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劇《主角》:不是爽劇的主角成長史詩

作家陳彥的茅盾文學獎作品《主角》,講述了“秦腔皇后”憶秦娥的成長故事,近日,北京演藝集團根據這一作品改編的舞劇《主角》在北京天橋藝術中心正式迎來首演,北京歌劇舞劇院的舞者們帶來一場看似“大女主”但絕非爽劇的主角成角故事。

乍一看,舞劇《主角》是以時間順序展開,講述的是從上世紀70年代末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商品經濟社會到來,再到注重傳統文化傳承的當今時代的歷程。但看罷全劇會發現,《主角》並沒有把線性敘事一以貫之,而是以憶秦娥的人生為切片,構建起“被迫學戲”“打磨成角”“感情糾葛”“輿論裹挾”等篇章,用憶秦娥人生主題的變奏,為觀眾展現“主角”形象的複雜與多元。

北京日報客戶端記者 方非攝

劇中,導演王玫對舞蹈的使用十分克制,把舞蹈內化進憶秦娥這個有些苦澀感的人物形象之中,沒有滿場“灑狗血”地大開大合式舞段。或許很多人走進劇場看《主角》,期待的是舞蹈演員像戲曲演員一樣甩開架勢起舞,但《主角》中的舞者並未如此,而是以近乎寫實的肢體語彙還原着戲曲演員日常的熱身、踢腿、練功。抱着看酣暢淋漓舞段的觀眾會感到失落,但這些看似“非舞”的肢體表達,表現的是憶秦娥日常練功的真實狀態,也是對角色生命狀態的精準捕捉。

在表現情感方面,三段雙人舞展現了憶秦娥與封瀟瀟、劉紅兵與石懷玉的感情經歷,折射的也是憶秦娥的不同心理狀態。三個舞段中,憶秦娥與封瀟瀟的雙人舞最為精彩。兩人互生朦朧情愫,卻從未真正在一起,《主角》便上演了一段極少有肢體接觸的雙人舞。男女舞者對望、奔赴、互動,在舞台上近在咫尺,卻始終不曾相擁,更別提如托舉般的大動作了——這在男女雙人舞的編舞上幾乎難以想象。但憶秦娥和封瀟瀟的感情正是如此,若即若離,即將觸碰便立刻縮手,不僅表現出兩人的情感狀態,更極大地烘託了情緒,是全劇的高光橋段之一。

北京日報客戶端記者 方非攝

綜觀舞劇全場,導演王玫還喜歡把憶秦娥放置於舞台的中後區,把舞台的前景留給群舞。改革開放後,老戲受商業浪潮衝擊,逐漸衰落,憶秦娥卻在後景專心“唱戲”;當前景是熱鬧嘈雜的茶館時,當沒有人尊重憶秦娥的表演時,憶秦娥依舊在後景中“唱戲”;面對裸畫事件,憶秦娥在眾人的輿論中走向舞台後方;在尾聲的高台鏡面上,憶秦娥依舊在後區,戲曲藝術已薪火相傳,她的個體剪影卻被映照得十分孤獨。

這種反覆出現的獨特設置,似乎在傳遞着導演建構的獨特視角。歷史的洪流如同滾滾不息向前的車輪,個人被歷史裹挾着,推着向前。正如憶秦娥,她對藝術雖然痴狂,但她的成功絕非來源於天賦,而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苦功,正如陳彥在原著中傳達的,真正的舞台主角,往往是“整個行當吃苦最多的人”。在她的人生中,藝術上的坎坷與成角,感情上的分分合合,都不是憶秦娥自己能控制的,社會歷史的大背景和藝術更迭的規律難以撼動。

北京日報客戶端記者 方非攝

在大歷史面前,個人是渺小的。由此觀舞劇《主角》,它必定不是一部主角走上人生巔峰的“爽劇”,沒有“秦腔皇后”在舞台上颯爽英姿的a面,沒有大女主一雪前恥傲立群雄的霸氣,而是在b面不斷地掙扎向前,在歷史的洪流里、在諸多輿論形成的聲場中尋找自己。《主角》給人的觀感是苦澀的,就好像在深夜裡靜看嚴肅文學,放下書,巨大的衝擊令人思緒難寧。

來源:北京日報客戶端

記者:韓軒,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