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中,梁山只辦過一次喜事,那就是矮腳虎王英與一丈青扈三娘喜結連理。這件喜事,是宋江一手促成的,山寨里的好漢自晁蓋以下,都稱宋江辦了一件大好事,一齊“稱頌宋公明真乃有德有義之士”。
施耐庵寫得開心,讀者可不答應。扈三娘乃《水滸傳》第一美人,武藝高強,怎麼能嫁給一個好色之徒矮腳虎王英呢?假如扈三娘一定要認賊作父嫁給梁山好漢,那也應當嫁給林沖啊。林教頭才是與扈三娘十分般配的一對,王英算什麼?
其實,扈三娘還真的嫁給了林沖。一丈青不僅嫁給了林沖,還嫁給了宋江,以及燕順、鄭天壽、九尾龜陶宗旺,等等多個梁山好漢,甚至還包括晁蓋。
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扈三娘不僅是一個忘卻殺父之仇泯滅天倫之人,還是一個花痴,做了梁山的大眾情人?
扈三娘究竟是哪家的三娘,一丈青是什麼意思
說扈三娘嫁給了那麼多梁山好漢,文本上是讀不出來的,必須得從三打祝家莊的故事說起。而且,還要仔細討論一番扈三娘其人,以及“一丈青”是什麼意思。
三打祝家莊之前,鬼臉兒杜興便提到了扈家莊的女將扈三娘。扈三娘是獨龍岡三家結盟之扈家莊扈太公的女兒,綽號一丈青,有一個哥哥名叫飛天虎扈成。家中原本只有兄妹二人,並無其他兄弟姐妹,為何叫做“扈三娘”呢?她究竟是哪家的三娘?
扈三娘之所以叫做“扈三娘”,恐怕要把故事倒過來看,梁山大聚義時。山寨里共有三員女將:母大蟲顧大嫂、母夜叉孫二娘、一丈青扈三娘。原來,扈三娘之“三娘”是以梁山女將行序而得名,她應當是梁山的扈三娘。其實,梁山大聚義早就預設了伏筆,“引首”故事中已經預告:“三十六員天罡,下臨凡界,七十二座地煞,降在人間”,扈三娘早就是天罡地煞中的三娘了。
扈三娘原本就是天罡地煞的一員,排在梁山一百單八將中的第五十九位。扈三娘為何排名第五十九位呢?這是因為梁山好漢排座次,是以人物對應綽號,綽號對應星號,星號決定排名,扈三娘綽號一丈青,便對應上了“地慧星”,這顆星煞就是位居天罡地煞的第五十九位。
那麼,扈三娘為何得了“一丈青”這個綽號,“一丈青”又是什麼意思,為何能夠對應上“地慧星”呢?
要解讀“一丈青”這個綽號,必須參看三個與《水滸傳》有關的文本:其一是南宋遺民畫家龔開的《宋江三十六人畫贊》。這其中,有一首贊浪子燕青的四句四言詩:“平康巷陌,豈知汝名?太行春色,有一丈青。”一丈青原本說的是燕青。而在《大宋宣和遺事》中,一丈青則是張橫的綽號,都是男子。
另外一個文本,就是元朝人羅貫中寫的《三國志通俗演義》也就是後來被毛綸、毛宗崗父子改名的《三國演義》。這部書的開篇,寫了一條大青蛇。這條大青蛇長二十餘丈,竄入溫德殿,坐在了龍椅上。
綜合這些文本,便知“一丈青”原來是一條大青蛇。二十餘丈的大青蛇為原型,結合《宋江三十六人畫贊》和《大宋宣和遺事》,就是《水滸傳》中的梁山女將“一丈青”,這就是扈三娘綽號的來歷。扈三娘暗喻的是一條大青蛇,那麼,施耐庵為何把扈三娘寫成一條大青蛇?這條大青蛇為何又能上應“地慧星”呢?
扈三娘的兵器藏玄機,祝彪無緣娶美女
“一丈青”出自《三國志通俗演義》中的大青蛇,這條蛇盤踞在龍椅上,分明是要做真龍天子的。其實,羅貫中也是寫的謀朝篡位的故事,所謂的魏蜀吳,都算不得正統。《水滸傳》同樣寫的是這個主題,但卻比羅貫中更進一步,反對的是皇帝制度,書中所有的皇帝都是假借天命的謀朝篡位的造反派。
《水滸傳》“引首”從趙匡胤開篇,趙匡胤的出世卻又隱藏着朱洪武的誕生:“後來感的天道循環,向甲馬營中生下太祖武德皇帝來。這朝聖人出世,紅光滿天,異香經宿不散。 乃是上界霹靂大仙下降。”
這段描述,分別出自《宋史·太祖本紀》、《明實錄·大明太祖高皇帝實錄》,這兩位皇帝都把自己美化成神仙下界,是為“神仙皇帝”。所以,施耐庵說趙匡胤、朱洪武是“霹靂大仙”。“太祖武德皇帝”也是從趙匡胤、朱洪武的謚號中提煉合成的。
施耐庵一筆寫了兩個朝代兩個皇帝,故而,在這段文字中就隱藏了“杜遷”、“孫立”:
自庚申年間,受禪開基即位,在位一十七年,天下太平,自此定矣。傳位與御弟太宗即位。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二年,傳位與太子即位,這朝皇帝乃是上界赤腳大仙。
宋朝建立於公元960年,是農曆庚申年。明朝建立於公元1368年,是農曆戊申年,兩個王朝都是“屬猴”的。陽谷縣王婆罵鄆哥“賊猢猻”,便是這個寓意,施耐庵是堅決反對“神仙皇帝”以及皇朝天命的。
北宋早期幾個皇帝傳位中,施耐庵故意少寫了宋真宗,這就暗藏了“金匱之盟”,是杜太后遷轉了北宋皇位傳承世系。假如杜太后這個“強媒”訂下的盟約,便沒有宋真宗,假如趙光義沒有把“王婆”的盟約變成“虛錢實契”,同樣沒有宋真宗。所以,霹靂大仙就要放出天罡地煞,“鬨動宋國乾坤,鬧遍趙家社稷”了。
施耐庵故意遺漏宋真宗,於是,就變成了宋太宗把皇位傳給了孫子赤腳大仙宋仁宗。因為朱洪武也是霹靂大仙,所以,這一筆寫的是朱洪武立孫子朱允炆做皇帝,那便是“孫立”。
朱洪武“孫立”導致了朱家內部大火併,燕王發起靖難之役,篡奪了皇位——《水滸傳》的核心故事,就是隱藏着靖難之役,梁山所有的戰鬥都隱藏着這場明朝的皇位爭奪戰,所有的戰鬥都是“妖魔”在拼殺。這其中,以“三打祝家莊”最為典型。
扈三娘是扈家莊的女將,祝家莊三子小郎君祝彪的未婚妻。祝彪,諧音朱標。朱標早死,沒能坐上龍椅,他的兒子朱允炆卻是做過四年的皇帝。故而,祝彪沒能正式娶回扈三娘。
扈三娘其實是大明王朝的皇權標誌,她手中的兵器名叫“日月雙刀”,施耐庵暗寫明示,“日月雙刀”,就是一個“明”字。
燕王英武真天授,扈三娘嫁的就是燕王
一丈青扈三娘是大明王朝皇權的標識,除了“日月雙刀”之外,還有什麼樣的文本證據呢?這個疑問,還得回到“洪太尉誤走妖魔”這回書中一探究竟。
且說洪太尉帶着宋仁宗的詔書,穿越到宋徽宗時期,去請張天師虛靖先生。走到龍虎山上,忽然跳出了一隻白額錦毛虎,嚇得洪太尉好似斗敗了的公雞。這一筆,伏寫了三打祝家莊之戰。這場決定大明王朝皇權歸屬的戰鬥,就是由一隻報曉公雞引發的。報曉公雞,隱喻的是南京皇城附近的雞鳴寺,祝家莊實則“朱家莊”。
那隻白額錦毛虎,伏藏的是清風山大頭領錦毛虎燕順。清風山強人住的是草房,在草廳中聚義,三個頭領都裹着紅頭巾,他們就是“紅巾軍”。燕順、王英、鄭天壽三個人的名字合起來,讀作“燕王英武真天授”。《明實錄·太宗文皇帝實錄》中稱讚朱棣:“燕王英武”,朱棣自稱玄武大帝降世,“奉天靖難”因而是“燕王英武真天授”。
毫無疑問,矮腳虎王英也是燕王的一部分。王英娶了扈三娘,暗示朱棣奪得了大明皇位。然而,王英得與燕順、鄭天壽組合,才是真正的“燕王英武真天授”。故而,一丈青扈三娘不是嫁給王英一個人,而是嫁給了清風山三個頭領。
那隻白額錦毛虎跳走後,又一條雪花大蛇竄了出來,這條大蛇只朝洪太尉臉上噴毒氣。金聖嘆說白額錦毛虎、雪花大蛇分別“楔”出了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金老先生只說到了皮毛,這條雪花大蛇所隱喻的是建文帝朱允炆。
朱允炆生於丁巳蛇年大雪節前夕,就是這條雪花大蛇。雪花是白色的,白得發青,這一處細節,其實借用的是《三國志通俗演義》中那條二十餘丈長的大青蛇。這條大青蛇不是真龍天子,盤踞龍椅只是“篡位”而已。所以,朱棣奪了天下,坐了皇位,便褫奪了朱標、朱允炆的皇帝尊號,廢除了建文年號。
“一丈青”不是真龍天子,“她”只能依附於燕王,才能化蛇為龍。扈三娘的綽號是“一丈青”,暗喻的就是建文帝。
朱洪武因為太子朱標病死,便立孫子做皇帝,但是,朱允炆不是嫡長孫,而是排在朱雄英、朱允熥之後,是第三順位繼承人。扈三娘之“扈”是扈侍、隨從之意,既交代了朱允炆非嫡孫的身份,又暗喻建文帝不過是一個過渡的君主,在大明王朝是沒有皇帝名分的。“三娘”,意味着朱允炆是以第三順位繼承人做了皇帝的,也是朱家的孫子輩。
大青蛇非真龍,蟠據龍椅稍縱即逝,猶如慧星般短暫。而這顆“慧星”導致了靖難之役,給“天下太平”帶來了災難。所以,扈三娘以“一丈青”對應“地慧星”,排在了梁山一百單八將的第五十九位。
梁山好漢多燕王,宋江、盧俊義、林沖都“娶”了扈三娘
二打祝家莊時,是林沖活捉了扈三娘,因而,很多讀者都認同林教頭最適合娶這員女將。其實,從隱寫的故事看,林沖就是燕王,他“得到”了一丈青扈三娘。
林沖為何也是燕王呢?《水滸傳》第七回書“花和尚倒拔垂楊柳,豹子頭誤入白虎堂”中,林衝出場。書中寫道,“那官人生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鬚”。林沖與張飛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物,以張飛長相寫林沖,是借用“燕人張翼德”之“燕”,與“岳廟”組成“燕王”。
明刻本容與堂本《水滸傳》刻的就是“岳廟”而不是“嶽廟”,林沖是帶着林娘子去“岳廟”燒香。此處,施耐庵使用了燈謎謎格中的“解帶格”,略去“岳廟”之間的“王”字。
林沖是燕王,但未必是大明王朝的燕王,故而,施耐庵給林沖設計了一把折迭紙西川扇子。西川,也是借用的張飛符碼,扇子,則是陰陽的寓意。陰陽以日月為大,施耐庵以一把扇子,鎖定了林沖暗喻的是明朝的燕王。
除了林沖以外,梁山好漢還有很多人有燕王朱棣的符碼,此處,我羅列式的把所有梁山好漢暗喻朱棣的人物都點出來,看看扈三娘到底“嫁”了多少人。
宋江:江州題寫反詩,其中有一句“敢笑黃巢不丈夫”,說的就是皇帝級別的謀反,暗指了燕王奪位。因此,書中以宋江裝瘋暗寫了朱棣為了麻痹朱允炆,裝病裝瘋的歷史。宋江“裝風”說“風話”,“風”沒有病字邊,那就是裝的。宋江裝風所說的風話就是“奉天靖難”的暗語:
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丈人教我領十萬天兵來殺你江州人,閻羅大王做先鋒,五道將軍做合後,與我一顆金印,重八百餘斤,殺你這般鳥人。
玉皇大帝暗指朱元璋,金印對應的是龍虎山伏魔之殿大門上封皮使着的朱印,這顆朱印重八百斤,這其中就暗藏了“朱重八”。伏魔之殿大門上重重迭迭貼着八九道“使着朱印”的封皮,便隱藏了趙九重、朱重八,與江州的金印是對寫的關係。
這段“風話”寫的就是“奉天靖難”,宋江暗喻了燕王。
盧俊義:盧員外出場時,有一首《滿庭芳》詞贊道:“目炯雙瞳,眉分八字,身軀九尺如銀。威風凜凜,儀錶似天神。”這幾句,出自《明實錄·太宗文皇帝實錄》朱棣的相貌“龍顏天表,鳳姿日章,重瞳隆準,太平天子也”。
皇甫端:這是梁山一百單八將中最後上山的好漢,書中寫道:“皇甫端一表非俗,碧眼重瞳,虯髯過腹”。《明實錄·太宗文皇帝實錄》中,還說“王貌奇偉,美髭髯”,皇甫端也有“重瞳”,綽號紫髯伯,施耐庵以“伯”替“叔”,以“紫髯”換“髭髯”,暗寫了燕王朱棣。
戴宗:戴院長綽號神行太保,“神行太保戴宗”這五個字中,暗藏了“太宗”。戴宗以甲馬使神行法,甲馬,對應的是趙匡胤出世的“甲馬營”,因此,與李逵一道,演繹了“燭影斧聲”。“神行太保戴宗”又可以是大明王朝的“太宗”。
朱棣生於元至正二十年(1360年),是年農曆庚子,燕王是屬老鼠的,庚金是白色。因而,白日鼠白勝也有燕王的符碼。
“扈三娘”與《水滸傳》所有的女性一樣,是皇權以及皇權爭奪的象徵,猶如“金匱之盟”那樣,是“王的婆”一手炮製的,書中的“王婆”說的都是這件事。扈三娘歸了燕王,那就意味着朱棣奪得了天下,朱標這一家就“喪門”了。
既然這麼多好漢都暗喻了燕王,為何選擇王英娶了扈三娘呢?
矮腳虎王英上應地微星,暗喻明朝衰亡
清風山頭領合成“燕王英武真天授”,但是,《水滸傳》卻是反皇帝,反王朝天命論的。因而,燕順、王英、鄭天壽三人中又暗藏了另外一層意思,寓意大明王朝從此衰微,直至滅亡於“天道循環”規律之中。
鄭天壽綽號白面郎君,與祝家莊祝彪的綽號“小郎君”都是郎君。而小郎君則說的是太子朱標,也就是比皇帝小一個級別的君主。小郎君已經不在了,他不能享受“天壽”。
燕順是錦毛虎,王英是矮腳虎,錦毛虎上應地強星,矮腳虎上應地微星,由強到弱,燕王雖然英武,但卻是不能長久的。宋人王茂所撰《野客叢談》中,引注《玉篇》:矮,不長也。隱喻燕王的這隻錦毛虎是不能長久的,所以,矮腳虎上應地微星,就是帝星微弱之意。
矮,又表示枯萎之禾僅一箭之高,箭,即“矮”的偏旁。《說文解字》中說:“禾,木也,木王而生,金王而死”。意思是說,禾,就是草木,生於木王之春,死於金旺之秋。《水滸傳》中以“木”暗射木字輩的皇帝,朱元璋給子孫確立的輩分是“金木水火土”,施耐庵預言,到了木字輩這代皇帝,“木”將被“金”克亡。
梁山大聚義時,西北乾方出現了一隻大金盤,這隻大金盤就是霹靂大仙。趙匡胤《詠日》詩寫道:“須臾降下大金盤,趕散殘星與明月”,《大宋宣和遺事》中說,趙匡胤詩中的“大金盤”是北宋被金國滅掉的讖言。
大金盤趕散殘星,也趕散明月,太陽升起,明月必將落幕。扈三娘手中的“日月雙刀”,也將“偃月”。
矮字邊是“矢”,三打祝家莊故事中隱伏了建文帝的結局,他是被弓箭射殺了。
帝星暗微,矮腳虎就上應了地微星。地微星、地慧星是緊挨在一起的兩顆地煞之星,又有相同的隱喻。故而,施耐庵以矮腳虎王英為代表,讓地慧星“嫁”給了地微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