命的徐州此時車胄,自立為徐州牧,一下子搞得曹操非常惱火。
在與袁紹主力會戰的前夕,發生這種後院起火的事情,曹操當然是最不願意看到的。於是,他主力盡出,攻打徐州的劉備。這樣一來,就必然造成大本營許昌的空虛。這時候,田豐又向袁紹獻計,建議他趁此機會出兵,南渡黃河,趁曹操首尾不能相顧之時,直搗黃龍,拿下許昌,這樣天下大勢可一戰而定……
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袁紹竟以自己小兒子生病,無心遠征為由,再次拒絕了田豐所獻上的妙計……這時候的田豐,就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只見他在多次勸說袁紹無效之後,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用拐杖狠狠敲擊地面,並大聲抱怨道:“如此絕妙的出兵機會,卻因為小孩子的生病而放棄,可惜啊!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完蛋了!”
(《後漢書》記載:五年,左將軍劉備殺徐州刺史車胄,據沛以背曹操。操懼,乃自將征備。田豐說紹曰:“與公爭天下者,曹操也。操今東擊劉備,兵連未可卒解,今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往而定。兵以幾動,斯其時也。”紹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擊地曰:“嗟乎,事去矣!夫遭難遇之幾,而以嬰兒病失其會,惜哉!”)
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因孺子之病不伐”的典故。在後世的大多數人眼裡,袁紹這是因為家中小事而延誤軍國大事,錯失了出兵攻曹的最佳時機,簡直是愚蠢到了極致……
事實上,據史料記載,在曹操發兵徐州的時候,麾下謀士都紛紛諫言,擔心被袁紹趁機大兵壓進,到時候和劉備糾纏,回援不及,反而會丟了兗州和許昌……這也從側面證明,此時對於袁紹來說,確實是進攻曹操的好機會,而他卻莫名其妙錯過了這次千載難逢的良機……
不過,此事孰是孰非我們暫且先不論。不管田豐的建議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袁氏集團到底出兵還是不出兵,打與不打,最終都還是應該由袁紹來說了算。換句話說,袁紹的身份是主公,自然是擁有最高的決策權。不管他是由於什麼原因,而錯過這次難得的好機會,到頭來該為此負責的人,那自然也是他……
說白了,既然袁紹自己已經作了決定,那麼他麾下的臣子,也只能是聽命行事。而田豐這時候,又是怎麼做的呢?他見袁紹不搭理他的建議,氣得是上躥下跳,暴跳如雷,並大聲痛斥袁紹不顧大局,延誤軍機……
毫無疑問,田豐的所作所為,已經無異於“越界”。袁紹是君,他是臣,提建議是他的事,但決策謀斷的人確實袁紹,這是君臣之間的最基本法則。他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大大越過了君臣之間所應有的界限不說,還在眾人面前大大損了袁紹的面子。
結果就是,田豐的抱怨和斥責,非但沒能改變袁紹的決定,還因此埋下了他和袁紹之間關係破裂的隱患。只是田豐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依舊是我行我素,和袁紹針鋒相對。最終導致了袁軍兵敗官渡的結局,也因此而賠上了他自己的性命……
我們再來解讀一下,田豐在官渡之戰前後的表現,以及他被袁紹下獄處斬的故事。
自從曹操西進,主力到達徐州地界以後,原本看似大張旗鼓的劉備,在曹軍的進攻下幾乎是一潰千里。不管是他麾下新招的徐州兵,還是東海、昌霸等地,號稱數萬人馬的反曹起義軍(《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記載:東海昌霸反,郡縣多叛曹公為先主,眾數萬人),還是之前收編袁術的部隊,都在曹軍精銳的面前不堪一擊……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劉備就再次丟掉了徐州,而且就連麾下的親衛部隊都被打散,幾乎是單槍匹馬地逃到河北袁紹營中。
(《三國志-蜀書-先主傳》記載:曹公東征先主,先主敗績。曹公盡收其眾,虜先主妻子,並禽關羽以歸。《三國志-魏書-武帝紀》記載:遂東擊備,破之,生禽其將夏侯博。備走奔紹)
而袁紹直到這個時候,才開始發兵南下,在官渡與曹操對峙……而田豐這時候,又不合時宜地再次和袁紹唱起了反調。他認為曹操既然已經迅速打敗了劉備,那對於袁紹來說,就等於是失去了最佳的進攻時機。這時候曹操已經回軍官渡,後方也不再空虛,再與之作戰,就無異於硬碰硬……
而且曹操雖然兵力實力弱於袁紹一方,但他能謀善段,擅長用兵,變化無常,手底下也有不少能征善戰的將領謀士。與其與之正面交戰,倒不如玩個“防守反擊+側面襲擾”,這樣才能發揮出袁紹一方地大兵多,且糧草充實等優勢。
說白了,袁紹已經佔據了河北四州,而且地盤穩定,無後顧之憂。而曹操佔據的兗州和徐州,處於中原四戰之地,北有強敵袁紹,南有劉表孫策,可謂是四面環敵。而且,曹操連年征戰,兗州等地長期處於戰火襲擾之下,人口流失且農耕不興,糧草後勤也一直不濟……
此等狀況下,曹軍自然是利於速戰,這樣可以充分發揮自身兵精善武,戰力卓絕等最大的優勢。而袁紹一方,很明顯是利於持久戰,來個緊守不出,讓曹操無處下口,空有強兵勇將卻無合適的用武之地……這樣只需僵持上一年半載,則曹軍必然耗不起這樣的拉鋸戰,遲早會因為糧草和後勤等原因而撤退。
到時候,袁紹再蓄精養銳,揮軍直下兗州,利用兵力上的優勢,絞殺已經失了銳氣的曹軍。則天下大勢就此一戰可定,他曹孟德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回天乏術了……
不僅如此,田豐還建議袁紹將手底下的精兵集中,分成幾路由猛將率領,輪番從多個方向襲擾曹操後方。反正到了一地就掠奪一地,能破壞的東西全部破壞,讓曹操後方的各種生產活動大受影響,也令其缺糧少草的狀況更加惡化。
而且,這樣還能令曹操的兵力和戰力持續被消耗。曹操派兵救東邊,袁紹就從西邊襲擾;曹操調兵轉向西邊,袁紹又回到東邊……總之就是牽着敵人的鼻子走,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跑,遇到曹軍的小股部隊能吃掉就吃掉,吃不掉就不吃趕緊走……長此以往下去,曹操必然疲於應付,除了投降講和之外別無他法……
(《三國志-魏書-袁紹傳》記載:初,紹之南也,田豐說紹曰:“曹公善用兵,變化無方,眾雖少,未可輕也,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眾,外結英雄,內脩農戰,然後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
只是,袁紹這一次不但沒有採納田豐的諫言,反而是以“擾亂軍心”之名,將他治罪下獄。接着就發布檄文,率領主力大舉南下,與曹操大軍硬碰硬去了……
儘管史書並未記載細節,但是我們可以想象,田豐此次和袁紹的衝突,肯定比上次更加激烈。甚至於田豐此次進言的態度,已經到了不依不饒,非得讓袁紹接受,絕不善罷甘休的地步……結果,不但未能說動袁紹,反而惹得後者大怒,給自己帶來了牢獄之災……
(《三國志-魏書-袁紹傳》記載:紹不從。豐懇諫,紹怒甚,以為沮眾,械繫之)
就此,我們大致能對田豐這個人物,勾勒出一個清晰的臉譜。他是個絕頂聰明,才能出眾,但是又剛直過余,堅持過度的人。他這樣的人,幾乎是天生就帶着三分傲骨,從來只會堅持自己的觀點,絕不會屈從於他人。
所以,田豐一開始入朝為官,不容於朝廷;後來回到冀州,效力於韓馥麾下,也不容於上司和同僚;再到後來在袁紹麾下,田豐雖然一開始很得重用,和袁紹相處和諧。但後來還是不免因為自己的剛直性格和直言不諱,而被袁紹所妒恨。
不僅如此,據部分史料記載,在袁紹兵敗官渡的時候,逄紀郭圖等同僚,也藉機陷害田豐。他們向袁紹進讒言說,田豐在獄中聽聞了官渡的大敗,不但拍手大笑,還大罵主公當初不聽他的話,所以導致了今日之敗……
儘管,這些出自於《先賢行狀》等史料的記錄,可信度有待商榷。但是我們可以想象,一個性格剛直到了如此地步,說話做事如此直率的刺頭人物,和同僚處不好關係,也是正常的。這恐怕也是導致他後來悲劇的原因之一……
要說田豐是完全不諳世事,不通政治,不會揣摩君王的內心,這倒也未必。畢竟,他就連袁紹在兵敗之後,要殺他於獄中這件事情,都能預料得到。這說明他對袁紹的心思,還是比較了解的。
然而,即便是知道君王心中的所想,但田豐還是一直堅持自己的“剛直”,這恐怕就只能解釋為“性格使然”了……他這樣不顧君臣之間的層級,動不動越界進言,而且直言不諱,大掃君王面子的做法,自然是並不明智。可以說,在“為臣之道”上,田豐還是相當缺乏的。
是的,在中國儒家體系的“人治”文化下,做臣子的人,永遠是要學會去考慮“君臣相處之道”的。光有才能、有本事不行,還要善於揣摩君主心思,讀懂君主的意會。知道什麼時候,對君王說什麼樣的話,才能夠為君王所接受,並不會損害君臣之間的關係。
看看以政治水平而見長的諸葛亮,在夷陵之戰前夕,明知道劉備興兵伐吳的舉措是錯誤的。但既然知道劉備是決心已定,就並不過多出言相勸,反而是託病不出。完美避過了在這種風口浪尖上,和劉備產生衝突的可能性。
再看看同為劉備幕僚的簡雍,見劉備執法過嚴,哪怕是百姓家裡搜出了制酒的器具,也要以“私自釀酒”的罪行論處。他並不直言相爭,反而是在某次閑聊的時候,舉出“有工具、則行淫”這種側打旁敲的例子。用幽默的方式起到了勸誡的效果,也令劉備聽懂了言外之意,哈哈大笑免去了百姓的罪責。
所以說,所謂的君臣相處之道,並非是讓人學會去巴結諂媚。而是教會臣子如何去與君王共處,尤其是在雙方意見有分歧的時候,學會如何去處理分歧,並同時保持一個團隊的團結和和諧,才能凝聚出最強的戰鬥力……
而像田豐這樣,不懂得顧及君王的顏面,自以為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後來的事實證明,確實是正確的),就剛直進言,不顧君臣之身份。甚至於死纏爛打,口無遮攔,到頭來於人於己,又有何好處呢?
當然,這一切和袁紹這位主公,也脫不了干係。袁紹在歷史上留下的評價“外寬內忌,剛愎自用”,也不是浪得虛名。他這樣的君主,在心胸和氣度上是差了一截的。至少,比不上曹操和劉備這種一流的優秀君主。
尤其是在擊敗公孫瓚,一統北方四州之後,袁紹的心態在勝利的刺激下,也發生了許多微妙的改變。他開始變得飄飄然,不再滿足於自己一方諸侯的身份,而是打算要稱王尊侯,甚至開國稱帝了。
所以,袁紹在這個時候,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聲望和權威。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有人在這時來觸犯他的權威。而田豐卻還是像以往一樣直言不諱,剛直犯上,無疑就會觸犯到袁紹的“逆鱗”,令後者大發雷霆了……
相比之下,劉備的麾下,之後也出現過這樣刺頭的人物。像龐統,蔣琬這些荊州名仕,在剛加入他的隊伍的時候,都是在任上無所事事,以消極怠工的形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以及想快速陞官的想法。
而劉備在了解到他們的真實才華和能力之後,非但沒有怪罪他們,反而是對他們大加提拔,知人善任。後來龐統幫劉備拿下西川,居功至偉;蔣琬也成為了蜀漢的重臣,在北伐中原的時候坐鎮後方,更是在諸葛亮去世以後繼任了丞相之位,主持蜀漢大局……
至於在曹操的麾下,也有像程昱這種生性剛戾,與人多有不和,也動不動會出言相逆的人。而曹操對程昱非但容之用之,還對其對其賜待益厚。後來程昱不僅立功頗多,還成為曹魏的開國元勛之一,死後還得以從祀於曹操的廟庭……
這就是在“容人之量”上,袁紹和曹操劉備二人的差距。這也是導致他雖然看似強大,最終卻敗於曹操之手,最後鬱郁病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最後,我們再來說說田豐之死。很多人都覺得,這是田豐的“愚忠”表現,既然袁紹之前不聽他的勸告,導致了官渡慘敗,而今大勢已去。而且他也看透了袁紹退兵後,必將殺他的心思。為什麼他不趁機趕緊逃跑,另投他主?而是甘願留下來,慷慨赴死,難道就僅僅只為了,成全自己“忠臣不事二主”的最後英名?
其實,田豐並沒有這麼高尚。真正的原因在於,他之前作為冀州的名仕,在決定投效袁紹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的整個身家性命,包括自己身後的家族利益,都壓在了袁氏集團的身上。
而且按照袁紹的“馭下”方針,對於手底下所有掌握實權的人物,都會在一定程度上監督其家人族人,以此作為人質,以及防止其反叛的籌碼。所以,田豐不可能不顧家人宗族的性命,為了自己的仕途而隻身逃跑。
更何況,袁紹雖然官渡兵敗,但尚未到一瀉千里的地步。至少在後方大本營的河北地界,還算尚且穩定。而田豐,就是被作為犯人關在後方的監獄裡,獄卒眾多且看守森嚴。他不會穿牆之術,就算真心想逃,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最後田豐選擇了“慷慨赴死”,這點和之前呂布麾下的陳宮一樣,都是明知必死,與其想辦法逃生,還不如大度一點,捨得項上頭顱,保全身外之事。以自己的犧牲,來保全自己的親族和家人……
順便,這樣還能在後人的評價里,留下一個“忠貞不二+視死如歸”的好印象。在歷史上留下一座,屬於自己的豐碑……
PS:其實像田豐這樣性格剛直的人,在歷朝歷代都有。這類人一般都才華橫溢,才能過人,但是他們的剛直和堅持的程度,也往往更加過人。所以到頭來,這些不懂得“外柔內剛”的人,一般也得不到什麼太好的下場(唐代的直諫名臣魏徵,死後都被李世民毀了墓碑)。
個人覺得,“過度”過度二字本來就是貶義詞,所以他們這種剛直和堅持,既然到了“過度”的地步,那就難免成為刺頭,得罪人多,而且影響君臣之間的關係,甚至被君王視作眼中釘……
畢竟,所謂伴君如伴虎。在君王手底下做事,連必要的君臣關係都處理不好,甚至因此而丟掉自己的身家性命……又何談對君王的輔佐,並發揮自己的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