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契奇：是見風使舵的投機分子，還是真朋友？

近日來，歐洲又掀起了新一輪拿所謂“台灣問題”說事針對中國的浪潮，東歐小國立陶宛沖在頭陣、歐洲議會向歐盟鼓吹“提升歐台關係”、法國前議員竄訪台灣……，這一片鼓噪聲浪卻意外地讓一個熟悉的名字又一次成了熱詞。

塞爾維亞總統與王毅外長會面，談全球發展、談經濟復蘇，順便把被歐盟阻撓多年的匈塞鐵路諾蘇路段許可證發了。一系列操作之下，曾經憑藉“因新冠哽咽求援”走紅網絡的該國總統武契奇再次登上媒體頭條。

在此，有人或許會疑惑，武契奇到底是見風使舵的投機分子，還是中國真正的朋友？

武契奇的眼淚

關於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在網絡上的看法分為相當極端的兩派：一派認為他繼承了南聯盟時代的對華傳統友誼，得到援助也不忘感謝，是中國的好朋友；另一派則認為他的落淚、親吻國旗、高調讚揚等行為充滿了檯面表演的刻意感，不能過分信任。

一切要從新冠疫情席捲全球說起。

最初一波疫情襲來時，全球各地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醫療資源擠兌、物資不足問題。口罩、手套、試劑盒、呼吸機甚至洗手液消毒劑，什麼都缺，英法德扣留別國口罩，這三個國家又接着被美國扣留醫療物資。

英法德的口罩都不夠用，歐洲那些音量更小的國家，在醫療資源問題上面臨的困局更是可想而知。

這樣的背景下，“武契奇的眼淚”登上了飛速傳播的網絡平台。

一國總統、身高接近兩米的武契奇對着鏡頭懇切求助，甚至到了眼含淚水、聲音哽咽的地步：“歐洲的團結，只是寫在紙上的童話罷了！只有中國才能幫助塞爾維亞人民……”

其實，電視講話中的公開求援並不是塞爾維亞第一次對中國抗疫工作表達高度評價。在此之前，武契奇早已公開表示，中國在抗擊新冠中表現出色，是最有資格分享經驗的國家。

作為對求援的回應，中國在對國內疫情進行遏制的前提下，很快向塞爾維亞支援了該國急需的醫療資源，不到一周，援助的醫療專家組也到位了。

被稱為“577”的總統

對於這批可說是解了燃眉之急的醫療支援，武契奇和他身後的政府表現出了極高的禮儀規格：總統帶人在機場迎接醫療隊，因疫情期間不能擁抱握手，就親自和醫療隊成員一一碰肘。

大概是覺得碰肘還不足以表達激動的心情，武契奇在機場親吻五星紅旗，這個動作被現場記者抓拍，並很快登上了各大媒體的頭條。物資到手之後，武契奇也沒有忘記隨時把中國掛在口頭感謝一番。

他在社交平台上發文感謝中國，配圖是兩國國旗交融的畫面；他稱讚中國專家組“幾乎走遍塞爾維亞所有疫情嚴重的城市”，帶去了知識、經驗和信心；9月30日，總統還帶着一眾高官專程做客中國駐塞大使館，表達對國慶、中秋的雙節祝願。

沒有人不喜歡充滿正能量的反饋，這一系列操作很快讓他在網上走紅，再加上南聯盟時期的舊事加成，這位總統很快擁有了自己的專屬昵稱——中文譯名諧音的“577”。

更有趣的是，這個昵稱顯然已經傳到本人耳朵里了。

今年春節前夕，武契奇在接受中國記者採訪時表示“對於中國從不吝惜感謝”，順便還展示了他給中國人民的賀卡，最後落款赫然寫着“577”。

進步黨依然標榜自己的民族主義者身份，也依然屬於非親歐派，但是與激進黨“絕不加入歐盟”的理念相比，進步黨更為務實和妥協。

身處歐洲、卻又頻頻高調地表達對中國的肯定和讚揚，可想而知必然會有一些連鎖反應在他身上發生，影響最大的莫過於“白宮小板凳”事件。

白宮的小椅子

去年十月，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白宮辦公室接見塞爾維亞總統的一張現場照片流出，身材高大的武契奇坐着一張“白宮的小椅子”。此事經由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的發言傳播開去，再度成為熱門話題。

扎哈羅娃的發言非常俄式，她認為美國給出的這種待遇“就像是審問”，完全不可容忍，所有人都應該學習莎朗·斯通在《本能》里的囂張坐姿，對美國還以顏色。

中國網民則普遍認為這是典型的美國小鞋，八成是因為武契奇在新冠疫情中表現出與中國走得近，才在白宮受到了這番羞辱。

甚至還有不少人為武契奇打抱不平，認為美國仗着自己大國強國的身份，屬實是蠻橫無理。一個歐洲國家的總統的遭遇，隔着半個地球竟然引發了如此廣泛的共情，也是一件頗為罕見的事了。

不過針對此事，塞爾維亞倒是明顯地表現出了“兩不得罪”的態度。武契奇承認自己坐了椅子而不是沙發，又補充說對面特朗普坐的是一張“稍微高一些的扶手椅”，並評論說這在大國想要立威的時候簡直是家常便飯。

他手下的另一位高級官員發言則更加直白露骨，那人表示，武契奇在俄羅斯也坐等過一個半小時、才得到俄羅斯總統的接見，而且即使如此，“他哪怕身在白宮也沒有說過任何俄羅斯的壞話”。

看來，當國家實力不夠強大的時候，身為領導人也不得不直面各種無奈之處。

武契奇其人

要理解武契奇先後在總理、總統職位上的態度和行為，多少需要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和成長曆程。

武契奇是出生在貝爾格萊德的塞爾維亞人，祖父在二戰時期死於克羅地亞極右翼組織烏斯塔沙的殘殺，全家也因此逃難。綿延於前南斯拉夫地區的克塞兩族世仇，同樣也在武契奇的家族烙下了痕迹。

武契奇家境優裕，其父是經濟學家，母親則是記者。當他長大成人後，接過父母的人脈也成為一名記者，很快加入了極右翼民族主義黨派塞爾維亞激進黨（SRS），並在其中嶄露頭角，成為廣受關注的政壇新星。

《專訪：中塞是患難與共的真正朋友——訪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新華網2021-2-10

2008年，在全球金融危機的衝擊之下，塞爾維亞內部“加入歐盟”的呼聲空前高漲。武契奇追隨自己的導師、激進黨領導人尼科利奇退出激進黨，重起爐灶建立了塞爾維亞進步黨（SNS），他們將這一行為稱為“正義的背刺”。

進步黨依然標榜自己的民族主義者身份，也依然屬於非親歐派，但是與激進黨“絕不加入歐盟”的理念相比，進步黨更為務實和妥協。

這種態度順應了當時民意，很快在大選中獲得優勢。2012年，尼科利奇通過大選成為總統，武契奇則先後擔任了國防部長和總理職務。從此，塞爾維亞開始了爭取加入歐盟的漫漫長路。

塞爾維亞的漫漫入歐路

尼科利奇從2012年上台擔任總統，五年後任滿離任，武契奇當選了新任總統。為了加入歐盟，出身SNS的兩任總統努力了八年，正式的塞爾維亞入歐談判也談了整整六年，但卻始終沒能談出什麼進展。

為了緩和與歐洲的關係，尼科利奇不但在科索沃問題上放鬆口徑，文化上也放鬆不少。但是最關鍵的科索沃主權問題，塞爾維亞在巨大的民族主義能量之下退無可退，歐盟卻乾脆放話“承認科索沃獨立是塞爾維亞加入歐盟的前提”。

若干年來，塞爾維亞的處境和訴求，與烏克蘭有部分相似之處。同樣是出於經濟原因，國內有大量加入歐盟的呼聲；然而即使是主動靠近了歐盟，歐盟卻未必就願意接納這個國家。

2017年武契奇宣誓就任總統，曾經說過希望能在2020年前加入歐盟。但是多年以來，塞爾維亞從歐盟得到的依然只有無休無止的審查和管束，入歐的事卻依然遙遙無期。這次會見王毅部長時爽快簽字的塞匈鐵路，就是因為歐盟審查而被無限期擱置的項目之一。

有的看法認為，塞爾維亞在主權和外交問題上過於強硬，這讓歐洲諸國無法放心信任接納。這就要提烏克蘭了，這個國家作出了各種讓步，為給北約當馬前卒連俄羅斯都硬懟了，但最後不也沒拿到一張歐盟的入場券？

在2020年疫情來襲之時，武契奇公開說出“歐盟的團結是寫在紙上的童話”。看上去好像是他努力了六年忍了六年，才最終得出了歐盟不可靠的結論，但實際上，武契奇對於歐盟，一直就遠遠不像烏克蘭那樣死心塌地。

前任總統牽頭的委員會

在塞爾維亞的政府機構中，有一個名為“對華對俄合作國家委員會”的部門，成立於2017年武契奇當選新任總統前後，由他的導師、前任總統尼科利奇親自出任主席和總負責人。

對中國和俄羅斯的合作事務居然需要一個專門部門來負責，並且由前任總統親自牽頭運轉，這細節看上去頗為微妙。這位前任總統、現任委員會主席，也是去年國慶中秋前夕隨同總統前往中國駐塞大使館做客的高官之一。

2018年，科索沃成立軍隊導致巴爾幹局面緊張。在國際社會呼籲下，塞爾維亞同意與科索沃進行談判，但卻要求美中俄介入調解，因為“歐盟已無法保證雙方此前的協議如約執行”。

塞爾維亞雖然作出各種努力和讓步希望靠近歐洲、加入歐盟，但與烏克蘭不同，這個國家對於歐洲制裁俄羅斯之類的事情從來都是能躲多遠就多遠。至於歐洲制裁中國，塞爾維亞更是從不摻和。

因此一直以來，塞爾維亞與俄羅斯的關係維護得還算不錯。今年年初，武契奇無視美國警告，出席了新開通的“土耳其溪”天然氣管道，這是一條繞過烏克蘭的新管道，保證塞爾維亞依然能夠穩定地買到俄羅斯來的平價天然氣。

不僅如此，近期由於兩國間的供氣合同到期，俄羅斯打算用新公式簽新合同，通俗地說就是要漲價，還一漲就是三倍的價錢。武契奇已經與普京約定了會面的時間，希望能把平價買氣的待遇談下來。

不管是來自俄羅斯的平價天然氣，還是來自中國的醫療物資，這些東西都是與塞爾維亞民眾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更別說塞爾維亞找俄羅斯買氣、高調評價中國抗疫成果，必然是頂着美國壓力進行的。

能在幾大政治實體之間玩好平衡，維護本國利益和民眾福祉，甚至為此拋棄個人榮辱，已經算是不錯的領導人了。

關於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是不是朋友並不重要，其人是否虛偽、愛作秀也並不重要。國家及彼此關係是個複雜的話題，很難直接用人格化的思維來進行類比。

所謂“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如果只拘泥於某個政治人物對我國友好、他就是好人這樣的思維，容易掉進目光不長遠、只看錶象的“二極管”式思維誤區。

對於塞爾維亞和中國來說，武契奇是否代表塞國的國家利益、基於什麼標準來進行判斷和決策，比他本人是個什麼樣的人要重要得多，也有用得多。

官方參考文獻：

《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會見王毅》，新華網2021-10-29

《專訪：中塞是患難與共的真正朋友——訪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新華網2021-2-10

《專訪：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取得巨大成就——訪塞爾維亞前總統尼科利奇》，新華網2021-6-24

《武契奇：沒人援助塞爾維亞時 是中國運來了呼吸機》，央視網202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