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故事，一個女人臨終前給兒子道出不能說的秘密

秀奶是我的本家奶奶，在九十歲生日當晚去了。本來為她賀壽的我們都沒離開，彌留之際，她斷續道出埋藏心底的秘密，只是不想再背負什麼，想輕鬆地上路。眾人卻被這大白於天下的秘事驚得不能言語。

秀奶年輕時是十里八鄉的一枝花，出了名的水靈，標緻極了。這無需質疑，因為她即便是垂暮之年也依然獨有風韻，比起旁些個老太太，那真是如一灣清澈湖水，靜靜地惹人心生歡喜。再回到故事的開始吧。

因為美麗、勤勞、善良，在她到了出嫁的年齡時，提親的人那真是差點踢破門檻呀，從大富貴之家的少爺到清貧人家的好兒郎排着隊的爭搶。但是她全都拒絕地乾乾脆脆，原來是她心裡有了流浪到村裡的李書生。

說他書生，是因為他是村裡學問最高、行止最有禮的一位，年輕人高瘦溫潤、眉眼俊朗、文質彬彬，單說品貌倒也真與她最相配，可惜他是外來人，又尚未落戶到村裡，再加上底細不明，家裡人是死活不同意。

奈何她卻情根深種、心意相付，李書生當然也心悅與她，兩人便私定婚盟以身相許了。花前月下你儂我儂，本來兩情相悅無可厚非，可就在這當口，出了一樁大事，不但是棒打了鴛鴦，還釀下了無盡的悲劇。

之前說了秀奶年輕時的美麗，愛花之人多多，卻都還算識趣，攀摘不得也就退折而回了，鄉村人還算淳樸，沒那徒生噁心之人。偏生新上任的縣長公子是個極愛沾花惹草的爺，聽說了她的美名就親自摸查實證來到村裡，一見傾心，派人說親，一樣被拒絕後，又不死心，就天天來村裡堵截騷擾她。

她很是厭惡卻也心裡害怕，畢竟地方官家的大爺誰敢惹啊。這公子最初設想的是想以情打動、恩惠並施，日久總會金石為開博美人一笑迎娶而歸。誰料，美人心意難改不為所動，再打聽是因為心有所屬了，就大為惱怒，遂生了歹意。

再講這有情的兩位，愛意繾綣，終越了雷池，行了夫妻之禮。正打算締結良緣之時，鄉里來了公文，說李書生是涉罪逃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要把他羈押審訊，以定罪責。

李書生大喊冤屈，她也極力阻攔，懇請詳細調查，卻終歸李書生是被帶走了。哭倒在地的她不相信斯文的李書生殺人越貨，卻喊冤無門。

書生被關數日消息全無，她每日去打聽想見上一面都被推諉，難以如願。有人悄悄告訴她，可去求縣長公子一試，或有轉機。病急亂投醫，人急忘是非，只想着為情郎伸冤的她就邁出了求豺狼口下留人的那一步。卻更加速了苦果的生成。

故事大概講到此處時，秀奶平靜的面容終於起了波瀾，激動地喘息起來。

“我好悔啊，如果我不去找那惡魔，就算殉情而死也是好的結果啊！”有淚從她的眼角流出，瞬間就濕了睡枕。我們都只能靜靜地聽下去。

“那惡魔見我去求他，更生無恥，要我以身相報，我要不答應，就判李朗死罪。我好恨好恨！”這句說完之後，就昏厥過去。搶救半晌才醒轉過來。

力生伯，她唯一的兒子忍不住勸她：“娘，別說了，歇會吧”。秀奶目光渾沌，卻嘴裡依舊念叨“兒啊，你可知你親生的爹是誰啊？”這一問如石擊水，聲響波起。

“當年我沒了主意，那惡魔又不斷找我，給我施壓，說定一月期限，若我應了，便能免了李郎死罪，並善待與他，甚至放他自由，給他在別的村裡落戶都行，從此人案兩消，再不追究。”緩了口氣，她繼續說“難熬的一月啊，身心都像被放在火上煎烤，更糟糕的是，我發現我懷孕了。

“未婚先孕，雖然不再像舊時會被浸豬籠，卻還是要跪祠堂、掛鞋遊街的，我不敢想象那會是怎樣的可怕。如果李郎能平安，我的委曲求全也算沒有白瞎，孩子也能保住，就算是認賊作父，也還會有父子相認的一天。最後，我答應了，我答應了啊”，秀奶氣喘的更厲害了。

這嚇壞了力生伯，“娘，娘，您先緩緩，別說了！”“不！我必須告訴你，你爹是李郎啊！你根本不是三虎的兒子！”哦，三虎是我本家爺爺，秀奶最後的丈夫。“娘，你說什麼？”力生伯也懵了。

“我違心地被逼着答應了那惡魔的要求，答應嫁給他，也要他兌現承諾，放人、上戶、撤案。可誰知，他全應了，卻在洞房時發現我不清白，就又生惡意，行私刑絞死了李郎，還帶我去認屍，他在報復我啊。我想死的，我當時是真想死的，想隨李郎去陰間做夫妻的，是我害死他的！可是我不能，我還有孩子，我不能讓李家絕後。你們不知道，我從此過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那畜生不如的東西，厭我又不肯放我，時常酒醉欺凌我，我怕對胎兒不好，就經常擺笑曲意迎合，盡量討他歡心，希望他能寬待些，等肚子大了，再一口咬定是他的種”，嘆了一口氣，她情緒漸穩。

“可誰想到，運動來了，他被抓坐牢沒多久染病死了，我因為他的緣故成分也變得很不好，肚子越來越大，家裡人也不敢親近。日子很是難過。這輩子我感謝三虎哥，是他救了我和孩子，不嫌棄我，和我結了連理，待孩子如親生。就連我以後再無生育也不嫌棄，日子是清苦的很，卻再無擔驚受怕了。力生，你爹姓李！可你這輩子只能是趙三虎的兒子，你記住嘍！”

“我這一生，已是很苦，愛而不得，三虎哥的深情又終是辜負。我心裡沒他，只有感激，他是知道的。你雖說本應姓李，卻是他護你養你。兒啊，你這輩子就做三虎哥的兒子吧。娘，現在要去底下見他們仨，恨得我要放下，再受恨的折磨也無用了；愛得我要去地下陪他，但願他莫恨着我；你三虎爹我會請求他的寬恕，原諒我一生的辜負，我把你留給他。百年後你也是他唯一的兒子！這是我對他的報答。”

“娘，兒子記住了，您別說了，歇着吧”力生伯低聲哀求着，眾人還沉在這巨大的震驚中，更不能言語了。“我是歇着呀，為情心苦、為兒忍耐，我這無趣的一生啊，我現在是要歇着了”秀奶聲音漸暗、漸息。直到力生伯痛徹心扉的悲喊響起，大家才回神發現，秀奶已經停了呼吸，已然仙去。

賀壽變成參加葬禮，這是我們誰也想不到的，聽說秀奶的生日也是李書生的死期，真是讓人唏噓。我想起記憶中的秀奶，臉上總是難顯悲喜，多是靜靜地，做事、沉思。只有對着孩子們，才會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讓人驚艷不已。

原來，她不是無有悲歡，只是把悲深埋在心裡，而歡欣實難抵過哀痛，所以也一併看不見了而已。

很難想象，一個女人，經受歲月無情，卻因為心存對孩子的愛，竟然能熬過這漫長的時光，內心凄涼孤獨，卻又勇於擔負，了不起的女人！同時也對我虎爺心生悲憫，愛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一輩子，連同她的孩子，卻又毫無怨悔。

我只能說，愛情在那個年代裡，只用心去做、用行去表白，哪怕一生也等不到回應，也付出地甘之若飴。而我們現代的愛情，很脆弱，像雲，風一吹，就會，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