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中筠憶廖公: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2022年09月06日00:17:04 熱門 1900

近來我在回憶往事中經常出現一個人的聲音笑貌,那就是廖公(承志)。翻翻資料,發現今年正是他誕辰一百周年,卻未見有什麼紀念的動靜,謹錄此殘留於記憶中的片斷,作為對他的百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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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承志一家是革命世家,在中國近代史上佔有重要地位,廖公本人也是傳奇人物。關於他的顯赫生平、傑出的貢獻和一生行藏,已有多種傳記和無數文章,還有他自己的文集在,輪不到我來贅言。


只是因為他的諸多職務中,也包括“和平運動”和“亞非團結運動”的實際主要負責人,幾十年來,我在工作中與他接觸較多,有幸多次隨他出國開會,而且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末還見過幾次,所以有一些近距離的體驗。他是我所接觸到的老革命高官中色彩最豐富最率真、最有赤子之心,也是最好玩”的,堪稱性情中人。本文所敘只是我親身經歷的一些“花絮”,入不了“正史”。


我初見廖公約在上世紀50年代前期,那時在我工作的圈子裡,不論老少都已稱他為“廖公”(其實那時他還不到五十歲),只有周恩來總理稱他為“小廖”。我的印象,他與“道貌岸然”絕對無緣,大多數時候都是嘻嘻哈哈,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找點題目開玩笑。下級向他彙報工作,他也常常沒正經話,有時拿腔拿調地學着他(她) 的口吻說話,而且常給人起綽號,不叫名字。例如有一位姓梁的男同事,他就學着越劇《梁山伯與祝英台》中的腔調叫他“梁兄”,從不叫名字。開會時他似乎在筆記本上記錄,實際是在畫人物漫畫,不論中國人、外國人,幾筆勾勒,惟妙惟肖。他日文很流利,交流自如(是真的流利,不是像現在動輒說某領導人外語如何如何,實際苦不甚高),英文也很好,完全可以自理,不過重要談話他還是願意通過翻譯。他是急性子,而我年輕時以反應快見長,所以我跟着他的時候居多。他對內對外從不打官腔,有他自己特有的詞彙,在爭論時談鋒犀利,沒有虛詞和教條,而又幽默風趣。一些西方人既怕他,又喜歡他。哪一次會議“Mr. Liao”沒有來,他們都會有點失落。


英國“和運”的一位領導人蒙塔古( Ivor Montagu),是貴族世家蒙塔古之後,又是英共黨員,還曾是國際乒乓球聯合會主席。他長得人高馬大,肚子尤為突出,與廖公比較熟,也是廖最喜愛畫的對象,側面、正面像都十分傳神。在中蘇分歧已經難以彌合而尚未公開化之時,英共是站在蘇共一邊的,蒙氏常為蘇方做說客。有次小組會上,蒙塔古站起來發言,滔滔不絕,廖公剛好坐在他對面低頭在本子上畫,等蒙塔古講完一落座,廖公站起來,人家以為他要發言,他把手中剛畫的蒙塔古畫像舉起示眾,惹起鬨堂大笑,就此化解了蒙塔古的發言,代替了一本正經的表態、爭論。


還有一次,休息期間,蒙塔古來找廖公談問題,廖公先選給他一張他的漫畫像,大肚皮很誇張,相互哈哈大笑,接下來談很嚴肅的話題。廖自己也是胖子,肚子也突出,不過比蒙塔古矮一頭,小圈,他就一邊聽對方講,一邊輪番撫摸自己的和對方的肚子,似聽非聽。蒙塔古偶然說漏嘴。用錯一個詞(我不記得是什麼詞,大體是在當時進步圈子裡“政治不正確”的用語),廖馬上抓住,重複一遍,大笑說:“哈哈!我們的蒙塔古同志竟這樣說!”弄得對方很尷尬,急忙辯解、更正。一忽兒,休息結束,重新開會,廖公向他頑皮地擺擺手,回到座位上。結果一場嚴肅的談話不得要領而罷。


蒙塔古是蘇方授意來就與會議有關的某個問題說項,要中方配合,不要反對。中方既不能同意,又還沒有到公開反對蘇聯的時候,廖公就以他特有的方式在嬉笑怒罵中把他給打發了。諸如此類的事,不一而足。但是他開玩笑也是有分寸的,只對英、法等西方國家人士,而且是比較熟悉的。對第三世界的代表,態度就不一樣,人家來談,大多是要求支持或援助,他就不會玩笑對待之,不論是否能滿足對方要求,總是以誠懇、平等的姿態對待,耐心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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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公在掌握政策上是總是趨向於靈活、務實,在總的氣氛向左時,他交代工作時率多強調實事求是,合情合理,常說不要顧慮別人說你“右”傾。對日本工作尤其如此。直到“文革”以前,在他主持對日工作時,嚴格把日本極右派與其他各界、各派日本人區別開來,依靠幾員“知日派”得力幹將,對日本人做了廣泛的團結工作。有一次“和大”某個活動原來應該有廖參加,但是他因接待一批重要的日本客人,沒有來劉寧開玩笑說:日本人一來,廖公就“萬般皆下品”了!足見他對對日工作的重視。


那時雖然中日沒有外交關係,但是與日本的民間友好往來以及經濟關係從來沒有斷過,在日本有許多真摯的朋友。這為以後形勢轉變時順利建交打下基礎。所以中日關係是“以民促官”的典範。這當然與當時中央的決策和周總理親自掌握有關,而廖公在其中的特殊作用功不可沒。


但是在中蘇交惡後的“反修”鬥爭中,對待蘇聯,他是當仁不讓的。我感覺他對蘇聯早有意見,在“牢不可破”時期,我見到過私下流露對蘇聯的微詞的,只有他和李一氓。他們都不滿意“老大哥”的頤指氣使,而且對有些政策問題有自己的看法。我聽廖公說過,過去在延安時,“我們”追隨蘇聯的政策,做過不少錯事。例如美國作家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被蘇聯誣陷為“國際間課”,驅逐出境後曾想來延安(她第一次訪延安後,曾寫過盛讚延安和中共的文章,這是她得罪斯大林的一個隱蔽的因由),遭拒絕。她回到美國,當然為主流社會所排斥,而美國左派也追隨莫斯科,不接納她,使她處境十分孤立、極端困難。當時在延安新華社工作的美國人李敦白受斯特朗案的牽連,也被打成“特務”,中共根據蘇共的要求,把他逮捕入獄。廖當時是新華社負責人,親自經手辦理此事。李敦白新婚不久的中國妻子也只好離婚。所以廖提起此事時,說自己幹了一樁“缺德事”。我猜想以他的經歷,對於中共與蘇共的歷史恩怨知之甚深,一旦可以公開批評蘇聯,他不大需要“轉彎子”。


他儘管開會時總似不大專註,但是在關鍵時刻,反應很快,做決定、下指示都是當機立斷,很少猶豫。1962年“世界和平理事會“斯德哥爾摩會議期間,中國代表團第一次退場以抗議蘇聯代表對民族獨立運動的講話,標誌着中蘇在“和運”中公開決裂,就是他帶的頭。我當時從後面的翻譯箱中望見中國代表團的座位,只見廖公忽然摘下耳機,往桌上一甩,站起來就走,整個代表團連忙跟着都起身走出了會場。這是先斬後奏,“退場”並不在出國前的“預案”之中,不過中蘇爭論已經公開。後來那位蘇聯代表那次講話被當作蘇聯“污衊民族獨立運動”的例證寫入了中蘇公開論戰的《九評》之一(今天如何看待那些具體問題的是非,又當別論)。


事後他和劉寧一(代表團另一位領導)一起,半開玩笑地告誡中國團員說:“退場可不能輕易退,你們以後可別開會開膩了就退場,好回旅館打橋牌,那可不行!”我體會,這裡進退的掌握,也是一種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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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母親何香凝老人


他一生經歷無數驚濤駭浪,聽他閑聊是一大享受。但是他很少講革命經歷、戰鬥故事。只自稱是“國際坐牢專家”:外國的、中國的、國民黨的、共產黨的監獄共坐過七次:日本三次,荷蘭一次,國民黨兩次,長征路上做張國燾囚犯一次(後來“文革”期間為周恩來特殊保護軟禁五年,他自稱算“半次”),幾番九死一生。


記得他講過在張國燾那裡當囚犯,本屬於被殺之列,是他的畫畫才能救了他,張需要他畫宣傳畫,才暫時留他一命,銬着手銬走長征路。後來周恩來到張國燾那裡,巧妙地把他救了下來。


他閱人無數,許多名人逸事信手拈來,都是趣聞。說到講日語,他說日本男、女以及不同身份的人用語都不一樣,特別是敬語和語尾,一聽就聽出來講話人的身份。例如一位女同志(當時也已是領導幹部)原來在解放區做日本戰俘工作,結果學了一口流利的“丘八話”,改不過來了,現在每當接待日本代表團,說話就露餡,他(廖)也不能制止她講日文,毫無辦法。還有過去在日本留學時,有個中國同學日語很差。忽然有一段時間不露面,同學都不知他哪裡去了。過了幾個月再出現時,日語大有進步,但是一個大男人講了一口特別謙恭的“下女”(即女招待)話,同學就都知道他這段時間到什麼地方去混了。還有一些當時已進入老年的名人,年輕時在國外留學的遞事,他也講過一些,例如某男士追求某女士,拿出“程門立雪”的功夫,真的在大冬天在門外站了一夜,等等。他還講他過去惡作劇的事,最得意的是趁人睡着之時把他兩隻腳的大拇指捆在一起,等他起身下地一定摔倒。諸如此類,當時如果記下來,可以編成“新笑林“。他自己講完就哧哧笑,很開心。


他對自己的“胖”不以為意,還常常自嘲。常愛講的一樁逸事是,裁縫為他量衣服,發現腰圍比褲長要長,起先不相信,量了好幾次才相信。說到這裡他也開心大笑。他飯量極大,食慾旺盛,典型的廣東人什麼怪東西都吃,在國內只要夫人經普樁在場,總要受到約束,但是一出國就放開肚皮吃。


一次在瑞士山區一個小鎮上家以蝸牛著稱的餐館,每份蝸牛一大盤,別人都吃不完,他一人吃了雙份。南亞特產榴蓮,許多中國人聞之掩鼻,飛機、酒店,都不許帶進去,但是他視為美味。有一次,我們代表團經過仰光。李聯時任駐緬甸大使,一見代表團就說,見到名單中有廖公,知道就是沖榴蓮而來,所以早已備下。打開榴蓮時,我和幾個女同事都躲得遠遠的,他笑我們“太沒文化”,自己大快朵頤。還聽陳樂民(註:作者的丈夫)說,有次在加納開會期間乘汽車在公路上走,忽見一大田鼠從車前跑過,廖公大為興奮,立刻叫停車,讓同行的小夥子去追,居然給追上了。當晚中國使館的大師傅剝皮紅燒,他吃得津津有味。


有一次乘飛機、我坐在他旁邊,見一份外國雜誌上有一則關於減肥的報道:某人原重三百多磅,減肥成功後減了差不多一半體重,其秘訣就是吃一種降低食慾葯,使食量大減。我介紹他看那篇文章作參考。他看完後說:“那樣人生有何樂趣哉?不幹!”


我那時很瘦,食量極小,坐在他旁邊吃飯成鮮明對比,他總覺得不可思議,說吃這點能活嗎?簡直是吃貓食!於是給我起綽號叫“小貓”,在他畫的眾多漫畫中有畫我的貓頭人身像,穿着旗袍,頭大身體小,貓臉上還戴一副眼鏡,居然還真像。他送給過我一張,可惜我沒有保留下來,不知何時丟失了。直到“文革”後再見面他還當眾叫我“小貓”。不過他對比我年長許多的幹部也叫綽號有的已是老太太,他還叫她“小姑娘”,我也就無所謂了。


他在兩個人面前絕不敢頑皮,一位是他的母親何香凝老人。他是有名的孝子,對母親照顧備至,執禮甚恭。一位就是周恩來總理。


周總理對他特別嚴格,真像對晚輩一樣,隨時耳提面命。我親自見到1966年,孫中山誕辰百周年紀念會,儘管“文革”已經開始,那次大會還是很隆重,在人民大會堂舉行。會前在一間貴賓休息室內,坐滿了與孫中山有關的故舊和海外來的親屬。周恩來總理進門環視一周,立刻回頭問:“小廖,何老太呢?”廖說在另一間休息室。周說,趕快把她請來。於是廖連忙出去,過一忽兒,自己推着何老太的輪椅進來了,並站在她身旁,俯首介紹前來問候的客人。


有一次為斯特朗祝壽的宴席上(赫魯曉夫為斯特朗平反後,1958年斯特朗來中國定居直到去世,由我所在的“和大”接待,每年都為她舉辦生日宴會,而周總理每次都親自參加),周總理在談話中提到當天從《參考資料》上剛剛看到的一篇重要文章,立刻轉身問“小廖”,看過沒有。廖答稱還沒有來得及看。周立即不悅,嚴厲地說,這樣重要的文章你不及時看,是不是又在看那些花花哨哨的外國雜誌?接着轉向經普樁說,以後你注意給他床頭放點正經的材料,把那些雜誌拿走。經普樁說,我管不了這個。周說:你怎麼能不管這個,難道只管生活?廖只有恭恭敬敬地聽着。我覺得周總理對廖特別嚴,正是對他特別信任和看重,愛之深而責之切。廖在周面前像小學生,挨批評以後,回頭向別人吐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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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夫人經普樁同母親何香凝老人在一起


還有一位與廖關係非同一般,廖對她絕對尊重的人是宋慶齡。我沒有親見過他們二人在一起的情景,但聽說只有廖是能隨時登門見宋的,宋待他如子侄,也最信任他。後來,經過幾次政治運動,大概廖成為宋唯一可信任的人了。所以“文革”期間廖公也被“打倒”批鬥,對宋是一大打擊,據說從此她閉門不見任何人。

廖公的確喜歡廣為閱讀外國報刊書籍,出國時常讓人“弄”些來看。我第一次知道《洛麗塔》這本書,竟是從他與旁人談話中聽到的。那時他們談起來神秘兮兮的,我雖不知內容,但聽得出是禁書。多年以後,此書正式傳人中國,想起剛出版時廖公就已看到,才體會到他是如何“開放”。


“文革”開始以後,我再次見到廖公是在1973年,海倫·斯諾(埃德加斯諾的第一任妻子)訪華之時。那個時機正是“林彪事件”之後,“批林批孔”之前,是一段短暫的批“極左”的喘息期,氣氛略鬆動一些。周總理乘機抓緊落實政策,陸續“解放”了一批老幹部,廖也在其中。他是海倫點名要見的人之一,安排與她吃了一頓飯。


多年不見,我感到廖公老了,比較憔悴。但是一開口說話,神情依舊。海倫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啊,你還活着,真好!”他哈哈大笑。後來還向別人說,這位夫人有個特別的問候方式,就是“啊,你還沒死”!那次只敘舊,不談時事,海倫很興奮,話比較多。她見他活着就滿意了,卻沒有問他這幾年的遭遇,這樣,廖也就避免了對“文革”講違心的話(當時對海倫斯諾的接待方針之一,就是要讓她“理解”“文革”)。


從中日建交到改革開放,當然是廖公大顯身手的機會。另外僑務工作,也是廖公有特殊優勢的領域。我記得他說過,他收到許多訪問香港的邀請,但是他不敢去,因為廖、何兩家在香港遠近親戚至少有四百人以上,他如何應付得過來!當然還有散見於海外各國的也不在少數。正因為如此,僑務工作的領導非他莫屬。


1982-1983年,我第一次在美國做訪問學者,那是中美開展學術交流之初,雙方都很重視。那時我國在對外關係中還有許多不合時宜的框框和僵化的教條,我自己其實思想也不大解放,但是過去至少有一些“看世界”的基礎,這次有機會在美國獲得感性知識,並比官方派出的人員行動自由一些,接觸面更廣泛,了解實情更多些。不免對中美關係乃至我國整個對外關係有一些新的認識,對我國的慣常思路和做法有一些反思。我只不過是一介布衣,人微言輕,如果有什麼“建言”,通過正常途徑,是很難衝破層層關卡上達的。


我當時能想到的、夠得着的,而又估計能聽得進我的意見的,就是廖公了。當然廖公當時又已擔任各種要職,是大忙人,並不專負責 對美工作,與我也不屬於一個系統。但是不知怎的,我相信,我如果求見,他會見我,以他對新鮮事物的興趣和敏感是會有興趣聽我談的。所以,我暗中決定,在1983年夏結束訪間後回國,就設法求見他一次,把我的想法說出來。不料,就在我回國前,順訪加州,住在中國問題專家何里漢( Harry Harding)教授家。有一天早晨,他告訴我“廖承志先生去世了”。我感到十分突然,黯然神傷久之。我失去了一個再見他的機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樣的人物是特殊歷史的產物,不可能有來者,他才七十五歲,不能算老,在中國剛剛開放的關鍵時刻失去這樣一位人物,其損失是難以彌補的。


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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