覲見那天,尼古拉在清朝官員引領下,大搖大擺地步入宮殿

覲見那天,尼古拉在清朝官員引領下,大搖大擺地步入宮殿

中國是禮儀之邦,禮儀既是皇權統治的法寶,也是教化番邦的武器。在繁文縟節的各項禮儀中,統治者們頗能找到唯我獨尊的感覺,然而,在外國人看來,這一切又是那麼的怪異和滑稽,甚至還會產生逆反心理。這種相互錯置的思維模式,在外交上的碰撞便不那麼愉快了。

公元1675年3月,俄國沙皇派尼古拉使團來華,覲見康熙帝時,清國的禮儀官按慣例,要求尼古拉行三叩九拜之禮,尼古拉大搖其頭,當場拒絕。他的理由很充分:在俄羅斯,他只會在上帝面前跪倒雙膝,就是對沙皇也只行單膝跪地的吻手禮。你康熙再厲害,最多也只和沙皇平級,怎能與上帝比肩?

禮儀官們懵了,如此失禮之事前所未有,也萬萬不能在他們任上發生,於是,大家好話說盡,像哄孩子一般哄了尼古拉半天,有個官員還差點給他跪下。最後,尼古拉終於勉強同意,不過,也提出了個附加條件,就是清國需安排隆重儀仗接待他。這個自然好說,就是他不爭取,這儀仗也草率不了,如此露臉而又弘揚國威的機會怎能輕易錯過!

覲見那天,尼古拉在亦步亦趨的清朝官員引領下,大搖大擺地步入宮殿。彼時,康熙端坐於大殿北側,面前隔一道帳幕,尼古拉雙膝跪倒,斜對着康熙迅速低了下頭,還沒等康熙“平身”便徑自站了起來。

對尼古拉的失禮行為,康熙事後毫不猶豫地給了差評,說:“該夷不知禮數,言多狂悖,蓋因聲教不及之故,不必與其計較。”這話表達了兩個意思:一是俄使不懂禮數,說話也不着四六;二是分析了俄使不懂禮數、說話不着四六的原因,即“聲教不及”,是自己的工作沒做到家。這種“大人不計小人過”式的檢討,透射的卻是骨子裡的傲慢。

康熙對俄國只做了“聲教未及”的自我檢討,卻沒來及教他們怎麼做,他的兒子雍正即位後,便想方設法要將這項工作落到實處。

俄國新沙皇安娜·伊凡諾芙娜登基後,雍正於公元1738年派前禮部侍郎托時、熱和副都統宰三前去恭賀。使團出發前,雍正再三訓令,說以前俄使到中國傲慢而無禮,咱們不能那樣,見沙皇如同見朕,要三叩九拜,讓這些不知禮儀的野蠻之人學習學習大清國的禮數和威嚴。

彼得堡覲見時,托時親自奉上國書,並率使團成員一起,行三叩九拜之禮,讓女皇和俄臣着實驚訝了一番。俄外交委員巴什羅夫宣讀雍正國書時,托時等人仍跪地不起,女皇打斷巴什羅夫,示意托時等人站起來,托時說什麼也不同意,說這是大清的禮節,請女皇不要勉強。如此,托時等人直到巴什羅夫宣讀完畢,才在“吾皇萬歲”聲中轟然起身,又引來女皇和俄臣一陣陣驚異。覲見完畢,女皇讓使團回賓館休息,托時等人又統統跪下,行大禮表示感謝,然後才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小心離去。

乾隆朝時,英國王室準備與中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於公元1793年派馬戛爾尼勛爵率常駐使團來華,在熱河行宮覲見了乾隆。大清關起門來過日子,是決然瞧不起這個番邦島國的,使團剛一靠岸,來迎接的清軍便衝上去,在船隊上插上許多嶄新的彩旗,上書“英吉利貢使”幾個大字。對於英使提供的禮品清單,則一律寫上“貢物”二字。這些改動令英使很是不快。覲見時,馬戛爾尼在大英帝國是“大海的統治者”、有着“世界上最強大的君主”的信念指引下,堅決不肯行跪拜禮,所幸乾隆像他爺爺康熙一樣大度,並未在此事上深究。

覲見後,乾隆命福康安陪英使團參觀行宮,福康安見馬戛爾尼對一個八音盒表現出濃厚興趣,以為其從未見過,便傲慢地問道:“英國是否也有這些東西?”馬戛爾尼淡然一笑,說:“這就是我們大英帝國的產品。”

福康安的尷尬,源於大國封閉的思維模式,總以為別人不如自己。這種思維不光奴才有,皇帝更甚,看看當時乾隆寫給英使的詔書就一目了然了:“回去告訴你們的國王:鑒於你們傾心於中華文化,不遠萬里的派遣使節前來叩祝我的萬壽,我見你詞意懇切恭順,深為嘉許。但你們表奏上說要派你國人常駐天朝,照管你國買賣,這和天朝的體制不相符合,萬萬不行。西洋國家很多,又不是只你一國,如果大家都請求派人留居北京,如何是好?所以不能因你一國的請求,破壞天朝的制度。天朝富有四海,奇珍異寶早已司空見慣,看在你們誠心誠意、遠道而來的份上,我已下令讓有關部門收納你們的貢品。天朝的恩德和武威,普及天下,任何貴重的物品,應有盡有,所以不需要你國貨物,欽此。”

到了乾隆的兒子嘉慶時,不死心的英國人,又派阿美士德勛爵率團來訪。鑒於馬戛爾尼的教訓,這次大臣們強烈要求使者給嘉慶帝行跪拜禮,阿美士德自然不肯,隨後,雙方便發生了混亂,大臣們推的推、拽的拽,連唬帶勸,非要他們學習叩頭不可,阿美士德等人則拚命抵抗,並提出嚴正抗議。抗議報上去後,嘉慶帝龍顏大怒,敕令英國人立刻滾出北京,說再也不想見到他們。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