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之謎（十三）圓月傳說：我們所熟悉的小白兔居然來自外國？

古印度有一個神話，說的是一位旅行者，又累又餓，眼看就要倒斃在半路了，可就在這時，他遇到了熊、狼、兔三頭野獸。這些動物好心地照顧了他。熊為旅行者捉來魚，狼為他帶來水果。可只有兔子兩手空空，因為它最弱小，什麼也沒有。然而就在旅行者升起火焰準備烤魚的時候，兔子朝着火堆一躍，跳進去把自己烤了。旅行者感動地現出原形，原來他就是諸神之王帝釋天，為了報答兔子的犧牲，祂將兔子升入月亮，從此就有了月兔。

兔子在佛教中有特殊的位置，也是所謂“和氣四瑞”之一。

這個故事有很鮮明的印度特色，兔子的犧牲類似於佛教的“無量布施”，事實上佛教後來也吸收了這個神話，甚至說這隻兔子就是釋迦牟尼前世，這個故事的精神也和他後世“捨身飼虎”是一樣的。

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故事背後同樣有不簡單的內涵。首先“印度”這個國家名字就來源於月亮。而且月兔傳說也不止在印度一地，和印度自古就有交流的中國自然不必說，有意思的是就連在大洋彼岸的美洲同樣有月兔傳說。

在北美印第安人的古老傳說中，天上本來有兩個太陽。這兩個太陽輪流照亮世界，但這樣一來，人和動物疲勞不堪，無法休息。最後他們只好選出一隻小兔子去和神明談判，沒想到神明一把抓起兔子，將它丟到了其中一輪太陽之中，亮度馬上就降下來了。於是才有了月亮，這隻兔子就成了月兔。

雖然曾經有殷人東渡美洲的說法，但要想把月兔傳說帶過去還是有困難。所以解釋月兔傳說的真相也只能從兔子自身入手。可人們真的認識這些伴隨我們長大的小兔子嗎？

現在兔子可以說是常見家畜之一。不認真翻書的話恐怕還不知道它不屬於六畜。對的，上古中國只有野兔。而這個野兔和我們常見的家兔的區別可不僅僅是名字上的不同。雖然都是兔子，但家兔的祖先是穴兔。注意，不是野兔。穴兔所以得名，是因為它經常為自己挖洞獃著。正因為如此，所以它剛生下來的幼仔身上是光滑無毛的，家兔也一樣。因為只需要呆在地下就可以了。但野兔剛出生的幼仔卻是有毛的。因為野兔不做窩，生下就就要到處跑。沒毛太不方便了。因為注意到兩種兔子的不同。所以英語中將家兔和野兔的稱呼分成了兩個。前者是rabbit，後者是hare。

野兔

現在普遍認為，穴兔不是中國產的，它的老家在歐洲，準確的說是西班牙或者法國。後來穴兔被馴養成了家兔，又經過絲綢之路來到中國，後來才繁衍開來。

在漢代以前，中國的兔子基本都是野兔，也是人們的重點捕獵對象。那時畜牧業還不發達，打獵也是重要的食物來源。因此在“六畜”之外還有“六獸”。兔子就是六獸之一。

《詩經》里就至少有三首詩與野兔有關。即《兔置》、《兔爰》、《瓠葉》，比如《瓠葉》：

幡幡瓠葉，采之亨之。
君子有酒，酌言嘗之。
有兔斯首，炮之燔之.......

描述的是獵人打到野兔拿來下酒的歡樂景象，頗有現在成都的兔頭火鍋店的神韻。但要注意，在火堆邊拿着兔頭來又烤又煎用來下酒的兩個老爺們不是普通人，而是貴族。打野兔可以說是全世界貴族的愛好，無論東方還是西方。當時的普通人也就只能“守株待兔”了。可見平民就算是撿到只兔子也象發了筆橫財。

兔頭可以說是歷史悠久的美食。

可能有人要提問題了：“不對啊，成語都有‘狡兔三窟’，說的是戰國時的孟嘗君的故事。說明那時已經知道兔子是在地下打洞的啊。怎麼能說穴兔是國外來的呢？”

“狡兔三窟”的傳說

當然，這個目前還存在爭議。有說古人記錯了，有說可能中國古代真有穴兔。就看你相信那個了。就象我解說老虎那章

澳大利亞的兔災

所以福建商人的白兔夢破碎了。瘋狂繁殖的兔子很快就從寵物賤成了食物。好些人傾家蕩產。還好兔子勝在顏值夠高，除了植物外也不吃別的。這樣的話才沒有淪落到和老鼠一樣人人喊打的下場。

所以把兔子與月亮聯繫起來，多半還是因為它繁殖力的原因。因為它幾乎交配後，一個月就能生產，所以觸發了人們的聯想。以至於古人相信，天下的兔子都是母兔，唯一的公兔在月宮裡面，只要凡間的母兔看着月亮就會懷孕，小兔子會從口中吐出來。

這些腦洞當然不是真的。不過兔子的公母的確也不好分辨。因此《木蘭辭》中才會有那句：“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雖然體小力弱，但是兔子還是有它的優點的。比如跑得特快。有說時速可達70公里，這個速度在所有動物里能排上第七位。不僅如此，在奔跑中，兔子還會有意識的左右搖擺，甚至跑出假方向，以搞亂自己的足跡，防止天敵追擊。這就是所謂“撲朔迷離”。

有時實在逃不掉了，兔子被在高空中的天敵，如老鷹盯上。這時，兔子還會裝死，等老鷹衝下來襲擊的時候突然反擊，用其強壯的後腿攻擊老鷹，這就是所謂“兔子蹬鷹”。有時候還真能趕跑敵人呢。

兔子蹬鷹

雖然很有來歷，但在十二生肖中，兔子為什麼會在這個位置，一直讓人很傷腦筋。因為兔子的戰鬥力實在是太弱了。在生肖中排倒數的，可居然又排在威猛無比的老虎後面，很難讓人不懷疑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因此有人說，所謂“玉兔”，其實是“於菟”，也就是老虎別名，因此兩者有了聯繫。也有說是因為兔子與老虎都是野獸。其實，如果明了老虎代表的是“死亡”，那麼代表“生殖”的兔子在這個位置剛剛好。事實上沒有比卯位更適合兔子的了。因為它的方向是正東方，也就是陰陽五行中的木位，同時也正是代表生命的“少陽”。每天日月都從這個方位升起。所以古代太子所住的宮殿叫“東宮”，因為它代表着活力與希望。

在中國神話中，最有名的兔子當然莫過於月宮中的那隻。雖然祂在《西遊記》中是位女性。但將其認為是雄性的歷史要更悠久得多。就連大文豪韓愈都幽默地說它“竊姮娥、騎蟾蜍入月”，儼然是一位花花公子。

月兔傳說

在中國神話中，與兔子有關的神話比起十二生肖中其他成員相對而言還是要單薄很多。但依然有一些。傳統中最珍稀的兔子應該非“赤兔”莫屬。不過這個不是關羽的赤兔馬，而真是種紅色的兔子。古人們相信見到它是天下吉祥的最好證明。

這倒不一定真是迷信。據說自然界還真有赤色的兔子，不過在遙遠的非洲。但也有可能經由商隊帶到東方。然而這一切一定得是在開放、太平的時節。否則兵荒馬亂，官匪勾結。懷璧其罪，有誰想來送死？也只有在治世之時，國家開放，甚至有力量打擊商路上的強盜。遠方的貨物才能到達中國。這樣，非洲赤兔的出現也就真的可以象徵國家的富強。這樣的情況在中國歷史上其實並不多見。

《山海經》中還記載了一種“耳鼠”，說它樣子象老鼠，但長着兔子的腦袋可以依靠尾巴飛行。其實兔子與老鼠親緣關係是很近，因為它們都有特大的門齒，所以以前兔子都被列入了嚙齒動物。但是後來感覺它們還是有區別，於是又把兔形目從裡面分了出來。

然而依然有一些介於兔子與老鼠之間的神奇動物存在，如“鼠兔”。它象鼠又象兔，生活在青藏高原之上。在山體的天然石隙中，它築起了自己的巢以供憩息，於是又有“石兔”之名。

高原鼠兔

但有些其他傢伙硬住了進來，它們是高原上的小鳥，要學名的話可分為似地鴉和雪雀。它們同樣需要房間遮風擋雨。結果雙方被迫居住在一起。這件事被腦洞特大古人看到了，甚至以為它們是同一類生物，叫它們“鳥鼠”，認為這種動物，公的是鳥，母的是鼠，也反映了陰陽的變化。所以將最開始觀測到“鳥鼠”的地方叫“鳥鼠同穴之山”，簡稱“鳥鼠山”，中國最著名的河流之一的渭河就發源在這裡。

渭河注入黃河，古人相信黃河的上游就是眾神居住的崑崙。而在崑崙之下蘊藏着很珍貴的金屬資源，它們被稱為“五金之英”或者“赤煉火銅”。當年黃帝就是從這裡取出資源，鑄成神兵才打敗了蚩尤一統天下。而在昆崙山同樣生活着一種怪獸。這種動物樣子象兔子，只是雄的一身金毛，雌的毛白如雪。它最喜歡掘開地層，吃地下的金屬礦。別的生物吃下鐵後不會消失，但這種怪兔卻會把金屬元素存儲在自己的腎里。因此得名“鐵膽腎”。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春秋時代居然有兩隻鐵膽腎跑到相隔萬里的吳國兵器庫里做窩。結果等到吳人來取兵器時，才發現已經是滿庫的殘戟斷劍。

吳宮中有高人，發現了個中關竅，結果找到了鐵膽腎，殺死了它們，取出了它們的腎獻給吳王。吳王得這寶物，交由名鑄劍師製成寶劍，即名揚千古的幹將、莫邪。後來就是眉間尺的故事了。儘管公認這對劍所以厲害，是因為裡面融入了鑄劍師夫妻的精魄，但也可以說，沒這對怪兔子也不會有這兩把寶劍。

幹將·莫邪

從這裡看來，在作為原料方面，兔子還是很有用的。也難怪日本的漫畫《GS美神大作戰》里，會將十二式神中的兔子設定成一個用雙刀作戰的傢伙了。

值得一說的還有犰狳。其實很多人不知道，它也是一種《山海經》上的神獸，經文上說它形狀如兔，卻長着貓頭鷹的眼和嘴，還有蛇一樣的尾巴，見到人就會睡覺。後來到了清代末年，北美的生物進入了中國人的視野。在看到Armadillo這種動物時，翻譯者應該是個熟讀《山海經》的學者。感覺此物與犰狳差相彷彿。於是就將這個“Armadillo”名號給了它。其實形狀如兔有點傳神，蛇尾可以說有，“見人而眠”可以解釋為這種動物自抱成球。但貓頭鷹的眼與嘴就差得太遠了。不過也不妨礙這成為一個神來之筆的翻譯。而很多網民也將其做為中國人在上古到達過美洲的證據。

《清宮獸譜》中的犰狳

在兔的進化史上，美洲還真的就是其一個重要節點，於是似乎更要神氣得多。除了先前提到的兔子入月的故事外。北美還有印第安人奉白兔為創世神，稱其名為“馬納博佐”，殺死了威脅人類的怪獸，還教會了人類使用火。南美的齊楚亞人則相信，兔神是諸獸之王，率領其他神獸在水上用采來的沙粒創造了陸地，並且將動物變成人。而古埃及人認為天神威普哇威特是人身兔子頭。

為何兔子在這些民族中最受歡迎呢？也許這些信仰還是同吃兔肉有關。不同民族對生命的觀念是有差別的。原始社會對食物也是很講究，有時甚至認為神為了換一個新的身體，會將自己原來的身體給人們做為食物。南美的印第安人講究的是人祀，也就是把部族中最健壯最聰明的人祭祀給神靈，而且被祭這個人還十分高興，因為認為自己可以獲得新生。兔子很可能養活了很多印第安人，所以才被奉為大神。

而到了西歐國家，又有些許不同。和中國人一樣，基督教認為兔子象徵著富饒和復活，同時也代表着警惕和逃離誘惑。在中歐的德國與奧地利，都流傳着“鹿角兔”的傳說。也就是頭上長有鹿角的兔子。據說這種兔子一般生活在北歐的森林裡，但在1932年還有一位叫“赫里克”的美國作家在懷俄明洲也有發現，並搜集到了標本，後來在當地發展成了一種節日。但也有人懷疑這不過是頭上長了病毒瘤的普通野兔，但古生物學家已經在當地發現過上古長角的鼠。

鹿角兔

當然，兔家族也不是全無能打的，西亞的“米拉吉”，也可以叫它‘獨角兔”就是其中一位。有說它出產於印度洋上的一個無名島，長着黃色的皮毛和一隻螺旋狀的獨角，速度比鹿和羚羊還快，強壯得可以打死野豬和野牛。這樣的兔也可以被稱為“兔中之王”。

現在對於大多數中國人來說，兔子就是一種美食。當然，皮毛也還有些用處，除了制衣外，在傳統文化中還可以用來作成文房四寶中的筆。有趣的是，在當前動漫界，白兔已經被賦予了新的內涵，成為我們偉大的CPLA的代稱了。幸好麻蛇之前沒有象我一樣考證它的來歷。不然很有可能《那年那兔那些事》無法出現了呢。其實這種情況在文化史上已經發生了無數次。不知道在未來，人們又會用何種目光來審視兔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