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美化自己生活的自由
我最近同期在追的更新有《脫口秀大會》5,《龍之家族》、《圓桌派》6。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猶豫了一秒沒追,依稀記得第一季追一半就棄了,這種純逗樂咯吱人的東西,不是我的菜,還是受用語言滋養,如果語言中還有知識和信息量,就更優選了。這個槓桿下,脫5也並不是追得很起勁,審笑疲勞了有點,尤其人氣最高的徐志勝和何廣智那種比窮比醜比傻比自黑的路子,也不是很共鳴,跟我老了有關,已經過境了他們那個年齡階段的煩惱和焦點,不能說他們的表現不好,只能說我不是目標觀眾群。
而且脫口秀大會越來越像是笑果文化的年會,各種內部梗來回用,吐槽老闆和同事,自己人笑抽了,看客比較抽離,離個婚來回說事,有那麼可樂不可支嗎,好像多大的多新鮮的希望工程似的。李誕作為組局人,笑眯眯坐在那裡,資本感十足。雖然大家沒少拿他當梗,其實是有距離感和高級紅主觀能動的,比如王建國說,說好了一起玩下,你怎麼還對我負責了呢。
這也不是誰的問題,是結構的問題,普通人不是也一樣,誰跟自己的老闆掏心掏肺啊,即便此時此刻他平易近人,跟你一樣喝得舌頭一樣大,他酒醒以後,一樣會因為你的過錯或者因為他個人的喜好下意識為難你,不是翻臉比翻書還快,是因為那就是他的本臉。
李誕上曉楠的青銅時代說,我那些創業的朋友說,CEO是不可能在公司交到朋友的,CEO就是這個公司最孤獨的人,兜底的人,挨罵最多的人。你想跟員工在聊的時候,誰理你啊,你住着大房子,開着豪車,你孤獨個P。曉楠問,你會很在乎這個?李誕說:肯定會在乎啊,在乎代表你有人性啊,你在乎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在乎彼此之間的那種歷史。但是人就是屁股決定腦袋,你在那個位置上,你是有這一番發言,那你要理解,他在那個位置上,他有那一番感受。你得接受人家在那個位置上,人家有人家的想法,你不能去給人家洗腦,非要人家體諒你,誰體諒誰啊。曉楠說,你意識到這一點是什麼時候,有哪些細節?李誕說,還是挺多的,大家跟你說話變得客客氣氣,進你辦公室要敲門什麼的,都會很奇怪。曉楠說這種東西對你來說為什麼會重要呢?李誕說,我孤獨啊,我也經常需要朋友的陪伴,也渴望被人理解。這也是時間問題,他很快會習慣孤獨,他應該有這個能力能智商。就從他在脫5上,脫口而出罵他的和喜歡他的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會清醒地享受地孤獨下去的。只是李誕遠遠沒有馬東的火候,不僅僅是閱歷差別,本性醇厚底蘊有別。
我對這期風光回歸的前妻斯文也不是特別有感,但是同意她的一句話:我過什麼樣的生活,我就美化什麼樣的生活。
這個自由我們人手一份,天賦美化自由,跟美圖一樣,怎麼美化都不關別人的事,我們不把自己的日子美化好了,邏輯捋順了,怎麼應對漫長人生苦寒的本質啊。
《龍之家族》純粹是因為《權力遊戲》前200年的背景祖蔭,至少追到現在,還是沒法和權游的氣場媲美,無論是演員的養眼度,還是情節的抓力,都不是一回事。
用不着擔心小行星撞地球
圓桌派嘉賓和對話水土都保持得還不錯,尤其竇文濤很不怕暴露自己短處,越來越多邀請各路科學家前來開壇論道,探索自己的無知領域,有文科生致敬科學的勇敢情懷。
嘉賓是國家天文台鄧李才和北京天文館台朱館長那期比人藝老戲骨那期好看。兩位扎紮實實的科學家。他們以嚴謹的態度去試圖通俗化地闡述天文學,回答竇文濤和周軼君兩位文科生詩意發散的問題。他們的困難在於,對現代天文學去做通俗化、去做口語化的闡述。能明顯地感到兩位嘉賓的思索與卡頓。這種卡頓就是普通人和天文學家之間的盲區,也是科學家的慈悲和包容。
他們也抒情,鄧李才熱烈地說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附近有超新星爆發,超新星爆發的原理,拿太陽打比方,當太陽變得像地球那麼大,叫白矮星,比重非常非常大,一勺太陽就是一座山那麼重。壓力大到一定程度,會毀滅性爆發,館長激情澎湃地想親眼看到的就是這個。他想觀察超新星爆發怎麼發生的,爆發後形成什麼。竇文濤說在附近爆發,你也不擔心殃及地球。鄧李才說我說的附近是銀行系,太陽系在整個銀河系也就是一個塵埃。
這是我一直不怎麼相信人類能影響氣候能影響地球壽命的原因,太渺小了哇,宇宙間隨便的風吹草動,才是地球和地球氣候的主宰,小小人類,別太把自己當事了,成就不了大自然,也毀滅不了,宇宙和大自然自有自己清理門戶的雷霆手段。
還有小行星撞地球這些掛在普通人嘴邊的事。
科學家說,首先,行星撞擊星球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比如月球上的大大小小的隕石坑,絕大部分都是被砸出來的。
行星撞擊地球,此前的確發生過。比如墨西哥灣附近的尤卡坦半島上的希克蘇魯伯隕石坑,就極有可能是6500萬年前導致恐龍滅絕的隕石撞地球造成的坑(這才是物種毀滅的力量)。最近發生,是在2008年的10月份,發生過隕石撞擊地球的事件。但這顆2008TC3隕石的體積和質量不足以導致危及人類生存,所以對於我們沒啥影響。
鄧李才說,直徑1米的隕石撞擊地球,大概100萬年發生一次。而導致恐龍滅絕那種隕石撞擊地球,大概一億年發生一次。也就是說,越大的隕石撞擊地球的概率越低,而且這種情況提前幾十年就能發現和監測到。因此,從目前的科學水平來推斷,不用擔心人類有一天會因隕石的突然撞擊而滅絕。
他們還討論了外星人。
在國際上,有一個專門從事這方面研究的組織——SETI計劃(搜尋地外文明計劃),也叫“鳳凰計劃”,這個研究已經有五六十年的歷史。
來自全世界的天文學家們聯合起來,一直在搜集來自宇宙各個方向的無線電信號。但是,此前接收到的所有無線電信號全都是完全隨機,像噪聲一樣起伏。只有當接收到有非隨機的無線電信號出現時,才能證明可能有地外生命。遺憾的是,這一天至今沒有到來。
我們都記得劉慈欣關於宇宙叢林名言,不要回復不要回復不要回復。
事實上,會不會有外星人在來地球路上,主動接觸和聯繫人類呢?人類應該怎樣在宇宙叢林法則中自洽?
科學家的回答是,這個事件的概率也極低,從星際浩瀚間距來說,真有星際旅行到地球上來能力的外星人,他們的文明和科技水平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他們其實沒有必要來和人類產生聯繫,更不需要像影視作品中呈現的那樣,來地球上爭奪資源,這些思維太人類了。
極簡有多高級不等於繁複有多低級
還有一期嘉賓是邱志傑、徐累、和出版人老六。
幾個人說到極簡深得我心。
老六說謹防把貧乏簡單,就是當你沒有能力繁複美的時候,你就以為只有簡單是一種美。徐累說,極盡繁複堆砌出來的那種尖頂洛可可的東西,人類是已經沒有能力恢復了,所以二十世紀以後的建築、傢具設計極簡風格盛行,因為豐富不起來了。現在你去仿製一個乾隆的御座,很多工藝上確實做不出來了。王世襄就說過那些老東西是打磨出來的,現在那些線打磨不了了。
我就從來都沒喜歡過北歐極簡風格,對捉襟見肘適合小空間利用的宜家也是,迅速就翻篇了。就是喜歡翹翹的線條嫵媚AnnaQueen桌腳,拙樸也好繁複也好,古意裡面有美的極大豐富性。
以上是Sharon在市區的房子和小院。
以下是Sharon的農莊
中間C位就是氣場十足的Sharon。
上周去了去西柚的朋友Sharon在鄉下的大莊園。Sharon是室內設計師,去過她在市區的房子,美得滿滿當當,對這位烈焰紅唇老太太的鄉間別墅,雖然有心理準備眼睛會更加不夠用,也是沒想到眼睛這麼不夠用。房子是五十年前復刻的一棟土耳其鄉間別墅,全木屋頂不高,造型鬼馬的枝形水晶吊燈快垂到頭上了,藝術得一塌糊塗。所有的家私擺設我都口水,包括燒木頭的烤箱,那腔調。不僅室內迷人眼睛,佔地260英畝的大花園,分成大大小小15個相對獨立花園,各種名設計師的作品星羅棋布,比Snells beach的雕塑公園還有規模,大件雕塑件數相當,Sharon家花園勝在細節豐滿,花園裡到處小擺設有角色驚喜,主題體現。無論室內,還是室外,就一個字,滿眼滿懷滿身心的滿足。太是我的菜了。
當然啦,日本的侘寂空靈凋零之美,也很高級,但得有那麼高級才行。
記得馬未都講過日本千利休庭院的故事。
千利休的庭院里,種滿了牽牛花。每當花期來臨的時候,滿院的嬌艷一同綻放,美不勝收。一日,豐臣秀吉指示千利休,要他在庭院里準備一場賞花品茶的風雅茶會。當他抵達的時候,卻發現院里一片蕭瑟,見不到一片花瓣,滿院的花竟然被千利休統統剪掉了!秀吉勃然大怒,衝進茶室向利休問罪,卻猛然發現,在昏暗的壁龕花瓶里,插着一朵潔白的牽牛花,嬌艷欲滴。
千萬朵的美,凝聚在這一支,千萬個生命的隕落,換來這一枝綻放的驚艷和孤寂。
還有一件關於利休與花的傳說,與上面的故事如出一轍。一年春天,豐臣秀吉將千利休喚來,要他當眾表演茶道前的插花。按照傳統,此種場景的插花多用竹木製成的筒器。可秀吉卻只給他準備了一個粗陋的鐵盤,裡面放了一些水,外加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有點故意刁難的意思。
只見千利休神情肅凝,慢慢拿起梅枝,將枝頭的花苞緩緩地,一瓣一瓣地摘下,灑在鐵盤的水面上。當水面浮滿了支離破碎的花瓣,殘存着三兩朵花苞的氣息奄奄的枝條,則被斜斜地倚在鐵盤旁邊。當利休默默地做完這一切,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心靈的震撼和審美的衝擊。
日本人最擅長搞這種極簡極殘極侘寂的境界,這得所有細節和心境配合,包括賞和創作者等量匹配的審美能力。越是簡單的東西,在設計和審美上要求越高,如果僅得一個簡字,最多是乾淨整潔的境界,其他談不上。當然亂七八糟和粗鄙模仿肯定不是繁複美。
名正言順別瞎改
也是在這季圓桌派考古那期,馬未都說改名,他覺得一些約定俗成的名字不要隨便改,誰在先,以誰為準。比如馬踏飛燕,文學意象很好,非得改了,說腳下踏的那不是燕子,叫銅奔馬,那鳥呢,鳥沒了。還有從司母戊鼎到司母后鼎這種。名稱沒那麼重要,不是學術論文,對公眾來說,公共感受很重要,已經約定俗成的,比如熊貓,念反了,反了就反了。非掰過來,就該叫貓熊。很多地名也是,政治原因、行政區劃重新劃分原因、改朝換代原因,改來改去,多數時候是把氣質改沒了。
看過一個中國城市改名失敗集錦,記得有把長安改成西安;把金陵改成南京;把汝南改成駐馬店;把陳倉改成寶雞;把瀘州改成合肥;把徽州改成黃山;把九原改成包頭……先不用分析背後典故,一讀便知高下。不僅僅是中國人喜歡改名,新西蘭人也很熱衷於改名,毛利黨已經提交請願書,敦促國會將新西蘭的官方名稱從New Zealand改成 Aotearoa ,上帝保佑別改成功,本來新西蘭窩在地球最邊角處,很多國家地圖上就常常把小紐村給印丟了,再改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念不利索的名字,就問小紐村還想不想要存在感了。
這期的專家是稱自己想當商朝人、發現了一座商城的唐際根,也講得很有意思,他說是人類一萬三千年出洞,從山洞裡走出來,三三兩兩。九千年上路,大家一起走上社會發展之路,有村落。六千年提速,仰韶文化,五千年文明,社會分層非常顯著,小城市出現。四千年跨步,夏商周時期,文明凝聚到新的高度。兩千年鼎新革故,以前的文化再綜合一次,開始書同文,車同軌,郡縣制,過去的變成了皇帝,社會變化了。
人類作為一萬三千年前才出山洞的生物,和百億年前宇宙大爆炸宇宙起源的概念相比,實在是微塵小過客啊。
馬爺在這期節目里話不多,他是聰明人,面對考古國家隊,他玩的古玩收藏,雖然有關聯話題,但沒有唐隊長那麼由衷的激情自豪和全人類胸懷,有點主義和物質之間有高下的意思。
量子沒那麼容易就糾纏
看得最不明覺厲的是藉著奧斯卡物理獎熱度說“量子”,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研究院曹則賢,和《北京摺疊》的作者郝景芳負責艱難地用比喻給文科生解答量子物理,竇文濤和老六代表文科生負責絕望。
曹則賢說,量子力學提出120以來,應該成為這個時代人類常識知識的標配了,當然文科生除外。其實竇文濤算是很讀雜書的,也琢磨,對話前期準備一看就很紮實,但他還是代表我們文科生顯得很興緻勃勃地無知,比如說我們人人都掛在嘴邊的量子糾纏,曹則賢顯得不太以為然,他說要理解糾纏這個事情,要理解它的反面,什麼叫不糾纏。量子力學中談到糾纏,會打比方,襪子都是一反一正。你出差打開箱子,只帶了一隻襪子,和在家裡的那隻襪子就是糾纏態,這種東西沒什麼意思,他不是科學裡面嚴肅對應的問題,用兩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不是糾纏,很容易理解,我和竇文濤出去吃飯,吃完飯AA制,說明我們不糾纏,是朋友關係,兩口子出去吃飯,你AA制,你有病啊,你家裡的錢法律規定也是屬於你們倆的,糾纏得分不開。
這個話是對的,就算是法律規定不了錢婚姻里的錢是兩個人的,夫妻兩個吃飯AA制,的確扯。
郝景芳說,如果兩個粒子 在宇宙大爆炸之前沒有糾纏 那麼即使後來過去三百萬光年 也不會糾纏。我用我的榆木疙瘩腦子只理解她拿左右手套打的比方,你出差打開箱子,發現只帶了一隻手套,經典物理是打開箱子之前,就已經確定了裡面的手套是左手還是右手。但量子物理和觀察和測量有關,在箱子打開之前,裡面的手套有百分之五十是左手,有百分之五十是右手。這是量子物理神奇的地方。也就是說,量子絕對不是逮啥糾纏啥,很多前提和偶然性。
反過來想,如果量子糾纏存在,人類就應該在廣義上存在前世今生,可以解釋我們生命中的一些奇異關聯,但是專家的意思,我們顯然是把這個糾纏面給過分擴大過分文學化了,人和人也好,電子和電子也好,沒有那麼容易就糾纏上的,真的在糾纏的,不管好歹,為緣分乾杯。
後面私貨:
曹則賢和郝景芳說,人類科學越進步,未知就越多,科技外延擴展一圈,所面臨的未知就大面積放大。
寫這篇東西,就是對一些有營養的節目做一些記錄和反芻,讓自己鼠目寸光的生活外延有點點拓展,希望朋友們也有耐心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