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歲身高1.1米,月工資1900,喪時代下,他把自己活成了水滸好漢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大三兒”。

中國,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大三兒的家鄉。

大三兒原名葉雲,47歲,身高1.1,因為在家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大三兒,又被叫作三哥,三叔。

英文名:Mr.big.

母親,兩個哥哥,都先後去世,一家子只剩他和84歲的老父親相依為命。

在內蒙古赤峰市的公墓里,大三兒說:“十幾年前我來這裡,只是來看姥姥。現在,我的兩個哥哥,我的母親,都來到了這裡。”

苦不苦?

當一個人的痛苦可以用數字列出來時,那麼這種痛苦早已經超越言語所能表達出來的程度。

大三兒在一家銅業工廠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衛生。

鏡頭中重複過很多次這樣的固定長鏡頭:大三兒拿着一把比他還高的拖把,以寫“八”字的方式一階一階拖掃着工廠長長的樓梯。

周而復始。

從頭到尾,鏡頭都架在大三兒身後的不遠處,靜靜地記錄著他熟練且沉默地完成這項工作的過程。

這像極了神話里,那個不斷地將石頭推向山頂的西西弗斯。

它構成了對人生的一種隱喻:生活就是在這樣反反覆復中不斷前進的,看上去無聊冗長,似乎沒有盡頭,也沒有答案。

赤峰的冬天特別長,也特別冷,春天特別乾燥,夏天和秋天則特別短。

這裡的四季,並不分明。

每天下午五點下班,大三兒會到小賣部買兩包紅塔山,然後回家和父親吃飯,電視機里永遠是那幾個台,每個月工資最多的時候也只有1900。

有時,他也會對命運產生懷疑:“我——我有啥價值,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誤會和累贅。”

然而在那些一成不變的生活里,大三兒並沒有就此沉默下去,他就像是《水滸傳》里的好漢,江湖氣十足。

他會跟開電動三輪車的人講價:“五塊錢能便宜點嗎大哥?我也不容易啊我這活着。”

他也會每個星期買一張彩票。

“彩票這就想的那什麼吧,一下弄個大的吧,中個五百萬,一下子就脫貧致富了,啥都解決了,把我那種小人得志的卑鄙思想都滿足了。”

他還會自己買張車票就去北京,因為只有在北京的地鐵上、大街小巷裡,他才能感受到那種“當正常人”的感覺。

在這裡,沒有人會刻意盯着他,對他指指點點。

北京是一個異常能夠容忍“出格”的城市,尤其是早晚高峰時,地鐵里的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他們的腳步不會輕易為陌生人停下,他們的眼睛也永遠盯着自己的手機。

在匆促艱難的辰光中,這種“不在意”,反倒讓大三兒能夠得到片刻的喘息。

父親常對大三兒說:“你一個殘疾人,還想怎樣?”

大三兒想要的東西卻有很多:“我挺貪心的,沒發現嗎?我老是想追求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就好像別人的經濟、別人的交際、別人的愛情,這些東西我也都想得到。”

這是貪心嗎?或許吧。

他嚮往愛情,想中彩票,想去西藏。

娶不娶得到媳婦看緣分,中不中獎看運氣,但是去西藏,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大三兒不是說說而已,他琢磨好久了。

在一次飯桌上,大三兒終於和自己的兩個好朋友說了這件事,一個是多次入藏的“老江湖”皮哥,一個是本片的導演佟晟嘉。

“委婉地提出一起去西藏的要求,又被委婉地遮過去了之後”,他還是堅持要去。

沒什麼原因,就是想去,好山好水的,誰不想去。

去的原因只有這一樣,可困難卻有好幾樣。

一是沒錢。

跟朋友去,總不能都讓人家出錢吧。就那點死工資,幾年也沒攢下幾個錢。沒辦法,就只能硬着頭皮問人家借了。

好哥們兒打電話來說起旅行的事,大三兒緊張地以為“你那錢不想折騰給我了呢?”

實際上,朋友只是囑咐他注意身體,量力而行。心酸,又暖。

二是身體。

這是最難的。

正常人去了,都有回不來的,何況大三兒的身體並不好。

皮哥想跟大三兒一起去,但是他也有顧慮。萬一有什麼事,他一輩子良心都過不去。

大三兒到處問人,常常百度,甚至還去醫院體檢了,但也沒查出啥來。

其實還有一個困難,那就是大三兒的老父親。

“他說他要出去玩,他沒說去哪兒,我也沒問。他一個殘疾人能做成什麼大事兒?”父親在採訪中這麼說。

這老爹一把年紀了,身體硬朗,每天負責大三兒的後方伙食,智能手機玩得特溜,還常常換手機鈴聲,上回換了個鳥叫聲,還讓兒子一頓嘲笑。

他曾經在80歲高齡時,背着個背包就從內蒙古坐高鐵回了老家四川,整個過程就給家裡發了個信息:“我回四川了。”

他就一點不好——毒舌。

影片里,他重複了好幾遍“殘疾人能做什麼”這種話,語氣也相當不好。

但說是這麼說,大三兒一個信息不回,這老頭就開始連環call,生怕兒子出事。

最終,大三兒和兩個朋友最終還是開啟了進藏之旅。

朋友皮哥擔心大三兒的身體,血壓器不離手,還各種安慰鼓勵他:“你太厲害了,你住這兒得了。”

大三兒爬不上去的時候,他直接蹲下來就把人給背上去了。不過這種機會並不多,因為大三不願意讓別人照顧自己。

就這樣,紀錄片在後半段成了一部公路片。

1.1米,8848米,4419公里。

從赤峰到珠峰,大三兒跨越身體的高度來到西藏,來到珠峰,自己爬上了布達拉宮和珠峰大本營,完成了自己三大夢想中的一個。

在最後一站珠峰大本營,導演半夜用攝像機對着精神亢奮的大三兒,和他完成了一段對話。

“人家都說來凈化心靈,你凈化了嗎?”

“我啊,我心靈不純潔嗎?我今天想這個問題,我挺純潔的。”

“你憑啥說你心靈純潔啊?”

“我不禍害人。”

我不禍害人,短短几個字,卻很動人,這也是大三兒的行事準則。

大三兒會在給朋友買紀念品的時候跟老闆娘討價還價:“有緣千里來相會,二十塊?”,但到了真正能佔便宜的時候,他也會堅守着自己的原則。

比如在珠峰大本營寄明信片時,郵遞員看着跟窗口差不多高的大三兒說“算了吧,找不開”。

但大三兒還是扒拉了錢包,硬是找出錢塞給了對方:“我表達心意,不能讓你出錢。”

沒有那麼多需要凈化的心靈,也沒有那麼多需要救贖的人生,大三兒回到內蒙古後,又開始了那種日復一日的生活。

單調嗎?那是自然的。

但正如朴樹被他的故事感動,專門為《大三兒》演唱的插曲里的歌詞一樣:我愛這艱難又拼盡了全力的每一天。

在乏味的人生里,大三兒依舊樂呵着過自己的小日子,他繼續買彩票,還計划著去台灣旅行。

《大三兒》是2018年上映的紀錄片,導演佟晟嘉是大三兒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

據他所說,《大三兒》這部紀錄片起源於一個大三兒的提問。

五年前,佟晟嘉回家鄉見到大三兒,大三兒問他:“你從事的這個行業消失了你要怎樣生活?”

“那一刻我的嘴角露出了不屑、可笑、覺得他幼稚的表情,可能只有一秒鐘,但我堅信一定被他發現了。一瞬間,我意識到我和這個世界一樣在忽略他,忽略他從武俠小說里知道的江湖義氣,動搖他對人情的那份執着。”

他決定送大三兒一個禮物,也就是這部紀錄片。

耗時4年,每天拍攝15小時,累積素材多達500小時,從大約兩三百萬字的採訪素材中提煉了片中人物的心聲。

用導演佟晟嘉的話說,這是“陪伴式的、枯竭式的拍攝和採訪”。

大三兒,這個人是值得的。

但是《大三兒》這部紀錄片本身,問題也特別突出——設計感太重了。

片中,導演運用了大量的蒙太奇、畫外音、配樂,紀錄片不像“紀錄片”,倒像是故事片,情節和人物被導演推着走。

比如在“進藏”這個關鍵性的轉折上,我們一直不知道,最終導致大三兒作出決定的,是他的執拗,是體檢結果,還是朋友的支持。

動機設計不充分,日常生活展現不充足,使得紀錄片很大一部分看點歸因於人物本身的故事性,而不是紀錄片的功勞。

在足夠“有故事”的主人公時,或許最樸素的,才是最合適的。

活着有什麼意義呢?

這句“靈魂發問”相信很多人都問過自己,答案其實也都大同小異,只能安慰自己“來都來了”。

喪時代,很容易對人生失去希望,這個時代最稀缺的就是大三兒這種樂觀精神,羅曼羅蘭式“認識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英雄主義。

導演佟晟嘉說:“大三兒是站在命運的終點,然後來看這個世界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要面對的難題,但是那些能夠在貧乏艱難的人生中依舊傲然挺立,咧開嘴大笑的人,才真正算得上是強者。

1.1米,4419公里,8848米。跨越半個中國攀上珠穆拉瑪峰——

大三兒才不是普通人,他是生活的強者。

原創丨文章著作權:皮皮電影(ppdianying)

未經授權請勿進行任何形式的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