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早逝,她把8個孩子撫養成人
01 朱自清:“我有6個孩子,你要考慮清楚”
1929年,朱自清的原配妻子武鍾謙積勞成疾,撒手人寰,留下6個年幼的孩子,最大的10歲,最小的不足1歲。
安葬好妻子後,朱自清獨自一人帶着6個孩子回到北京。
平時都是妻子帶着孩子們在江蘇老家,他一個人在北大教書,倒也安靜清閑,但現在就慘了,6個幼小的孩子,除了老大能稍微幫點忙,其他都需要人照顧。
於是,朱自清經常備課到深夜,半夜還要起來給照顧孩子,疲於奔命,疲憊不堪。
朋友看不下去了,給他介紹了齊白石的弟子陳竹隱,有意撮合他們。
本來亡妻去世後,朱自清發誓不再續弦的,但這樣下去,不但孩子們照顧不好,他的工作也會弄丟。
(原配武鍾謙)
於是,他半推半就,答應了朋友們的安排。
初次見面,朱自清穿着一件半舊長袍,戴着眼鏡,髮型凌亂,完全是剛從家務中逃脫出來的樣子。
他開門見山:“我有6個孩子,家累太重,你要考慮清楚”。
(陳竹隱與朱自清)
02 陳竹隱:想好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嫁給你
陳竹隱被眼前這個誠實的男子有了初步的好感,之前也讀過他的文章,比較欣賞他的才華。
朱自清自然也對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有好感。
陳竹隱16歲父母雙亡,但她憑着一己之力,考入北京藝術學院,成為了齊白石的弟子。她擅長畫畫、熱愛崑曲。
(陳竹隱的畫,朱自清、梁思成題詞)
她曾拒絕過一個富家子弟的追求,在給朋友的信中她表達了自己的擇偶觀:
“我不仰慕俊美的外表、華麗的服飾,更不追求金錢和生活的享受,我要找一個樸實、正派、可靠的人”。
此次見面後,他們開始一起吃飯、看電影、聽戲曲。
(陳竹隱、朱自清)
愛情悄然來臨。
朱自清住在清華園,陳竹隱住在城裡,他們總是寫作互訴衷腸。
訂婚後,朱自清去了英國留學。
留學期間,他對陳竹隱展開了“情書轟炸”。一年時間,寫了71封信。
1932年,兩人結婚,走進婚姻的殿堂。
(陳竹隱、朱自清)
03 婚前71封情書沖淡不了婚後柴米油鹽的瑣碎
然而,結婚後,他們不再出去看電影,陳竹隱也不再畫畫,洗衣、做飯、照顧朱自清和孩子們的日常就成了她的全部。
第二年,陳竹隱也生下了自己的長子,但她發現,自己已有了煩悶的感覺,雖然當6個孩子的後媽是她自己選擇的。
(陳竹隱給朱自清生的3個孩子)
有一次,好友寧太太來家裡,陳竹隱非常高興,好久沒有跟朋友聊天了,於是聊得很嗨,直到午飯後都不忍讓朋友離開。
而正準備午休的朱自清開始坐立不安,委屈得像個孩子。
他開始懷念起亡妻的好來。
亡妻武鍾謙在世時,總是妥善安置好孩子,從不讓他們打攏自己的休息和寫作,也從未說過一句抱怨的話。
而陳竹隱卻不光管不好孩子,還把朋友留下高談闊論,他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陳竹隱感覺到自己總是在洗衣、做飯、照顧孩子,沒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畫畫和戲曲,自己已經把時間都獻給他和他的孩子了,卻仍然被埋怨,她委屈極了。
04 承認兩任妻子的不同,陪伴妻子
終於有一次,對彼此都心懷不滿的兩人都爆發了,甚至想到了離婚。
不愧是清醒的朱自清,在聽了妻子的哭訴後,他打消了離婚的念頭,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他理所當然地把兩任妻子等同於同一類人,認為她們都必須為了自己無私付出,但正是因為無私的付出、從不抱怨,原配才勞累過度、心力交瘁而亡。
(朱自清、陳竹隱與孩子們)
如果現在又讓第二任妻子重複前妻的老路,他可能會再次喪妻,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陳竹隱是知識分子,有自己的藝術世界,她是不會像前妻那樣把所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咽的,而且她也是講究生活質量的。
而且,頭婚一進門就給6個孩子當後媽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再不改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只能是兩敗俱傷。
於是,他握住妻子的手,誠摯地跟她道歉,批評自己的舊思想,並承諾以後一定多理解她、陪伴她。
說到做到,此後的朱自清,不管有多忙,都會抽出時間陪妻子散步、偶爾還陪去聽聽戲曲,自己也抽時間跟好友們打打牌。
經此一事,兩人的感情更好了。
陳竹隱對丈夫前任所生的5個孩子都視如己出(最小的兒子夭折),照顧得很好,孩子們都心甘情願稱她母親。
05 朱自清:“我們寧肯餓死,也不吃美國人的救濟糧”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朱自清帶着家人,跟着西南聯大到了昆明。
但昆明物價飛漲,陳竹隱就帶着丈夫的孩子們回到娘家居住了一段時間。
回到丈夫身邊後,陳竹隱更是為家計操碎了心。
朱自清每月的工資只夠買三袋麵粉,家裡九個孩子都在長身體,陳竹隱就想盡各種辦法,自己縫補衣服,自己種菜,甚至還賣血,以換錢買米。
在最艱難的時候,全家一天只吃兩頓,還是稀飯加鹹菜,孩子們餓得哇哇大哭。
為了不讓他們那麼難受,陳竹隱給孩子們講故事,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本以為抗日戰爭勝利後日子會好過一些,但通貨膨脹得不像話,陳竹隱賣血所得的200萬法幣也只能得到半袋麵粉。
這時,“善良的”美國人登場了,聲稱要給中國的教授們提供“人道主義援助”,每人每月發兩袋優質麵粉,但前提是要支持美國的扶日政策。
有些教授想着家裡的孩子餓得沒有辦法,就接受了,而朱自清卻第一個站起來,嚴肅地說:“我不需要這袋麵粉”。
(朱自清)
其實,他家年邁的母親和8個孩子,比誰家都更需要這袋麵粉。
鄰居們勸他“為了那兩袋麵粉,孩子們都跟着你挨餓,值嗎?”
朱自清卻對家裡人說:“我們寧肯餓死,也不吃美國人的救濟糧”。
長期的營養不良和壓力,讓朱自清的身體出現了異常,從胃潰瘍到胃穿孔,他的病情隨着當時的通貨膨脹一路攀升,最後無葯可醫。
1948年8月12日凌晨,在說完最後一句話“別......吃......美國麵粉”後,朱自清離開了人世,年僅50歲。
(朱自清)
06 用行動贏得“民國最美繼母”稱號
朱自清去世後,陳竹隱沒有再嫁,她選擇了出去工作,把8個孩子都撫養成人。
後來,清華園照顧陳竹隱,讓她在圖書館工作,每月工資60元。
武鍾謙的大兒子朱邁先被錯殺,兒媳傅麗卿把這事寫信告訴繼婆婆陳竹隱。
陳竹隱立即把自己一半的工資寄給兒媳,自己留一半維持自己和三個孩子的生活,直到一年多年傅麗卿找到了工作才停,這得有多麼寬廣的心胸和偉大的母愛。
(朱自清與陳竹隱)
除了工作和家務,陳竹隱把時間都花在整理朱自清遺稿上面,前把丈夫的書稿都捐了出去,留給孩子的只是每人一封信。
1990年6月29日,陳竹隱安詳離世,享年86歲。
從28歲嫁給朱自清,兩人一起度過16年艱難歲月,到幫他把8個孩子都撫養成人。
她盡到了一個繼母和母親的職責,她無怨無悔,堪稱“民國最美繼母”,得以續弦身份與夫合葬。
朱自清也成為了民族最有骨氣的人,夫妻二人的精神將永遠流傳。
而朱自清寫給妻子的那75封情書(婚前71封,婚後4封),時不時地被陳竹隱拿出來品讀,字裡行間,那離去的愛人卻從未走遠。
紙短情長,一生為你,一世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