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6日10:31:26 歷史 1635

吳肅將軍

大智大勇百代楷模

——回憶陳毅同志發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片斷（節選）

吳肅

抗日戰爭初期，我十分有幸能在陳毅同志直接領導下，作為他的一個參謀人員，在頻繁的工作接觸中，親聆他的教誨，耳濡目染，使我深深感到陳毅同志對黨、對中國人民革命事業無限忠誠；對同志熱情直爽，關懷備至；對敵鬥爭智勇果斷，百折不撓；在兩條路線鬥爭中堅持原則，旗幟鮮明；在貫徹執行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中，髙膽遠矚，處處照顧大局，既敢於鬥爭，又善於鬥爭，無不得心應手。他一生光明磊落、肝膽照人。他有很高的馬列主義水平、淵博的知識，和豐富的政治、軍事鬥爭經驗。當時在他身邊工作的同志，無不從他的言行中受到終生難忘的教育。我每當回憶起抗日戰爭年代，陳毅同志的光輝形象就浮現在眼前，使我心情異常激動，特別是一九七二年，我從報上看到他與世長辭的噩耗後，更是痛徹五內，淚濕緇衣。前不久，我重遊茅山根據地，不禁心潮起伏，思緒萬千。我感到有義務將我所知道的陳毅同志的光輝事迹整理出來，鞭策我和同志們在新的長征中奮勇前進。現在我僅將有關陳毅同志在大江南北發展和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片斷回憶寫出來，作為我對陳毅同志的深切懷念。

陳毅同志是我黨老一輩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是新四軍的主要領導者之一，也是新四軍中堅決執行黨中央、毛主席正確路線的代表。他模範地貫徹執行了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路線、方針和政策，始終堅持又聯合，又鬥爭的策略，獨立自主地放手發展進步勢力，壯大新四軍，創建了大江南北的抗日根據地。陳毅同志以卓越的政治遠見和超人的膽略，充分利用各種矛盾，靈活地運用策略，從而團結了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爭取了一切可以爭取的中間勢力，大大地孤立了頑固勢力，擴大和鞏固了華中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為黨、為人民立下了不朽功勛。

抗戰開始，國民黨頑固派被迫抗日，實行片面抗戰路線和消極防禦戰略。加之軍隊紀律敗壞，存在嚴重的恐日病，以致大軍迅速陷於潰敗，先後喪失了華北、華中的大片國土。一九三八年二月，我新四軍江南部隊開始向皖南集中時，日寇已經佔領了上海、南京一帶的大中城市和交通要道，但對江南地區的廣大農村尚無力控制，這正是我軍迅速東進敵後，開展抗日游擊戰爭的大好時機。黨中央、毛主席及時地向我黨長江局、東南分局、新四軍和蘇、浙、皖、贛、鄂、豫等省委接連下達了重要指示，要抓緊有利時機，積極深入敵後，在廣大農村廣泛開展游擊戰爭，獨立自主地創建抗日根據地。但是，這一正確路線一開始就遭到當時中共中央長江局書記王明的反對。他不相信人民的力量，放棄獨立自主原則，把抗戰勝利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國民黨身上，提出“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的右傾投降主義路線，將抗戰的領導權拱手讓給國民黨。中共中央東南分局書記兼新四軍軍分會書記項英同志也執行王明的右傾機會主義路線，不貫徹執行黨中央、毛主席東進敵後抗日的戰略方針。我軍到達皖南後，本來只要稍事休整，即可迅速出動。因為江南淪陷時，數十萬國民黨軍隊在此潰敗，大量槍支散落民間，大小官僚也狼狽逃竄，廣大群眾受到日寇燒殺搶掠，已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急待拯救，如果我軍及時東進，定可獲得人民擁護，能夠迅速發展。但項英同志卻將部隊滯留皖南，集中整訓，等待國民黨第三戰區的校閱、點驗，幻想得到裝備補充。同時他也過高估計日軍戰鬥力，過低估計人民力量，強調江南地區的特殊性，強調平原水網地區行動困難，一再猶豫，坐失了最有利的發展時機。經過黨計央、毛主席再三催促，直到一九三八年四月下旬，軍部才派粟裕同志率領先遣支隊向蘇南敵後進行戰略偵察，主力並未立即跟進。為此，黨中央、毛主席又強調了獨立自主地向故後發展的方針，要在南京、鎮江、蘇州、廣德、蕪湖之間的廣大地區創造以茅山為中心的根據地，發動、組織、武裝群眾，建立地方黨，發展游擊隊，擴大主力，獨立自主地解決部隊的裝備給養。黨中央、毛主席還指出：在茅山根據地大體建立起來之後，還應分兵東進，直抵淞滬，並渡江向蘇北發展。同時又強調指出，凡是敵後一切無友軍的地區，我軍均可派部隊活動，要從積極的抗戰行動中鞏固與擴大統一戰線，爭取更多的同盟者，以打破頑固派的限制和造謠中傷。在黨中央的三令五申和陳毅同志的說服之下，項英同志才命令第一、二支隊東進江南敵後，但他仍把第三支隊留在皖南，意圖在日寇西犯皖、浙、贛時，再伺機發展黃山、天目山地區的游擊戰爭。

1940年3月，陳毅、粟裕等會見國民黨江蘇省政府江南行署主任冷欣。前排左起：粟裕、陳毅、冷欣、朱克靖、邱東平、吳肅，後排左一謝雲暉、左三鍾期光。

江南地區原是國民黨反動統治的基地，社會情況異常複雜。我軍遲至一九三八年六月才開始東進，此時江南已淪陷半年，廣大人民群眾遭受到空前的浩劫。日寇一方面大肆燒殺淫掠，鎮壓人民反抗；另一方面加緊推行懷柔政策，到處開“和平會”“中日聯歡會”，宣揚所謂“王道”。大小漢奸勾結日寇，到處懸掛太陽旗，組織維持會。一些地主，資本家也大肆宣揚失敗主義，進行妥協投降活動。同時土匪橫行，自封的“游擊司令”到處皆是。這些武裝多為土豪劣紳、潰散軍官、幫會首領所掌握，他們並不打日本，而是割據一方、互相攻伐、魚肉人民，群眾稱他們為“小日本”。國民黨戴笠系統的特務武裝“忠義救國軍”（以下簡稱“忠救”），也積極收羅土匪、流氓、幫會和游雜部隊，擴充實力，勾結日寇，積極反共。

我新四軍進入江南敵後，面臨敵偽頑夾擊的複雜形勢。怎樣才能打開局面，迅速建立根據地，完成黨中央、毛主席賦予的東進抗日的戰略任務？陳毅同志始終認為，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是戰勝日本帝國主義的基本路線，只有堅持這條路線和方針、政策，才能迅速打開東進抗日的局面。

五月下旬，在東進途中，陳毅同志在南陵召開了第一支隊幹部會議，作了新的條件和新的戰鬥任務的報告。他根據我軍任務、敵我情況及江南社會、地形特點，進行了科學的分析。著重指出：廣泛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是我軍戰勝日寇的三大法寶之一。抗日戰爭的群眾基礎比三年游擊戰爭時期要廣泛得多，只要緊緊依靠群眾，牢固地樹立人民戰爭思想，充分發揚我軍游擊戰特長，在江南敵後平原水網地區同樣可以勝利地開展游擊戰爭。雖然在平原水網地區作戰，比之在山區困難多一些，但“寇能往，我亦能往”。要善於利用地形而不為地形所限，決定的因素是人而不是地形，而取得廣大群眾的擁護是根本條件。我軍的模範紀律、黨的政策和不斷取得戰鬥勝利，又是發動敵後人民抗戰的中心環節。這一報告，提高了全體幹部的思想水平和勝利信心，明確了部隊進入敵後初期的鬥爭方向，對於勝利開展江南敵後抗戰局面具有重大的意義。

東進時，我軍每到一處就召集軍民聯歡會、各界人士座談會，廣泛宣傳黨的抗日主張，陳毅同志曾經多次參加，親自做各界人士的工作。我軍所到之處，嚴格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拉夫、不派款、不擾民，江南人民熱情稱讚說：“從古至今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好軍隊。”開明士紳也稱讚我軍為“王者之師”。我東進的一、二支隊，緊緊依靠群眾、充分發揚我軍主動、靈活的游擊戰特長，以伏擊、襲擊、近戰、夜戰等戰術手段，繼先遣支隊衛崗初戰告捷後，從六月至八月，先後取得了新豐、新塘、句容城、川陵、小丹陽、永安橋、江寧、當塗、祿口等大小百餘次戰鬥的勝利，把抗日游擊戰爭一直開展到南京雨花台畔和麒麟門，生靈塗炭的江南響遍了游擊健兒的槍聲，沉重地打擊了日寇的囂張氣焰，提高了敵後廣大人民的抗日信心。我軍在對敵作戰的同時，對那些與敵偽勾結、殘害群眾、破壞抗日的土匪武裝，也耐心爭取其抗日，對始終堅持反動立場的，則堅決予以殲滅。這對解除群眾疾苦，發動群眾起來抗日，起了很大作用。

我軍東進後，紀律嚴明，英勇抗戰，以劣勢裝備迭獲勝利，與國民黨裝備優良的幾十萬大軍一觸即潰，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江南各階層人民從此認識到新四軍是真正的抗日武裝，只有共產黨才能領導抗戰。因此，廣大群眾抗戰熱情空前高漲，為我軍送情報、救傷員、籌糧秣，不少青壯年要求參軍。我軍在戰鬥中得到很大的鍛煉，部隊迅速擴大，所到之處，群眾迅速發動和組織起來。進步勢力的發展，為爭取中間勢力打下了基礎。

在進入江南之初，我新四軍一，二支隊的領導同志就非常重視爭取中間勢力。陳毅同志認為，我軍在江南處在敵偽頑夾擊之中，而各種中間勢力的武裝林立，在這種情況下，在發展進步勢力的基礎上，爭取中間勢力，乃是打開敵後抗戰局面的重要一着。他要求各級幹部注意調查研究社會情況，學會靈活運用黨的策略方針，積極開展統一戰線工作，防止關門主義傾向。在陳毅同志帶領下，各部隊都大力開展了統戰工作。各級領導同志按照他的要求，親自同一些社會名流、開明士紳、民族資本家聯絡，深入調查他們的政治態度和基本利益，因勢利導，積極推動他們參加抗戰。陳毅同志親自做茅山地區民族資本家的頭面人物紀振綱的工作，就是爭取中間勢力極為成功的典範。

民族資本家紀振綱

紀振綱是茅麓公司的經理，金壇人，早年留學國外，他是江南地區有名的民族資本家，在上層人物中有一定影響。該公司經營的茅峰茶，行銷海外，在金壇城內有店，在上海也設有茶葉進出口貿易機構。國民黨軍隊在江南潰散後，他收羅廣東軍的散兵游勇二三百人，建立了茅麓公司自己的武裝，武器較好，使用的是中正式步槍，有三十多挺輕機槍，還有重機槍和迫擊炮，但只擁兵白衛，並不抗日。在他的勢力範圍內，區、鄉、保長都是他的人。我軍到達茅山地區後就進入了他的勢力範圍。我軍有少數中下級指揮員，看見紀振綱的部隊武器很好，又不打日寇，就想解除它的裝備來武裝自己，但被陳毅同志堅決制止了。陳毅同志認為，對於紀振綱這樣的中間勢力，由於他們在地方上統治多年，盤根錯節，有很大的潛在勢力，把這些人團結，爭取過來，可以增強抗戰力量，至少可以減少我們發動群眾，開闢工作的阻力。同時，只要不是甘心事敵的，就不能去打。否則不但是“為淵驅魚”,而且在敵頑夾擊的形勢下，去傷害中間勢力，就會使自己孤立，站不住腳。所以陳毅同志把爭取紀振綱，看作是開闢茅山地區的重要一着棋，他親自出面做紀振綱的工作，給他寫信，請他來做客。紀振綱第一次來看陳毅同志是穿長袍坐轎子來的。他一見面，就說：“我因行動不便坐轎子來拜訪，不會有所失敬吧？聽說你們共產黨反對坐轎子是不是？”陳毅同志說：“那也不盡然，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嘛！我們傷病員不是睡擔架嗎？指揮員不是也騎馬嗎？”在談話中，紀振綱對國民黨的腐敗無能，軍隊紀律敗壞，與日寇作戰一潰千里，深表不滿。他也痛恨日本鬼子的燒殺淫掠，表白自己說，鬼子要他當金壇縣長，他沒答應（據了解，他是推薦了自己的一個心腹去當偽金壇縣長）。又說，他不願當漢奸，但又不能不應付日本鬼子。江南土匪橫行、“司令”特多，他不能不擁有武裝。他讚揚我軍秋毫無犯，上下一致，艱苦奮鬥，雖對我軍以劣勢裝備去戰勝日寇缺乏信心，但表示擁護抗戰，也願意幫助我軍解決困難，遞送情報。陳毅同志和紀振綱談了很久，以歷史上民族英雄的光輝事迹，反覆曉以民族大義，鼓勵他支持抗戰。陳毅同志還詳盡地分析了抗戰的形勢，指出日寇必敗，我軍必勝。並深刻闡明了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武器而是人的道理。指出我軍依靠人民群眾，開展游擊戰爭，堅持持久戰，定能取得最後勝利。陳毅同志深邃的說理，使紀振綱深為折服。

陳毅同志與紀振綱談話時，我也在場。談話後，陳毅同志找我去，問我：“你聽紀振綱談了半天，他有幾句最關鍵的話，你記得嗎？”我一時回答不上來。陳毅同志接著說：“他最關健的話就是：‘二十年經營，四十萬投資。’這就是他的自我結論，也就是他今天所採取的態度。”陳毅同志分析說：“他對國民黨不滿，反對鬼子，不願當漢奸，他擁兵自重、害怕共產黨，都取決於他的‘二十年經營，四十萬投資’ 這條命根子。”聽了陳毅同志的話，我心裡一下亮堂了，平日我也懂得要從經濟地位進行階級分析，但有時就是抓不住關鍵，陳總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本質，使我感受很深。

陳毅與紀振綱會面地點——茅山乾元觀

陳毅同志要我代表他去回拜紀振綱，向他做工作，他交代了三點：一是盡量爭取紀振綱出來抗戰。辦法是給他“戴上紅帽子”，請他擔任當時正在醞釀成立的四縣抗敵總會主任，這是上策。二是以我黨的抗日主張、方針、政策去開導他，以中國歷史上的民族英雄去感動他，以國民黨的消極抗戰、腐敗無能和日寇的燒殺淫掠去激勵他，讓他對抗戰有個鮮明的態度。這點，估計紀振綱會感到為難，因為他是個兩面派，我們來了，他不能不應付，敵人來了，他也不敢不應付，對他應付敵人一事，我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要利用他尚願意抗戰的一面，動員他堅決支持我軍抗戰，這是中策。三是，你去拜訪紀振綱，如果他留你，你可以多住幾天，你會廣東話，可在他的廣東兵中多交幾個朋友，山前山後多看看，如果他妨礙我軍抗戰，投靠敵偽，那還得解決他，這是下策。

我到紀振綱的茅麓公司住了三天。按照陳總的指示和紀振綱談話，反覆動員他出來抗戰，可是正如陳毅同志所預料，他不肯。他說：“你講的道理都是對的，但我不同於你們。我要公開出來抗戰，茅麓公司就得關門，我就得跟着你們軍隊到處跑。我不出來擔任職務，還可以擁護和支援你們抗戰，為國家民族做些實際有益的事情，比如供給你們情報，在物資上支援你們，而對鬼子，只給以應付。”這樣，我實現了陳總交給我的中策。

陳毅同志不僅派人去做紀振綱的工作，而且多次給他寫親筆信，並幾次親自去拜訪他。經過陳毅同志的不斷教育爭取，特別是我軍取得新豐、延陵等戰鬥勝利後，紀振綱逐漸靠近我軍，做了不少支援我軍抗戰的事。我們當時很缺西藥，紀振綱設法替我們在上海募捐，採購到醫藥後並負責從上海運到茅山地區。他還設法掩護我們在茅山一帶的傷員。一九三九年冬天，我軍沒有棉衣，陳毅同志派我去找紀振綱，動員他帶頭募集棉衣，他完全支持。他提出由他出面召集士紳開會，要我作動員，他帶頭認捐。他訴苦說：“現在茶葉出口困難，只能在上海內銷，我實際只能認捐二百套棉衣，但認捐簿上我可寫五百套。其餘哪些人該出多少，我都有數，我還可以動員一些人帶頭認捐。”我知道這是他們的慣例，於是我說：“好！不過絕不能往下攤派到老百姓頭上。”他也答應了。他召集了幾十個士紳，為我軍募集了近五千套棉衣。一九三九年，我們的經費也十分困難，國民黨發給我軍經費極少，要靠打漢奸來維持部隊給養。有次我軍經費實在周轉不靈，陳毅同志派我去找紀振綱借錢。他表現很慷慨，籌了五千元交給我。後來這筆錢如數歸還了他。他還向我們建議說：打漢奸籌款子這個辦法不太可靠，最好是搞稅收，還告訴我們哪些地方可安稅卡。後來我們採納了紀的意見，設了一些稅卡收稅，不僅解決了我蘇南部隊的經費開支，還往軍部上繳了一部分。

一九四O年春，國民黨反動派掀起二次反共高潮。第三戰區第二游擊區副總指揮官冷欣指派第二挺進總隊的一個營，越過源武公路逕駐茅麓公司，企圖拉攏紀振綱配合他們反共，並出示《限制異黨活動辦法》、《淪陷區防範共黨活動辦法》。紀振綱深感為難，只好表面上給以應付。事後我到他那裡去，他把上述情形如實告訴了我。頑固派的這一蠢豬行徑，不久為日寇發覺，即派兵佔領了茅麓公司，把紀軟禁起來。紀很驚慌，感到兩面應付的局面再也維持不下去了。於是他寫了一封信派專人送給陳毅同志，表明決不當漢奸，準備離開茅麓遠走，要求我軍暫時不要去打茅麓公司。陳毅同志見信後，要我星夜趕到茅麓公司去，極力促便紀振綱及早出走，以免他在日寇威逼下動搖投降，危害我軍。交代我要對他的安危表示關心，明確告訴他：“茅山是我們的中心區，日宼來這裡我們是要堅決打的，為了照顧他的安全，我們可以暫時不打，但不能久等。他要走，我們可以派部隊護送，到雲嶺、到三戰區、到大後方都可以。但要設法趕快離開。”陳毅同志隨即給紀振綱寫了封親筆信，對他加以慰勉，明確表示，如果日寇不撤走，我們是要堅決打的。信中有幾句活，我至今記憶猶新：“玩虎弄蛇，事可一而不可再，先生達者，當不河漢斯言？”懇切地向紀振綱說清利害關係，鼓勵他堅持民族大義，不要為日寇的威脅利誘所動，事已至此，再不可存在幻想。信中並說詳情由我面達。

我當晚趕到茅山地區找關係和紀振綱聯繫上，他約我在茅麓公司山腳下的石馬橋鎮上見面。第二天我到石馬橋鎮時，看見“維持會”、“自衛隊”的牌子都掛了出來，紀已坐轎子先我到了。我按照陳毅同志的指示動員他迅速離開茅山，我說：“日寇來此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只要你不肯事敵，它馬上就會幹掉你，還是你信上說的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只要你能離開茅麓公司兩里地，我們就能接走你，並可派隊護送，保障你的安全。估計你走後，日寇就會撤走的。紀說：“到你們新四軍去，我吃不了苦，到三戰區和重慶，我視為畏途，我決定去上海。走時不要你們掩護，我自有脫身之計。”他提出如果他走後，日冠還不撤退，我們新四軍可以去打，但要求緩期半個月，容他離開。我說：“夜長夢多，你走得越快越好，我們也不能等上半個月。”他又提出以十天為期，我答應了。他主動提出：“現在我的武裝已經分散到山裡，我下命令要他們集中，請你將全部武裝帶走，參加新四軍去抗戰。輕、重機槍和迫擊炮全帶走，只留下幾支步槍防土匪。我這裡有些人兵痞氣很重，到新四軍後可能吃不了苦，願意回家的你們可以發資遣散，把武器留下。”談妥後，紀振綱馬上把他安排的那些區長和隊長找來，要我當面指定他的部隊集中地。

紀振綱自衛武裝的隊長叫李安邦，參加新四軍後把大煙也戒掉了，當過我軍警衛營長和副團長，後來因病去世。紀振綱這支武裝攜帶三十多挺輕機槍、五六挺重機槍和弾葯過來後，大部分人都堅持抗戰了，少部分人吃不了苦，給資遣回家了。

紀振綱回到上海後，與我們上海黨組織保持了一定聯繫，繼續給我軍搞西藥等物資，做了不少工作，在抗戰勝利前他去世了。

經過陳毅同志耐心細緻的教育爭取，紀振綱從不抗戰轉變到積極支持我軍抗戰，這僅僅是陳毅同志靈活運用統戰策略，團結各種社會力量、爭取中間勢力、改造地方武裝一個成功的事例。它對發展和鞏固江南敵後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創建以茅山為中心的抗日根據地具有很大影響。（選自豫皖蘇魯邊區黨史研究資料徵集編研辦公室《黨史資料東編（第一輯）》，全文共三個部分，21000餘字，轉發內容為第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