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新聞記者 王峻
實習生 何凌霄
清晨的扁擔山公墓,九十歲的楊銀安身着玫紅色外套,左手挽着外孫的手臂,右手緊攥一束黃白相間的菊花,緩緩走向半山腰的墓碑群。在她身後,女兒捧着青團和蘋果,女婿手中提着紙錢與香燭,三代人的腳步聲疊在濕潤的石階上,驚醒了薄霧籠罩的清明。
“爹爹媽媽,三姑娘帶着全家來看你們了。”楊銀安彎腰擦拭着青灰色的墓碑,指尖撫過“楊述先、肖瀾香”的刻字時微微發顫。她將菊花輕輕放在父母合葬墓前,又從袋子里取出兩盞印着“福”字的瓷杯:“這是爹爹最愛的漢陽高粱酒,還有媽媽喜歡的青團,我都帶來了。”
墓碑前的水泥檯面上,三支線香青煙裊裊,紙灰盤旋而上,恍惚間將時光帶回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漢陽——彼時年輕的楊氏夫婦從仙桃來到貿易興旺的漢陽謀生,用扁擔挑着竹貨走街串巷。
“那時候一家五口人擠在只有四十平米的屋子裡,竹篾條堆到房梁。”作為家中的幺女,楊銀安的記憶里浸透着竹篾的清香。母親削竹條做竹椅時的“沙沙”聲,父親編織竹床時虎口裂開的血痕,還有煤油燈下全家人趕工的身影,構成了她大部分的童年回憶。“我六歲就學會了編竹筐提手,媽媽總說‘三姑娘手巧心更巧’。”家中雖不寬裕,父母卻堅持送楊銀安讀書。“爹爹常說,竹篾越削越薄,人越磨越強。”於是,白天念書,晚上捆紮竹條成為了楊銀安兩點一線的固定生活。
1957年的秋天成為家族命運的轉折點。22歲的楊銀安進入武漢電車公司工作,成為了當時車間里罕見的女性技術員。“被公司派到上海實習那半年,我天天泡在車間裡面,只想着趕緊賺錢養家。”她至今仍然記得領到首月工資時的激動——28元,相當於當時普通工人兩倍的收入。
彼時大哥擺攤修鞋,二姐婚後生育五個孩子卻無固定收入,贍養父母的重擔與接濟兄姐的責任,全落在這位“家裡最爭氣的女娃娃”肩頭,楊銀安的工資也成為了全家的“保險繩”。除了留下幾塊做飯錢,剩下的工資全被她裝進牛皮紙信封,寄回到漢陽家中。泛黃的家書至今珍藏在她床頭鐵盒裡:“爹爹腿疼千萬別再挑擔,三姑娘來養家”。
“認真工作,好好為人民服務。”當楊銀安對着墓碑談起父母教誨時,回憶起父親當年做的竹椅能承兩百來斤,靠的是每根竹條都扎得牢實。
“外公雖然沒念過書,卻在一言一行中教會了我們‘踏實做人’的樸實道理。”楊銀安的女兒如今已經從電力系統退休,回想起與外公相處的日子忽然紅了眼眶。這句貫穿家族幾代人職業生涯的教誨,如今已傳至第四代——楊銀安的外孫也進入武漢城市軌道交通工作。“新時代的‘蒸汽火車’變成了地鐵,但家裡愛崗敬業的工作態度,始終不曾改變。”他說道。
(來源:極目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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