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楊維斌每天除了打工外,還將他的柬埔寨逃難經歷手寫成大字報,擺在台北街頭宣傳。在網絡上搜索“楊維斌”,可看到他頻繁出現在媒體鏡頭前,揭露海外“淘金”真相。 (資料圖/圖)
中秋節前一天,經台灣台北地方法院判定,曾在電影《角頭》擔任臨演的竹聯幫東堂成員李振豪等4人為詐騙集團核心人物,共誘騙85名台灣人赴柬埔寨,獲利1470萬新台幣(摺合人民幣約329萬元)。
多年前,海外工作曾讓不少台灣青年“一夜致富”,而今,在“錢多、事少、來錢快”的糖衣炮彈下,許多海外務工的台灣青年被套牢:台灣媒體一度傳有約4000台灣人在柬埔寨“失蹤”,台灣警察部門否認了有關說法,但台灣“行政院”發言人羅秉成稱,台當局已協助40人返台,還有333人等待救援。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表示,將全力維護包括香港以及台灣同胞的海外中國公民安全與合法權益。目前,中國駐有關國家使領館正與駐在國政府保持密切溝通,積極查找並解救相關人員。
誘騙:“都是高薪且環境好的工作”
虎年新春剛過,34歲的楊維斌便急着在人力資源網站“104人力資源銀行”上瀏覽新工作。
“海外遊戲營銷客服是1800美金起,每個月可以拿5.6萬新台幣左右(摺合人民幣1.3萬元)。”楊維斌是台灣新竹的一名按摩師,在島內工作穩定,可“賺不到什麼錢”。父親突然中風,巨額的治療費用壓在了楊維斌肩上。在他的記賬本里,疫情前平均每個月可以賺7萬-8萬新台幣;疫情後收入水平驟降,每個月收入只有1萬新台幣左右。
在楊維斌眼裡,柬埔寨是“一夜暴富之地”。
六年前,柬埔寨博彩產業開始蓬勃發展,他由一位“恩人”帶入門,把在線電子遊藝場經營得風生水起。半年後他遭遇車禍骨折,只好返台休養。
網絡上的高薪招聘,讓他想再去柬埔寨“撈一把”。
經過兩輪面試後,楊維斌收到了由“JETDIG”科技公司發來的“入職邀請函”。
邀請函極為正式,每頁均蓋有“人力資源部”的印章,通知楊維斌被聘用為“營銷客服”,轉正工資為“1800美金+績效獎金”(摺合人民幣1.24萬元起)。
此外,對方還耐心解答楊維斌提出的每個問題,並發來“環境實拍圖”,令楊維斌徹底打消顧慮。
與他一同被高薪吸引的,還有22歲台灣女生張佳妮。
在網絡上,張佳妮有一位聊了很久的台灣“知心大哥”,某天給她介紹了一些柬埔寨的高薪工作。
其中,有起薪十萬新台幣/月(摺合人民幣2.3萬元),達到業績可額外獎勵的電話客服人員;也有每日得在崗超過10個小時但月收入可達20萬新台幣(摺合人民幣4.5萬元)的遊戲業務員……
張佳妮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處於灰色地帶的在線博彩產業,近幾年在柬埔寨發展不錯,她知道有不少人賺到高薪。但她有點“慫”,不敢太冒險。於是選擇了風險較低的電話客服工作。
與楊維斌、張佳妮一樣,蔡飛明也是“經人介紹”,到緬甸“賺點錢”。
31歲的蔡飛明曾經是台灣雲林縣一家理髮店的老闆。店裡生意還不錯,一年能有71.4萬新台幣(摺合人民幣16萬元左右)的營業額。因為疫情原因,無奈歇業。蔡飛明無事可做,在家裡待了五個月。
在聊天軟件上,他看到別人發布高薪聘請理髮師的消息,且工作環境很不錯。但地點在緬甸,“當時我什麼都不懂,周邊也沒有人去過,聽人家說好,就跟着去了。”蔡飛明說。
在一個匿名社交平台上,南方周末記者以想應聘為由,在招聘群上聯繫到一位招聘“人事”,他要求記者露臉並手持身份證拍照,以此證明是“真想出去”。並告知,“這種事情是需要彼此坦誠的”。
不少受訪者均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與他們聯繫的人,大多都是操着一口台灣腔。
被賣:“跟實際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2022年3月13日,帶着一個手提包和行李箱,楊維斌獨自飛往柬埔寨。抵達首都金邊機場時已是深夜,他興緻勃勃地發了條朋友圈,並配了4張在機場的圖。
他跟着前來接機的當地人,坐上了一輛白色轎車。二十多分鐘後,車停在了一排青綠色的鐵柵欄門前。“科技公司”到了。
一下車,兩層樓高的大鐵門令楊維斌有點困惑,這跟聯繫人發給他的五星級酒店工作環境相差巨大。
一個自稱負責“後勤”的台灣人,以“影印使用”為由,收走了楊維斌的“護照”,隨即他被帶到二樓進行為期兩天的隔離。第三天,當楊維斌被通知去四樓開始“正式工作”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事實上,在楊維斌簽署“職位邀請函”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賣了。
南方周末記者進入了一個有3萬成員的“柬埔寨線上人口販運群”。在這個匿名的社交軟件中,每天都有來自不同賬號、幾百條明碼標價的交易信息,發在群里招攬買家。
裡面清楚地標明了被騙者的年齡、技能、護照情況。因台灣人會說中文,打字快等,往往以2萬-3萬美元的“身價”起跳。
招攬“生意”的人是誰?
2022年8月19日,台灣地區“內政部”警政署長黃明昭舉行記者會時指出,有42個台灣黑幫組織曾經或正在參與“台灣人騙台灣人”的跨境人口販賣活動。這些成員不僅在台灣活動,其勢力也延伸到了東南亞各地的詐騙園區。
“這些人會有很多客群,像是布下的餌,讓看到陷阱有興趣的人上鉤後,他就收網。”台灣地區“刑事警察局”國際刑警科偵查第二隊副隊長葉泰志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當中也有許多是朋友騙朋友、同鄉騙同鄉,甚至還有台灣原住民青年騙自己的族人。
如果成功交易,賣家可以從每單業務里抽取幾千甚至上萬美金的傭金。
而“台式一條龍”的服務形式,讓受騙者只要上鉤,就幾乎難以逃脫。其中包括包辦台灣人出境前的所有事項,工作面試、契約簽訂、說服父母、協辦護照、機場接送等。
不少受訪者均向南方周末記者透露,台灣當地負責誘騙和轉運受騙者的“蛇頭”組織,大多有竹聯幫和天道盟背景的人員身影。
曾經的台灣黑幫老大張安樂,綽號“白狼”,過去是竹聯幫的創幫成員之一。他公開表示,現在台灣牽涉的人口販運犯罪,不只竹聯幫本身有介入,各幫各派都有伸手攪和。在這條生意鏈里,人口販運的運作與目前部分黑幫的經營邏輯,緊緊地鑲嵌在一起。
他說,現在的竹聯幫已經長成一棵大樹,底下很多人來乘涼,參與動機五花八門,加上社會生態改變,現在每個幫派生存的重點就是賺錢,賺了錢之後才有能力“招兵買馬,擴大組織,買武器、買軍火”。
從上世紀90年代的“本土黑金政治”到“發展跨境業務”,台灣黑幫正在進行一場轉型。
近幾十年,台灣黑幫的組織形式逐漸從“堂口”向自負盈虧的“企業”轉型,以此為自己披上一層合法外衣。
台灣黑社會能與柬埔寨等國非法組織相勾連,找到人口販運的“買家”,與其長期以來積累的“家族宗派”性質有關。
“台灣的黑社會與家族企業往往是一體兩面關係,互為表裡。”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特聘教授劉國深向南方周末記者剖析,隨着台商的家族產業遷向東南亞國家,為黑社會的發展壯大提供了條件。“很自然地也將他們在台灣的政商勾結套路帶了過去。”
張安樂形容現在的黑幫,更像是各國幫派的聚合。“小弟們可能今天是A組織,明天就跳槽到B組織,忠誠不再受到重視,賺錢優先。”
受騙者一旦落入蛇頭手中,他們會安排其儘快飛往柬埔寨、緬甸、阿聯酋等詐騙園區。
當台灣詐騙公司將人送出境後,則由當地的“中介”接手。
2022年3月25日凌晨,張佳妮抵達金邊機場,看到幾名說著柬埔寨語的“接機者”,舉着寫她名字的牌子。當天早上,她就被3名男子載往柬埔寨西哈努克市。
“在車上聯繫介紹我來的那位‘大哥’,發現已經被他拉黑了,加上護照被當場沒收,我知道自己可能被騙了。”張佳妮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
落地柬埔寨後,楊維斌、張佳妮見到的接機者,都是說著柬語的人,這些中介們的任務相對簡單,他們確認無誤後將人帶上車,直接駛往詐騙園區內,向買家交貨、與賣家收取“跑腿”費用。
有些不同的是,蔡飛明沒有護照,需要跑“水路”去緬甸。即不走指定口岸或者不經過邊防檢查,而是乘船偷渡過去。
他跟着“介紹人”輾轉多種交通工具,在事先聯繫好的“蛇頭”帶領下,偷渡至緬甸小勐拉。蔡飛明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坐上船後,自己就被蒙上了眼睛,不知道路線是什麼。
“這可能是一條完整的生意線。”蔡飛明說,到達緬甸時,已經另外有人在等候交接。
買家:“透過受騙者賺錢”
在鐵柵包裹的大樓里,有二十多個像楊維斌一樣被騙的人,其中不乏中國台灣人、大陸人,馬來西亞人等。他們幾乎足不出戶,吃喝拉撒睡都在同一棟樓里,每日三餐也大都相似,均是清水煮白面,配幾條青菜。
“楊維斌們”的24小時也差不多:要完成工作、要達到業績。
“所謂的工作,就是洗黑錢。”楊維斌向南方周末記者還原自己的“工作流程”:詐騙公司要求他們將國際版QQ上的有意者,引到另一個聊天軟件,再從聊天軟件引入到公司內部的App,將其銀行卡、身份證、密碼等信息綁定到公司的內部系統後,一單“洗黑錢業務”就完成了。
自1997年柬埔寨實行《外匯法》以來,該國取消外匯管制,對包括買賣外匯和各類國際結算轉移在內的外匯業務放開限制。這為柬埔寨洗錢黑市蓬勃發展提供了溫床。
“原先每人每月需達到兩百多萬美元(摺合人民幣2000萬)的業績,後來發現沒有人能達得到要求。”楊維斌說,“最後要求至少也要完成58萬美元(摺合人民幣400萬元)。”
而張佳妮的“工作”,則是使用“美色”詐騙。
公司里有一名操着台灣口音的主管,安排所有遭軟禁人員的工作內容。因為是女生,張佳妮要通過交友軟件,用情感誘騙上當者的錢財。張佳妮拿到一份手冊,上面用中文寫着如何面對不同群體,誘人投資虛擬貨幣的話術。
“要先讓對方愛上自己,取得信任後,想方設法讓對方往一個設定好的鏈接里充錢。”張佳妮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因為她只會中文,所以選取的對象大多是中國台灣和大陸的中老年人。“每個月要達到業績,不然就會被扣工資和毆打。”
然而,即便張佳妮完成任務,也沒有拿到所謂的工資。
她所在的公司里,有條不成文的規則,能力突出者會得到“重用”,相反總是沒有完成任務且能力一般的,除了身體上會受到傷害,還會遭到公司的遺棄,將其轉賣到另一家公司,金額2萬-5萬美元不等。
轉賣人口,是這些集團另外一個賺錢之法。
在上面所述的交易群里,南方周末記者經常會看到需要“賠付”多少金額,這是黑話,指的是新的買家需要花多少錢購買,也代表被騙者的“贖身費”。賠付價格通常在幾千美金到幾萬美金不等。
台灣青年陳彥廷選擇再一次將自己“賣出去”。
“他跟我一樣,都被騙到同一個地方。”楊維斌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陳彥廷在網上找到了同在柬埔寨的另一家“公司”,後者為他繳納了2000美元贖金,他便以保安員的身份,進入了新的公司。

疫情之下的台灣經濟沒有實際發展,年輕一代在島內欠缺發展機會,自然更願意赴海外“淘金”。 (人民視覺/圖)
海外販賣生意鏈:“任何一種轉賬方式都能接收”
擺在楊維斌面前的有幾條路:要麼交贖金離開,要麼趁機逃跑。
大多數詐騙公司,允許受騙者交上規定的贖金金額自救。但楊維斌沒有錢。
平日里,楊維斌假意地配合完成工作,在休息間隙四處觀察地形,觀察監視者的生活習性,然後不動聲色地等待時機。
如何應對鐵柵門旁24小時輪守的警衛,是逃跑計劃中最為棘手的問題。
“我會深夜不定時地爬起來,觀察警衛如何在值班。”不久,楊維斌有了新發現,“有一個監視器死角,那裡的地形挺適合逃跑。”
在此之前,楊維斌還沒有聽說過偷逃成功的例子。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之前有人逃跑失敗,被監視者抓回來後,就再也不見蹤影。
經過近兩個月觀察,楊維斌發現,每天早晨六點到七點半,警衛會躺在沙發上睡覺。於是想方設法聯繫了一個能在外接頭的夥伴,讓其在隔天早上找一輛車,到指定地點等候。
徹夜未眠守到黎明。清晨六點整,楊維斌沿着電梯下到一樓。但人算不如天算,剛好那一天警衛躺在沙發上沒有睡着,正看着落地窗。聽到聲響,警衛便轉過頭,與他四目相對。此時的楊維斌被嚇到“心跳都快停了”,強裝鎮定地走向廚房。
冷靜了一會,他從廚房繞到室外的花圃後面,但想要按照計划走到監控死角位,還要經過一段落地窗可見的路。“當時我非常緊張,還好老天幫我,警衛翻過身睡覺了。”
沿着監控死角摸到鐵柵門與相鄰民房的銜接點,楊維斌用力摳住每一條柵欄之間的縫隙,腳蹬水泥牆從柵欄間“翻了出去”。
不到五分鐘,楊維斌成功跳落到鐵門外,頭也不回地沖向接應車。
這是他被軟禁的第58天。他是近期高薪誘騙案中少數自己逃出來的人。
如果不冒死逃出,那就只能交贖金,如同蔡飛明、張佳妮一樣,花錢自救。
在請示“老闆”後,主管開出了3.8萬美元的價格,張佳妮無能為力。經與主管軟磨硬泡,贖金最終降到2.5萬美元。
“詐騙公司跟我說,如果不想幹了,就轉1.1萬美金(摺合人民幣8萬元)到賬戶上,人就可以走了。”蔡飛明說,這贖金價格在詐騙園區里,並不算高,但他實在拿不出來。
所幸的是,他在緬甸並沒有遭受到人身傷害,也可以在監管者的監督下,使用手機與家裡人聯繫。蔡飛明向所有的親戚朋友借了一遍,湊齊贖金。
“你想不到的是,詐騙公司任何一種轉賬方式都能接收。”蔡飛明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不管是刷卡、銀行卡轉賬,還是支付寶、微信,“只要你能給錢,就可以選擇其中任何一種方式”。
在交完贖金之後,詐騙公司還將沒有護照的蔡飛明送到緬甸邊境口岸。蔡飛明屬於被騙者非法入境,拘留了十天,之後順利返回。
另一邊,在當地警方辦理護照遺失手續時,楊維斌遇到了台灣反詐騙網紅博主黃煦傑和當地救援隊成員狄德,獲得現金資助,最終也順利回到台灣。
黃煦傑在拍攝的短片里爆料,2022年7月底,他收到來自台灣青年被困柬埔寨的家屬求助,決定到柬埔寨進行救人工作,“也給觀眾們了解一下真實情況”。
“救援需要多種力量,只不過我是唯一願意出來露面的人而已。”在黃煦傑的視頻主頁里,可以看到他拍攝的關於台灣青年被騙的視頻。另外,他還專門拍了解碼詐騙的系列視頻,點擊量過百萬。
當南方周末記者聯繫上狄德所在的救援隊,希望視頻連線時,他警覺地表示,公開身份等於將自己置身於“生與死”的威脅當中。“原因非常清楚,我們觸碰到了有些人的利益。”
梳理整條生意鏈不難發現,構成人口販運的每個節點都能從中獲利:由買家詐騙集團出資,用每人幾千至幾萬美元不等的價格“下訂單”,台灣黑幫人蛇負責找人,當地中介負責接送、送“貨”上門,兩者共同瓜分買家的“訂單”費。
至於把人買來的詐騙集團,則通過轉賣人口或賺贖金創造利潤。
街頭的大字報:“大家不要再上當受騙”
如今,幸運從緬甸返回的蔡飛明,仍然做着理髮師的工作。但在各個社交媒體平台上,他以十分嚴厲的語氣,想阻止要離開台灣去海外賺大錢的人。“不要去,去了就回不來!”“珍愛生命!”
他期待能和更多返台的倖存者與受騙者抱團取暖,在網絡上勸退更多不諳世事的青年。
“台灣民眾往境外找尋機會,是內部推力及外部拉力的綜合作用。”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政治研究所所長陳先才向南方周末記者分析,“一方面,疫情之下的台灣經濟沒有實際發展,年輕一代在島內欠缺發展機會,自然更願意赴海外‘淘金’。另一方面,其他鄰近地區擁有更具吸引力的收入。”
張佳妮則幾乎不曾在媒體上露面過。她白天去商場里賣服裝,晚上去酒吧打工,慢慢還家裡人跟親戚朋友湊贖金時欠下的債。
已經回家的楊維斌,每天除了打工外,還將他的柬埔寨逃難經歷手寫成大字報,擺在台北街頭宣傳。他頻繁出現在媒體鏡頭面前,接受海內外各大機構媒體的採訪,拆穿“淘金”真相,告誡青年不要再上當受騙。
但危險的鏈條依然在延伸。
台灣青年被誘騙的消息持續發酵,與其相隔716公里的香港,亦有人被“賣豬仔”。
2022年8月18日,香港保安局副局長卓孝業召開記者會,表明針對一些港人被騙至東南亞國家、在遭受禁錮的情況下進行非法活動的求助個案,港府專門成立項目小組,與中國使領館和警方跟進,至今已有12人回港。
“由於中國台灣人、大陸人,馬來西亞人的警惕性越來越高,現在都不太好騙了。”楊維斌向南方周末記者透露,他私底下也接到過香港人的救助信息。“詐騙公司的目標已經轉向香港,甚至一些歐洲國家的人。”
營救也正在努力進行。比如中國駐柬埔寨大使館正與柬埔寨執法部門通力合作,讓更多深陷泥潭的青年成功返家。
而對持續自柬國接獲求助訊息的台灣警方來說,在台灣桃園機場把人攔下,是他們阻止人們受騙的方法之一。
此外,在一些飛往東南亞的航班上,航警會拿着“出國打工陷阱多、拘禁毆打回不來”的警示標語,來回巡邏。
(南方周末實習生黃婉琪對本文亦有貢獻。為保護受訪者隱私,文中狄德、張佳妮、蔡飛明、陳彥廷均為化名)
南方周末記者 王瑭琳 南方周末特約撰稿 楊騁宇 南方周末實習生 曾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