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故事：欒氏之亂

母親陷害兒子

晉國的欒黶娶了士匄的女兒欒祁，生下了欒盈。前559年的時候，諸侯伐秦，欒黶弟弟欒鍼主動要求和士鞅沖入秦軍，結果欒鍼犧牲、士鞅生還。欒黶認為是士鞅慫恿的欒鍼，便威脅士鞅父親士匄，說不驅逐他，自己就殺死他。後來士鞅又回到國內，還是位列卿大夫。欒家和士家（也稱范家）從此便結怨了。

後來欒黶去世以後，欒祁和家裡的總管州賓私通。州賓趁機侵佔了欒家的財產，逐漸地搬到自己家裡，或者划到自己名下，欒家財產所剩無幾。欒盈漸漸地有了自己的想法，便想如何挽回。公元前552年，欒祁感覺到了兒子的想法，害怕兒子討伐自己和姦夫，便對父親士匄說：“欒盈想要作亂了，認為是士家殺死了欒黶，才得到執政的位置，還說‘我父親驅逐了士鞅，等他回國以後也沒有發怒，還對他非常好，又讓他和我都擔任公族大夫。士鞅後來專權跋扈，我父親去世以後更加富有。殺死我父親，獨攬大權，我寧可死，也不跟着他。’他就是這麼計劃的，我害怕他傷害爹爹，不敢不來告訴您。”士鞅也為欒祁作證。

士匄出手

欒盈禮賢下士，很得民心。士匄也害怕他威望太重，便相信了士鞅和欒祈的話。欒盈當時任下軍佐，士匄便安排他去修築著城的城牆。等他出了國都，便派人驅逐了他。

秋天，欒盈出奔到了楚國。士匄殺死了欒盈的同黨箕遺、黃淵、嘉父、司空靖、邴豫、董叔、申書、羊舌虎、叔羆，並且囚禁了伯華、叔向、籍偃。伯華、叔向、羊舌虎為親兄弟，伯華和叔向是受到了羊舌虎的牽連。有人就問叔向，說：“人人都誇你聰明，現在你被牽連入獄，是不是不太明智啊。”叔向笑着說：“比起死亡和逃亡來說，進監獄是不是更好呢？優哉游哉，能夠壽終正寢。這就是明智啊。”

樂王鮒見叔向

樂王鮒知道叔向是被連累的，便去見叔向，說我去向國君和士匄求情。叔向沒有理他，樂王鮒出門的時候，叔向也沒有跪拜表示感謝。於是眾獄友都開始責備叔向。

叔向說：“樂王鮒求情一定沒用，一定要祁奚大夫才行。”

叔向的大管家領導以後說：“樂王鮒對國君的建議沒有不被採納的。他說要去求情赦免了您，您沒有任何表示，只說他不行。而祁奚大夫做不到讓國君言聽計從，您卻說一定要他才行。這是什麼道理？”

叔向便說：“樂王鮒這人，會察言觀色，只會看國君臉色行事，現在國君對內情不了解，也正在氣頭上，他怎麼能夠成功呢？祁奚大夫不同，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他怎麼能夠單單遺忘了我呢？《詩經》說‘有正直的德行，四方之人都會歸順。’祁奚大夫正是這樣的正直之人啊。“

祁奚見士匄

晉平公有一次問樂王鮒，叔向是不是真的有罪呢。樂王鮒對叔向的評價懷恨在心，便說：“他們是親兄弟，叔向不拋棄自己兄弟，大概可能會同謀過。”

當時祁奚已經高老退休，不在都城住，聽到了這件事，便坐着八百里加急的驛站馬車來到都城去見士匄，說：“《詩經》說‘恩賜我們無極限，子子孫孫時代擁有它。’《尚書》也說‘聖人有謀略有功勛，應當信任和保護他。’謀劃而幾乎沒有過錯，諄諄教誨不知疲憊，說的就是叔向這樣的人，有他，社稷就會穩固。這樣的人，可以免除他十代子孫的罪惡，來勸勉那些有才之士。現在卻想要殺死叔向，這就是要顛覆社稷的做法啊，這種行為難道不是很糊塗嗎？鯀被殺死，但兒子大禹卻被啟用；伊尹放逐了太甲三年自己登基，等到太甲改過自新才讓他複位，而伊尹自己仍舊做國相，但太甲沒有任何埋怨，而商朝世世代代祭祀伊尹，而且禮儀隆重而盛大；管叔蔡叔謀反被殺，而兄弟周公輔佐成王。羊舌虎叛亂，不代表叔向參與了。為什麼要因為羊舌虎而棄江山社稷於不顧呢？你如果做好事，不求殺戮，誰敢不努力做事呢？殺那麼多人又有什麼好處？”

士匄聽了以後十分高興，覺得自己以前考慮得不周到。於是，士匄和祁奚一同乘車去見國君，然後向國君說明了情況，赦免了叔向。祁奚也沒有去見叔向，而直接回到了封地，叔向也沒有去向祁奚表示感謝，而直接去了朝會。

先見之明

叔向雖然和羊舌虎同一個父親，但卻並不是同一個母親。當年，叔向的母親嫉妒羊舌虎母親的美貌，而不讓她去侍寢，兒子們都勸諫。叔向的母親就說：“深山老林，盛產龍蛇。她太美了，我害怕她生出來蛇蠍之心的人來禍害你們。你們的家族，是一個衰敗的家族。國內寵臣太多，如果有壞人從中挑撥離間，你們想要太平過日子就很難了。我並不是想要爭寵，而是為你們考慮啊。你們既然這麼說，那我也不管了。”於是，便答應讓她去侍寢。後來便生下了羊舌虎，帥氣而勇武，欒盈十分喜歡寵愛他。所以欒家遇難的時候，羊舌氏也被牽連。

欒盈過周

欒盈出逃的時候，路過周，周西部邊境有人搶劫了他。後來周王派使者去見欒盈的時候，欒盈向使者說：“作為天子陪臣的我得罪了天子的守臣晉君，於是開始逃亡。不料在天子郊外得罪了人，我無處藏匿，只好大膽冒死進言。當年陪臣欒書能夠效力王室，天子也多次施加恩惠。欒書的兒子欒黶沒有能夠保住父親的功勞。天子如果沒有忘記欒書的功勞，那我還能有繼續逃往的機會。如果忘記了欒書的功勞，只記得欒黶的罪過，那我就是該死還沒死的那位，那我就只能回到國內接受刑罰，不敢再來周地了。我現在開誠布公，恭聽天子的命令。“

周王聽了以後說：“晉國驅逐欒盈已經很不對了，我再效仿晉國，那是更大的錯誤了。”於是，讓司徒下令禁止搶劫欒盈，還要把之前搶劫的還回去，又派人把欒盈送過了軒轅山。

四子奔齊

冬天，晉、齊、宋、魯、衛、鄭、曹、莒、邾國在商任盟會，要求各盟國不允許收留欒盈。

欒盈的同黨知起、中行喜、州綽、邢蒯出奔到了齊國。樂王鮒便對士匄說：“把州綽、邢蒯接回來怎麼樣？他們都是勇士。”士匄說：“這兩人都是欒家的勇士，接回來對我有什麼好處？”樂王鮒就說：“您如果像欒氏那樣子對待他們，他們也會是你的勇士了。”

四人到了齊國以後，齊莊公對他們不錯。有一次上朝，指着殖綽、郭最對他們說：“這兩個人，就是我的雄雞，勇猛至極。”

州綽說：“國君認為他是雄雞，誰敢不雄起。但臣下不才，平陰之戰，打鳴比二人早。”州綽指的是平陰之戰，州綽曾經抓獲了殖綽、郭最。

齊莊公於是賞賜給州綽一杯酒，大聲讚賞州綽是勇士。殖綽、郭最這時候不服，也想要喝，而且裝傻，假裝沒聽懂州綽說的。

州綽又說：“東閭之戰的時候，臣下的左馬由於路窄沒辦法回頭，在城門洞中轉圈，我就用馬鞭數大門上的乳釘數量。憑這個可以喝一杯酒嗎？”

齊莊公說：“不過這是之前的事情吧，那時候你還是為晉君效力。”

州綽回道：“我作為您的臣子時間還少。但那兩個人，假如用禽獸來打比方，臣下早就吃掉它們的肉，用它們的皮做床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