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建東:美國正給中國帶來雙重風險,中國該對跨境資本收稅了

2022年09月26日14:26:54 熱門 1479

觀察者網:鞠教授您好,非常感謝您能接受我們的採訪。您最近在清華大學唯真講壇的演講中提到,中國應該推出跨境資本流動稅,來應對疫情之後的金融安全問題。您能詳細介紹一下資本流動稅的設計嗎?

鞠建東:我先簡單解釋一下,跨境資本流動稅是一個怎麼樣的設計,以及為什麼要徵稅。

首先,我們設計的跨境資本流動稅是一個防危機的稅,不是一個正常的經濟狀態下也要征的稅,這和以前的托賓稅有非常大的區別。

什麼叫正常狀態?什麼叫異常狀態?正常狀態的時候,跨境資本流量相對來說是平穩的。但是在危機時期,出現資本外逃,或者是出現金融攻擊的時候,比如說97年亞洲金融危機,索羅斯對泰國進行金融攻擊的時候,都伴隨着異常的、大量的跨境資本流動,因為它需要買進、賣出同時進行。

為了應對異常狀態,現在我們有個紅綠燈制度,比如說流量大概超過正常值的兩倍以上,就到警戒水平了,如果是三倍,可能紅燈就亮了。這是目前的做法。這種做法實際上也是一個稅制,只不過稅率是零或無窮大。在一定量之下沒稅,超過一定量就叫停了,就不能做了。

如果我們要設計一個跨境資本流動稅,什麼時候啟動,可以去討論,但一般也是在異常量達到兩倍三倍的時候,超過三倍肯定就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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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泰銖瘋狂貶值

第二,我們的跨境資本流動稅是個累進稅。

以前的托賓稅是固定稅率,一些拉丁美洲的國家都用過,巴西曾經征過2%的資本流動稅,但是效果並不好。原因是在發生危機的時候,通常資本跨境流動的收益差會大於稅收。

比如索羅斯對你進行攻擊的時候,他期望的獲利15~25%,也就是說它的收益會超過你收的稅。所以你收稅他不在乎,防不住。或者你的稅太高,達到百分之六七十,和把資本市場關掉沒區別了。所以我們這個稅是累進稅,邊際稅率可以不斷地向上走。我們通過模擬認為,邊際稅率最高到30%就夠了。

第三個方面,你既然是累進稅,就有個逃稅的問題。因為同樣一個投資人,他可以開好幾個賬戶,這樣就把邊際稅率降下來了。為了去解決這個問題,我們的設計分成兩部分,除了累進稅率,還有一個開戶費,是固定的成本,你開一個賬號,就要交一筆錢。把開戶費和累進稅率結合在一起,理論上可以嚴格證明,任何一個投資人,他不管有多大的流量,不會超過5個賬戶,因為賬戶開得多也划不來了。即使開戶費沒有多高,投資人開更多的賬戶也是划不來的。

開戶費和累進稅加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麼情況,資本的跨境流量不會達到均衡的兩三倍以上。不達到3倍以上,危機的均衡就不會發生,因為危機均衡需要發生擠兌。大家都在跑,大家都擠兌,然後危機均衡才會發生。你保證了流量正常,危機就不會發生了。

我們所設計的跨境資本流動稅,其目的是為了推進資本賬戶開放的同時,去管理開放的風險。

這樣一個新的設計,實際上我們在2014-2015年,也就是5年前的時候就討論過。當時是上海自貿區開放,出台金融40條的時候,我們當時曾經討論過,希望在自貿區之內,資本賬戶是開放的。資本賬戶怎麼開放,才能不衝擊國內的資本市場,它就需要一些政策設計。

但後來,主要是2015年的8·11匯改之後,我們的資本外流非常嚴重,差不多大半年我們就用了1萬億美元左右的外儲,所以國家對跨境資本流動的管理變得很嚴格,防範危機是擺在第一位的。而防範危機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不讓資本向外流了。所以關於資本賬戶開放、資本賬戶管理的一些改革措施也就沒有向前走。

觀察者網:那麼既然我們已經有了一個紅綠燈制度,重提跨境資本流動稅,必要性體現在哪呢?在疫情之下,美國大放水帶來的全球金融危機風險,跟之前有什麼不同嗎?

鞠建東:現在我們為什麼重提這件事情?其實也不完全是重提,以前是學術上討論這個問題,現在需要進一步地深入討論,需要在操作層面更進一步地討論。現在的情況跟過去有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我們不僅僅面臨著金融危機的風險、資本出逃的風險,我們還面臨著金融封鎖的風險。

金融危機的風險,討論的已經很多了。另一方面,在疫情之下,美國歐洲的貨幣政策,都是拚命在放水、發錢。因為美元是國際貨幣,所以美國發錢的實質性後果,其實是要全世界來為它的危機買單,尤其是要中國來買單。你反正把東西發給他,他印錢給你就行了。

可是我們現在更加擔心的,是金融封鎖。

特朗普行政當局已經很明確,甩鍋新冠肺炎給中國,然後又要對中國進行懲罰。至於說他做不做得下去不知道,但對中國的金融制裁已經提到議程上來了,包括不還中國手裡的美債。雖然我覺得特朗普在這個問題上很愚蠢,他如果不還國債的話,美國的損失比中國要大得多。但只要是可行的,特朗普都會做,我們是需要有心理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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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美國媒體報道,特朗普討論就新冠疫情向中國索賠時,談到了拒絕償還中國的債務

所以我們現在的問題,跟8·11匯改的時候不一樣,我們需要防雙風險。就是金融危機的風險,和金融封鎖的風險防金融危機的風險,你可以對跨境資本市場進行管理,甚至短期之內不讓它流動。但金融封鎖的風險就麻煩了。因為是金融封鎖,所以逼着你的資本賬戶需要開放,因為人家本來就想卡你脖子。

你要用美元結算,就必須通過它的SWIFT,就是跨境支付體系,他不讓你用怎麼辦?對中國的高科技企業,比如華為這些企業,它都會打壓,你怎麼辦?

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資本市場的開放,是等不了了。面對金融封鎖的局面,你的人民幣國際化、資本賬戶的開放等等,這些事情都沒法等。以前只是一個次序的問題,覺得資本市場的開放我們等一等,可能影響也不大。用美元嘛,那不也挺好的?但是現在用美元有風險了。

觀察者網:有些人可能會擔心,加大資本市場的開放,也會放大風險,讓國際資本更容易衝擊中國市場,您怎麼看待這個問題?資本市場開放,其實主要還是為了推動人民幣自身的國際化?

鞠建東:我們的金融體系現在依賴於美元和美國所主導的支付體系,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壓力太大了,危險也太大了,我們必須想辦法。但這個辦法只能是擴大開放。資本市場開放有危機風險,資本市場不開放有金融封鎖風險,怎麼辦?

人民幣的國際化,不僅僅是靠貿易,還得讓人家願意使用、持有人民幣。那麼我們就面臨一個挺棘手的問題,我們的跨境支付體系怎麼辦?我買賣貨物的時候,用人民幣支付行不行?

要想讓對方接受你的人民幣,你得讓人家有用。要是人家拿了你的人民幣,又不好花,也換不了其它錢,它有什麼用呢?

人民幣得有價值。為什麼現在大家喜歡拿美元?因為美元有價值,我隨時可以拿美元換其他東西。人民幣要有用,至少你得是可兌換,然後跨境資本是可以流動的,他可以到你中國來買東西,你拿了人民幣也能到外面買東西。所以說中國的資本項目可兌換必須要儘快地推行下去。

觀察者網:那麼其它國家對資本流動稅的接受程度是怎麼樣的?我們一邊開放,一邊還要徵稅,會不會遭受政治上的疑慮,甚至攻擊?

鞠建東:我們的改革面臨兩難,既要讓它開放,又要防範金融危機的風險。面臨著金融封鎖的風險,我們的資本賬戶的開放等不下去了。所以我們的建議就是說,你不得不做了,那你加個防火牆。即使說加防火牆帶來了一些疑慮,別人說你既然開放了為什麼還管着,也比完全赤身裸體的去開放要強很多。你終究還有一個手段,能把危機控制住。

我一下把資本賬戶開放,上海、北京一堆人,就會把房子賣掉,然後跑到美國買房子去了。因為你上海的家庭平均資產,是800多萬人民幣,也就是100多萬美元。這只是說上海、北京,不是全國。有很多人是有幾套房子的,你如果把資本賬戶開放,很可能會造成巨大的資本外流的衝擊。所以在資本賬戶開放之前,首先是要修一個防火牆,這件事情變得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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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行近期公布的城鎮居民家庭資產負債調查顯示,北京上海居民的平均家庭資產超過800萬

修了防火牆,我就改變了大家的預期。比如我們人均跨境資本流動是5萬,如果你要賣房子,短期之內把錢拿去美國,跨境資本的流通達到幾百萬以上,會被徵收很高的邊際稅率,就划不來了,大家也就不做了。

實際上2008年金融危機以後,韓國就在對跨境資本的流通進行管理,而且做得挺成功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這個問題的態度也有很大的改變,過去認為資本流動應該是完全自由化,但最近一段時間,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主流研究,都是傾向於跨境資本的流通是需要管理的。

有大量的研究表明,每當美聯儲的貨幣政策反轉,他的資本就像潮退潮進,那麼你潮退的時候,資本回涌美國的時候,通常會給發展中國家帶來金融危機。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就是說對跨境資本進行管理是很有必要的,韓國一直堅持認為,他們的跨境資本的管理不是一個cross border capital flow management,他叫prudential policy,宏觀審慎政策。

美國當然不願意其他國家管理,因為美國需要薅羊毛。但你做什麼它都會攻擊你。目前的中美關係已經越過這個階段了,攻擊不攻擊不是一個問題。因為你做什麼他都會攻擊,所以最主要的方面不是考慮它攻擊不攻擊你,而是考慮政策是不是有效,自己的實力是不是增強了。

觀察者網:您在前幾年的研究裡面,還提到人民幣浮動匯率的問題,浮動匯率跟資本流動稅這兩個手段加在一起,可以保證中國貨幣政策的完全獨立。這應該如何理解?

鞠建東:過去幾十年,我們的人民幣匯率實際上是跟美元是基本綁定的,8·11匯改之後,有一些上下浮動。跟美元綁定的含義是什麼?匯率跟美元綁定,實際上美元是代表着中國和美國兩個經濟體,中國的貨幣政策也是和美國的貨幣政策綁定的,你的利率和它的利率也不能差太遠。這就是美元的強大之處。

經濟學裡有一個所謂的三元悖論,就是說獨立的貨幣政策、固定匯率,以及跨境資本自由流通,這三者是不能兼得的。

那麼我們以前放棄的是什麼?是跨境資本流通。我們基本上是保證固定匯率和獨立的貨幣政策,但是我們放棄了跨境資本流通。那麼現在跨境資本流通我們不能放棄了,我就必須去打破我的固定匯率。因為我們的獨立貨幣政策也不能放棄,不能像香港一樣,利率和美元利率綁定。所以我就必須去打破固定匯率。

打破固定匯率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意義,就是目前我們的金融壓力越來越大。你只要是固定匯率,就必須去守,就像我們去年下半年的時候,大家拚命在討論,你美元兌人民幣匯率的七的大關,到底是守還是不守?你只要固定在某個地方,這個市場總是要問你,你守還是不守?為了守一個匯率,你可能得投進去大量的外儲。我們現在也沒有太多的本錢來守固定匯率。所以你要是想不守,就必須讓它浮動。

另一方面,我們的外儲面臨這樣那樣的問題,人家還在嚇唬你,你借出去的外債人家到底還不還給你?實際上他也不需要行動,他只是說這件事情,馬上就會對你的固定匯率產生衝擊。中國的手上的外儲可能拿不出來,沒法去守固定匯率了,人民幣是不是會貶值?

要是我本來就放開了,你美國嚷嚷一下,我的貨幣貶值貶得多一點,他還着急呢,因為我出口更方便了,他自己着急。

觀察者網:中國之前一直傾向於保持一個相對固定的匯率,是不是也考慮到,浮動匯率對咱們進出口貿易的衝擊會比較大?

鞠建東:固定匯率更穩定,還是浮動匯率更穩定,這倒說不清楚。

中國的政策變化,一直有一個路徑依賴的問題。我們以前一直這麼做,現在你要改,固定匯率變成浮動匯率,當然整個市場在短期之內會波動。

從固定匯率變成浮動匯率是一個非常大的變化,整個金融市場會受影響,你的企業也得有工具來對沖匯率風險。決策層面就得考慮了,我是不是需要去做這麼大的一個變化?我現在固定匯率看起來還不錯,我有那麼多的外儲,不如繼續用?

但其實變化了之後,咱們也可以有新的配套制度建設。從各個國家的實踐來看,固定匯率和浮動匯率,哪個對市場更穩定,說不清楚。因為你即使是固定匯率,價格還在動,對吧?如果匯率是浮動的,但你有對衝風險的手段,受到的影響就少一些了。所以說不清楚。

大家覺得只要變就有風險,那麼大的事情,誰願意冒風險去做?又怕一下子變成浮動匯率之後,出現競爭性貶值。就像我們的8·11匯改,大家現在還在講,8·11如果咬着牙,堅持兩個星期,沒準就改成功了。8·11就是想變到浮動匯率,改了兩天,緊張了,又收回來了。

可現在是沒辦法了,我們支撐固定匯率的成本太高,我覺得我們必須儘快改成浮動匯率。

本來在政策層面裡面,有三個維度:跨境資本流通、貨幣政策、浮動匯率。那麼在這三個之上,我加一個跨境資本流動稅,我多了一個工具,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本來是三維空間,現在變成四維空間,多了一維空間,這樣我的政策餘地就大了很多。

我完全可以用跨境資本流動稅來調節整個資本市場的流進、流出。我可以不改貨幣政策,只改跨境資本流動稅。即使放在那裡不用,我手上也多了一個工具,想用的時候就能用。比如說因為美國放水,熱錢要流進來,掙了錢之後,他還要跑出去,那麼你進來我就徵稅。現在美國和歐洲的長期利率是0,我這兒利率是2%~3%,如果不調節,他的錢都得跑到中國這來,跑到這掙了錢之後,又跑走了。那麼很簡單,你進來,如果是長期投資,我不管;只要你是短期的,我把稅加上去,你就衝擊不了我,占不到便宜了。

疫情之後,世界局勢發生很大變化。有兩件事情,第一是國際秩序的改變,我們需要有根據地,第二是國際金融體系有可能發生去中國化,我們需要打破有可能的金融封鎖。這兩件事,都沒法等,都需要主動應對。根據地的建立,我們的建議就是建設亞洲共同體。打破金融封鎖,我們的建議就是,首先建立跨境資本流動稅,建一個防火牆,然後資本賬戶開放,匯率浮動。我們需要記住亞洲金融危機的深刻教訓,不能等到貶值壓力大了之後,守不住固定匯率了,再棄守,那就是金融危機了。

疫情我們防住了,不能在國際金融上出問題。現在有討論,要維持人民幣匯率的穩定。什麼是穩定?守不住的固定匯率就是最大的不穩定,就是風險之源。如果再出現貶值壓力,你守還是不守?你有多少外儲去守?如果守不住,就會出現金融危機,那麼我們經濟上的流血流汗就會付之東流。目前中國的經濟基本面是好的,尤其相對於歐美國家是好的,金融體系是健康的,我們沒有什麼貶值壓力,這是一個窗口期,需要果斷地將人民幣浮動,需要果斷地將固定匯率這個雷排掉。匯率浮動了,外儲就解放了,我們也就不怕有人對我們外儲進行威脅了。

觀察者網:咱們接下來聊聊國內經濟吧。您剛才也提到,現在美國、歐洲的長期利率都已經降到零,甚至有些國家是負利率了,但是中國並沒有像市場預期的那樣全面降息。中國的刺激力度,比歐美國家都要小得多。這是出於什麼考慮呢?

鞠建東:我們金融市場的流動性傳導到實體經濟的路徑,和歐美市場不一樣。我們放了水之後,漲得最快的就是房價,受益的並不一定是中小微企業。所以我們創造了好多工具,定向降准等等,就是放了水之後,還得去告訴銀行,你必須給中小微企業放貸款,相當於還是得通過行政措施。我們的金融市場本身有它的問題,已經討論了很多遍,流動性就是在金融行業裡面空轉。

關於放水問題需要注意,你放了水之後,金融界就掙錢了,當然很開心,對吧?但放水降息是不是能夠直接使得中小微企業受益?說不清楚。這是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是,我們國內的經濟情況和歐美非常不一樣。到第二季度,我們已經基本上快恢復正常了,下半年基本上會是正常的增長,除了外貿。外貿也不是我們的問題,外貿是國外的問題。我們的正常增長率大概是6%,假如外貿下降10%~20%,而出口大概貢獻GDP的20%,那麼外貿的衝擊大概會影響GDP增長的1%~2%。就是說即使減去外貿這一部分,我們下半年的增長大概是4%以上。相對於全球負4、負5甚至負6的增長,那也相當不錯。

而且4%的增長,對於我們的就業,對於整個經濟的正常運轉,都沒什麼問題。既然我知道下半年以後沒問題,那麼需要解決的就只是下面這兩個月的問題,解決目前中小微企業的問題。比如有些省市說壓力很大,那就解決他們的問題。讓中小微企業這兩個月能活過去,不是降息能解決的,你降息也沒用,你得免息,你甚至得讓他們推遲還貸。

所以說想讓他們活過去,靠貨幣政策效果不大的,只能通過財政政策。這是我們目前和歐美市場不一樣的地方,我們下半年的經濟是還不錯的,是一個可以堅實發展的局面。我們現在的問題只是,如何使得上半年受衝擊的中小微企業,尤其是下半年還要繼續受衝擊的外貿企業能活下去。

貨幣政策刺激,最開心的就是金融市場,還有房地產,你只要放水,房地產又起來了,風險又壓上了,但是實體經濟是不是又在空轉?

​鞠建東:美國正給中國帶來雙重風險,中國該對跨境資本收稅了 - 天天要聞

觀察者網:那麼您覺得美國和歐洲受到的疫情衝擊有多嚴重,會不會是長期化的衰退?

鞠建東:對歐美的衝擊,很清楚的,比對我們要大很多。有幾個方面的原因,第一他們的反應做的比較差,第二就是他們的經濟體量裡面,服務行業占的比重比較高。美國的服務行業快佔到80%了,而受疫情衝擊最大的,就是服務行業。

那麼第二個問題,它有多長?現在來看,美國這一輪的疫情至少得到8月份才能結束,衝擊會不會更長,就完全取決於下一波疫情什麼時候來。如果下一波疫情不來的話,那狀況要好不少。如果下一波又來了,馬上他就面臨一個兩難的問題了,它到底是不是又要把經濟停下來?

歐美經濟就是面對這樣一個不確定性的形勢,即使年底疫情不再來了,整個投資也不會上升。因為沒人敢。所以今年一年甚至到明年,直到疫情完全受控制之前,歐美經濟都會受到這種不確定性的衝擊。

中國的好處是,我們採取了不同的抗疫方法,就是靠政府組織的系統性抗疫,現在看起來是成功的。我們並不一定要依賴於疫苗,或者說是要什麼大家群體免疫。我們不需要,我們能扛過去。歐美到現在為止,沒有證據表明他們能扛過去。

中國,或者新加坡、韓國、日本的成功,不完全是政治體系,實際上還是一個社會的經濟組織方式的問題。中國的、東方國家的組織方式更集體化,更強調集體主義。社區集體的組織能力比西方社會要強大很多。西方社會的個人自由,有它的好處。不同的經濟組織方式,應對不同的問題,它的反應不一樣。那些個人自由對於創新非常有利,但是抵抗自然災害,需要集體的組織能力。

觀察者網:疫情之前有些測算認為,中國可能到2026-27年,GDP總量就會超過美國,那麼疫情之後,這種超越的確定性是不是會更高一些?

鞠建東:這個問題不好說,要取決於金融,就是人民幣國際化。如果人民幣國際化了,那麼只要中國經濟的基本面是好的,大的趨勢就是人民幣會升值。要不是因為美元特殊的強勢地位,匯率本來是應該反映基本面,美元肯定是貶值,人民幣肯定升值。人民幣如果升值的話,我們按照購買力平價的GDP,2014年就超過美國了,匯率如果更準確地反映基本面,今年的名義GDP可能就超過去了。但是國際金融問題不解決,人民幣還貶值的話,那就難說了,幾年之後也難說。

所以我們和美國相比,最差的地方是金融。當然我們不談軍事,軍事是另外的事情。以後中美之間的競爭,或者是爭端、衝突,會集中反映在金融方面。

我們的金融開放是一個很迫切的問題。這道坎你得過。

觀察者網:您最近還提出,應該直接向老百姓發現金來應對疫情,對全國1/3或者1/2的人直接補貼一定比例的人均工資。但是也有些人分析認為,中國的儲蓄率很高,能夠度過這幾個月的衝擊,所以就沒必要發現金。而且發現金未必能轉化為消費,應該用消費券來刺激。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鞠建東:發現金的建議有一個前提,還是我剛才的分析,我覺得我們下半年經濟沒問題,關鍵是下面兩三個月,要保證大家都能活下去。無論是低收入家庭還是要破產的企業,這兩三個月要熬過去,最好的辦法,也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發錢,或者是推遲還貸一年。發錢的量也不需要太多,我們預計大概是1萬億左右。

發了錢之後,有些人就存起來了,怎麼辦?西南財大甘犁他們的團隊做了一些估計,相當一部分還是會拿過來花掉,這個乘數效應還是不錯的,從需求端會對經濟有個不錯的推動。

(觀察者網註:甘犁團隊研究顯示,向年收入6萬元以下群體發放7500億元的一次性補貼,戶均補貼額2300元,可拉動1萬億元經濟增長,相當於GDP的1%。而消費券有門檻和限定範圍,難以保證低收入群體獲益。)

消費券,我覺得也可以有,但是我們的判斷是,這兩個月你需要給一個強刺激、強信號,這就是發現金的好處。讓大家都明確,下半年日子是好過的,只是這兩個月我們強刺激一下,一起衝過去。

所以我不一定需要去大量放水,把房地產也炒起來,不一定需要。新基建之類的,也是比較長期的事情。我們認為除了長期調控以外,還有一個短期托底的問題。短期托底現在實際上挺嚴峻的,相當一部分在進城打工的,回老家以後就沒收入了,這兩個月他怎麼渡過去?我只需要保住民生,讓低收入家庭和面臨破產企業能過渡過去,就行了。這些事通過財政手段,而不是貨幣政策,可能會更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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