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導體女強人蘇姿豐：靠實力改寫偏見

世間沒有永恆的王者，這個不成文的客觀規律在21世紀的科技領域同樣成立。

北京時間2022年2月16日，剛剛完成了賽靈思收購案的半導體行業AMD巨頭收穫了又一件喜事，以121.47美元收盤的這家公司總市值來到1977.5億美元。不僅創下了成立以來的新紀錄，更首次實現對老對手英特爾的超越，雖然此後AMD股價走低不再領先，但所有人都為此激動。

分析師認為，此時此刻的AMD也來到了企業實力的歷史最高峰：消費者產品方面，通過架構和設計創新與先進制程結合，帶來了能與主要競爭對手英特爾、英偉達正面對抗的CPU、GPU等產品。收購則讓AMD在商用領域再上台階，產品力和業務範圍同樣比肩競爭對手。

2010年前後，AMD還深陷創立以來的最大危機，要提到讓這家公司在十年間發生巨大變化的人物，就必不能繞開其現任董事長兼CEO蘇姿豐博士（Lisa Su）。作為企業掌舵者，她創造了被無數人視作不可能的奇蹟，作為女性和華人，她來到了更多的人不敢想也不敢做的高度。

蘇姿豐從何而來，又做了哪些決定，如何改變了AMD和半導體行業？這篇文章就來簡單聊聊這位被中國PC發燒友稱作“蘇媽”的女性的傳奇故事。

不接受定義的學霸

我們先回到上世紀60年代，人類科學應用成果在這期間層出不窮。中國完成了原子彈、氫彈的研製和測試，阿波羅11號首次帶着人類登上月球，科學代表着當年時尚的浪漫和激情。我們熟知的英特爾和AMD，也分別在1968年、1969年先後成立，半導體行業發展即將進入快車道。

成立之初AMD遠不及英特爾耀眼，雖然在創立十年內就獲得了含金量頗高的軍事及航天認證，但市場份額與產品力長期處於他人陰影中。然而在90年代到2000年前後，AMD憑藉著交叉授權、技術投入和高性價比等手段，與英特爾在PC處理器市場平分秋色，甚至一度領先。

同一時刻，世界政治也正發生風雲變幻，美國放寬移民政策吸引全球大量知識分子移民。1969年出生於台南市的蘇姿豐，跟隨攻讀哥倫比亞大學統計學博士學位的父親，全家移民至大洋彼岸。受父親和經營汽修廠的母親的影響，蘇姿豐在年幼時就表現出了對技術原理的極大興趣。

10歲的蘇姿豐曾熱衷於將兄弟的玩具車拆解並修復，來了解玩具背後並不簡單的科學知識，在許多人的認知里，這樣的經歷只屬於男生而和女生絕緣。蘇姿豐回憶稱，父親對子女二人實行的相同教育標準讓她意識到性別不會成為阻攔，也帶來了不斷汲取知識的動力和意志力。

學生時代的蘇姿豐絕對可以說“文體兩開花”：練得一手能就讀頂級藝術院校茱莉亞學院的鋼琴演奏，數學和團隊領導力也超越大部分同齡人。在1986年，曾跳級進入初中的蘇姿豐還是忠於科學理想，就讀麻省理工學院電氣工程專業，MIT的八年間她見證並參與了半導體行業進步。

獲得博士學位的蘇姿豐先後供職於德州儀器、IBM與飛思卡爾。她在IBM推動了銅材料在芯片製造中對於鋁材料的替代，還促進芯片的低功耗高效能改進，2007年出任飛思卡爾CTO後，蘇姿豐更是帶領這家公司在當年獲得了嵌入式芯片和通信產品方面的領先，為上市提供助力。

拋開蘇姿豐的一切身份標籤，如此成就和進步在聚集了全世界科技精英的硅谷同樣少見，無數的工作機會如雪花般向她飛去，其中就包括來自AMD的邀請。

接手“爛盤子”的女性第一人

AMD處理器+AMD主板+AMD顯卡的“3A”組合，是如今PC發燒友公認的性能之選。過去AMD並沒有擁有如此強勢的多元計算能力，只是CPU市場上的高性價比候選項。2006年，AMD以遠超現金儲備的56億美元收購圖形廠商ATi，本以為是強強聯合，卻進入了長達十年的不利。

熟讀商業故事自然會知道，“蛇吞象”必定會給企業帶來相當困難的消化不良，AMD這一餐就吃得很不開心。不僅在顯卡領域被英偉達壓制，處理器產品更是失去了和英特爾在中高端正面對抗的實力，經營混亂、成本高企、銷售不力等種種狀況，在同一時間找上了這個行業老二。

AMD並非是坐以待斃：拆分芯片生產部門為格芯（格羅方德），提出將CPU和GPU集成的融聚計劃等舉措，在今天看來都是極其正確的。然而短時間內數次更換新CEO，在當時看起來像是決策層病急亂投醫，將這家曾經佔據市場半壁江山的企業拉出泥潭的希望寄托在換帥上。

更可惜的是，這一系列行動並沒有迅速轉換為回報，外界僅僅看到AMD以各種方式尋求自救，卻沒能給予這家公司更多信心，股價一度降低到2美元出頭。直到2014年蘇姿豐升任CEO，AMD的種種動蕩才有了緩和趨勢，重新找到為更多人能認同的產品表現和增長曲線。

蘇姿豐於2011年加入AMD時的崗位更像是“CEO預備役”，她沒有讓管理層失望，推動了一系列技術策略和管理經營上的變革，為我們如今所知的AMD打下基礎。與微軟、索尼的遊戲機芯片大單，就是在該時期完成了簽訂，如今大展風頭的Zen系列處理器架構也是在同期開始研發。

成為第一個領導大型半導體企業的女性後，蘇姿豐並沒有被投以太多正面評價，包括時任英特爾CEO在內的人都認為，縱使她技術理解和管理手腕再強大，也不可能將懸崖邊上的巨頭拉回來。蘇姿丰采訪透露，身為MIT博士的她不願給哈佛MBA打工，也難以接受那些愚蠢的決策。

一聲“Yes”來自重生的實力

CPU和GPU業務經過調整和架構重組後，AMD產品開始出現競爭力，也有了比以往更加明確且更具可行性的中長期規劃。外界對蘇姿豐的不信任仍表現在AMD的股票上，在她最初執掌這家公司的兩年里，股價一直在低水平徘徊，好在管理層沒有着急將她換下。

融聚計劃正式產品APU沒有表現出很強的通用計算性能，但強大的圖形性能和超高性價比，使得PS4和Xbox One都獲得了巨大的性能提升，推動整個主機遊戲行業向前發展。低廉的APU方案更成為入門級電腦新選擇，消費者開始願意為更好的遊戲表現選擇AMD產品。

Zen架構打造的Ryzen銳龍處理器，自2017年開始展現出了相較同時期英特爾處理器的性能優勢，無論是高端、終端還是低端市場，售價比英特爾便宜不少的AMD處理器往往都有更好的性能。既然少花錢就能獲得足夠強大的電腦，用戶也就自然而然地倒向了市場的另一邊。

當然，英特爾技術瓶頸也為AMD提供了一定機會。曾經帶領英特爾在CPU市場上一騎絕塵的酷睿系列，在2016年前後遭遇迭代不利，而後的每代產品提升幅度優先給競爭對手製造空間。因此當售價、性能兩方面都具備優勢的AMD銳龍面世，英特爾酷睿也就不再有太大吸引力了。

蘇姿豐推動的改變同樣影響到了AMD至關重要的圖形計算業務，不過這是個遇強則強的故事：自Fury系列開始，AMD顯卡重新掌握最頂級的性能表現，和同一時期的英偉達高端顯卡打得難捨難分，之後數年的中高端顯卡市場中，雙方依然你追我趕沒有再拉開明顯差距。

核心業務站穩腳跟後，蘇姿豐領導的AMD開始在更多市場吃下蛋糕。和面向消費者的桌面端產品類似，EPYC架構服務器CPU擁有了相較競爭對手的不俗實力，有能力吃下互聯網基建快速發展階段的採購需求。同步進行的合資等合作，還一度影響了中國服務器處理器性能的飛躍。

AMD在筆記本產品的改觀最為明顯。2010年前後市場上的AMD方案筆記本屈指可數，便於研發、性能和續航表現也大幅領先的英特爾芯片筆記本才是廠商和消費者的共同選擇，而在2022年，幾乎所有廠商都有多個分布於高中低端的APU筆記本產品線，消費者也有極大熱情。

小結

伴隨着AMD的重生、追趕與超越，蘇姿豐本人和這一段職業經歷足以稱得上“傳奇”。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都被特定族裔和文化背景的人才所領導的硅谷和半導體行業，出現了這麼一位超越了自身背景和性別的優秀領導者和工程師，很難不讓人印象深刻。

象徵著極致速度與科技前沿的F1賽場，吸引了大量科技企業贊助，想要進一步鞏固品牌形象的AMD也不例外。在2018年中國站大獎賽現場，蘇姿豐“不幸”被外國記者詢問是否會英文，遭遇略顯滑稽的採訪，她保持着大度，只是面對鏡頭微微一笑：我們AMD贊助了法拉利車隊。

正如人們對速度的追求一般，我們對先進計算能力的需求永不停歇，這驅動着AMD和其他企業時刻保持活力和先進性。我們也知道，這個帶領偉大公司重振旗鼓的特別身影，將繼續戰鬥在第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