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瀾去世:“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

2025年06月28日01:40:13 娛樂 7286

蔡瀾去世:“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 - 天天要聞

蔡瀾在香港尖東帝苑酒店 圖/本刊記者 大食

蔡瀾拄着手杖,坐下後,露出杖頭上的小人笑臉。他曾為朋友買最精美的手杖,送得多了,研究手杖的學問越來越深。他開始收藏,如今已超過200支,這是他會花錢的證明之一。他的臉與香港各大食肆店內懸掛的合照相比,並無大變化。雙目微張,紅光滿面,只是頭髮全白,以前手杖給朋友用,現在自己也用上了。

年齡並未消減蔡瀾對電影的興趣。他平均一天看一部。採訪前一晚,他還在netflix上看劇集到深夜。最近看了《羅馬》,他拍手叫好。“導演阿方索·卡隆很聰明,通常導演拿獎以後,總要在大製作上下功夫。但他沒有,他跑回家鄉,用這麼多製作費拍一部小故事,呈現他的童年,又把這個小故事放大。他可以把幾條街都封起來,把整個海岸都封起來。把題材縮小再從裡面放大就很聰明。”

這有些像篆刻,方寸之間雕琢出無限世界。篆刻是蔡瀾的眾多興趣之一,與書法、畫畫等一同陪他度過了人生為數不多的灰暗日子,那段日子大部分存在於他從事電影監製時期。

蔡瀾做了40年電影監製,從沒封鎖過整座城市,政府也不允許。他經歷過的最大場面是,九龍城寨要拆的時候,他向政府申請,往九龍城寨里放了40部機器,買了幾噸炸彈放在裡面,邊炸邊拍,直到因飛機經過不得不停止。這些畫面用在了成龍主演的影片《重案組》中。

電影從蔡瀾出生起就和他有着緊密勾連。父親蔡文玄是邵氏兄弟新加坡公司的第一位職員,兼營戲院。蔡瀾家住戲院樓上,一探出頭就看到銀幕,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看電影。長大了更狂熱,他逃課去看,最多一天趕五場。14歲他就在新加坡報紙上發表影評,高中畢業後赴日本大學學習電影編導,並擔任邵氏公司的駐日代表。

回港後,蔡瀾又一度外派至韓國、泰國、馬來西亞等地。他效力邵氏兄弟(香港)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邵氏”)近20年。

20世紀80年代,蔡瀾進入嘉禾娛樂事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嘉禾”),監製了成龍《快餐車》《一個好人》《龍兄虎弟》等影片,其中大部分在海外拍攝。當時,成龍受到香港黑社會威脅。嘉禾老闆鄒文懷讓蔡瀾把成龍帶走,“喜歡去哪裡就去哪裡。”這句話正中蔡瀾下懷。他帶成龍、洪金寶和編劇陳景生去了巴塞羅——那一個彙集了畢加索、米羅、達利和高迪四個藝術家的城市,在酒店寫劇本,準備好後召集大部隊開工拍戲。

自此,世界成為他的片場。前南斯拉夫、法國、澳洲諸國,蔡瀾先後涉足。成龍的戲一般一部拍一年,蔡瀾得以在這些地方生活。他最愛克羅地亞首都薩格勒布。“到了當地,工作人員總會讓我們看到風景最優美的地方,跑遍許多普通人不去的角落。辛苦是辛苦,但和走馬觀花的觀光完全兩樣。”

蔡瀾在嘉禾做到公司副總裁,直到1997年創始人之一何冠昌離世,他徹底告別電影行業。40年的電影製作生涯並不盡如人意,蔡瀾離開時發出感嘆:“浪費了40年才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電影製作,愛的只是看罷了。”但他依然熱愛電影,他認為,如果當時沒有入行,而是一直寫影評,現在自己會是個成功的影評人。

事實上,蔡瀾得到的世俗意義上的成就幾乎都與電影無關。閱讀、美食和旅行三個興趣各自開花,相互滲透,成為蔡瀾50歲之後生命中的主要命題。他的主業是“吃吃喝喝”,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玩家。瀟洒的人生態度與通達的個性契合當下人群的心理需求,他成為享樂主義的代言人。

他曾和好友黃霑等人合作訪談節目《今夜不設防》,無所不談,收視創下紀錄,吸引bbc派團隊拍攝專題。在電影行業備感無趣時,他將心懷述諸文字,曾一周寫14個專欄,翻開報紙,就能看到他的名字。這些小品文集結成書,至今已超過200本。

他對美食的熱愛迅速發展,食肆以得他推薦、與他合照作為招攬客人的手段。走進香港街角一家茶餐廳,旁邊也可能會有“蔡瀾推薦”,這一範圍現已擴展至東南亞。蔡瀾曾擔任《舌尖上的中國》顧問,也曾推出自有產品“暴暴茶”,後改名“抱抱茶”,售賣至今。2018年,蔡瀾越南河粉店於香港中環開業,蔡瀾美食城等相關飲食產業也逐漸發展。

在邵氏轉型時,他有了此前未有的大量空閑,投入身心到篆刻上,拜馮康侯為師,開始正經研習書法與篆刻。這成為伴隨他至今的愛好,並造就他後來在北京和香港榮寶齋開辦的書法展。

離開嘉禾後,tvb製作了旅遊節目《蔡瀾嘆世界》,節目組和蔡瀾赴13個國家拍攝代表人生最高享受的生活場景。“嘆”是粵語詞,即享受。後來他成立旅行社,多次帶頂級旅行團外游,將這一愛好也變成工作,並出版多本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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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瀾嘆世界》節目劇照

金庸曾說,除妻子外,蔡瀾是他一生中結伴同遊最多的人。他認為蔡瀾是一個真正瀟洒的人,“率真瀟洒而能以輕鬆活潑的心態對待人生,尤其是對人生中的失落或不愉快遭遇處之泰然,若無其事,不但外表如此,而且是真正的不縈於懷,一笑置之。”

多個行業的風生水起讓蔡瀾漸漸被冠上生活家、美食家、旅行家、商人等名號,他的廣泛愛好在告別電影后得以伸展,他一貫的努力讓自己在每一個愛好上都做得有聲有色。金庸評價他“見識廣博,琴棋書畫、酒色財氣、吃喝嫖賭、文學電影,什麼都懂。於電影、詩詞、書法、金石、飲食之道,更可說是第一流的通達。”好友贊他,“雖魏晉風流,猶有不及。”

年近80,蔡瀾依然樂於接受新生事物。他對新科技敏感好學,電子產品要買最新款,微博、微信、知乎、臉書等社交媒體熟練使用。“我一生就是給好奇心驅使到現在。”他喜歡和年輕人交流,2019年5月,他接受湖南衛視邀請,錄製了綜藝節目《我們的師父》,在節目里和幾個徒弟玩抖音。節目播出時,他與網友互動,發了近百條微博。此前,他每年臨近春節時都會打開微博評論一個月,回答大家提問。

關於電影,蔡瀾少與人言,語言文字多是風花雪月,這與他人前不談煩惱、痛苦自己消化的人生態度一致。在蔡瀾眾多頭銜中,電影人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個,卻是他故事的開始。以告別電影業為界,他享受於書寫人間歡樂,聲名與哀怨絕緣。

電影字典

78年的人生中,蔡瀾有記憶的痛哭只有兩次,第一次是父親去世。他受父親影響極深:父親從事電影行業,蔡瀾對電影的興趣從小得以培養。父親為公事和私事四處旅遊,寫了大量的旅遊詩篇,這也成為蔡瀾熱愛旅行的原因之一。父親是新加坡文人,結交當時的文人如郁達夫等,家中來客也有劉以鬯。這早早地給蔡瀾對文字的興趣埋下種子。蔡瀾對茶道、書法、種花的興趣,也是受父親影響。他至今仍謹守的準時、守信準則,亦來自父親。

蔡瀾的父親蔡文玄是個詩人,因從大陸到南洋謀生後,常常望鄉,夢見北岸的柳樹,取筆名柳北岸。蔡文玄曾研究古典詩,在報刊發表詩作後得到戴望舒的鼓勵,繼續寫下去。1927年,蔡文玄從汕頭下南洋,得到邵仁枚和邵逸夫兄弟創辦的海星電影公司(邵氏前身)賞識,受聘為公司第一位且唯一一位職員。他白天處理文書賬目、繪製電影廣告和宣傳品,處理雜務,晚上到邵氏下屬戲院賣票兼帶位,深夜在公司後院打開帆布床睡覺。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蔡文玄已經是中文部經理兼邵氏兄弟的私人秘書。

此時蔡家已有大女蔡亮、長子蔡丹、次子蔡瀾三個小孩,僅靠蔡文玄難以養活家人。母親洪芳娉日間替他人做中介,買賣金飾珠寶或其他貨物。她在家用甘草湯晶製作甘草芒果、甘草芭樂,夜間由蔡亮擺攤售賣,補貼家用。凌晨3點,洪芳娉帶蔡亮去黑市買入貨品,同樣供夜間售賣。因長期吸入霧氣受到風寒,洪患上嚴重哮喘,卧病十年。蔡丹、蔡瀾以及其後出生的幼弟蔡萱都由蔡亮照顧。

二戰結束,蔡文玄在1945-1973年繼續擔任原職,工作除到中國和日本買入華語、日語片,為戲院安排放映日期,還要審核香港邵氏製作廠製作的電影劇本,批核演員及導演名單,提出意見並修改。影片拍攝完成,毛拷貝先送到新加坡,晚間在公司內的小電影院放映,蔡文玄需審核、修剪菲林膠片,以便順利送到中國及新加坡電影審核部門批審。1973年退休後,邵氏公司請他進入董事會,為公司提供諮詢服務及意見,多年後他請辭。

因父親的工作,蔡瀾姐弟看了大量電影。往後的工作也都和電影有關,蔡丹從南洋大學畢業後,進入邵氏公司。蔡文玄退休後,蔡丹接任中文部經理。蔡萱也畢業於南洋大學,由蔡瀾資助到日本研讀電影及電視製作,回國後在新加坡電視台擔任高級監製。

蔡瀾愛電影最甚,為了能看懂外文電影,他上午讀中文學校、下午讀英文學校。中學時嘗試寫影評及散文,曾記錄各國導演、監製、演員表數十冊,並被聘為報紙電影版副刊編輯,掙了不少稿費。他自認是香港人中看電影最多的人之一,傑出的電影都記得。邵逸夫問他關於電影的事,只要說出某些劇情,他都能說出片名,邵逸夫叫他“電影字典”。

念完高中,蔡瀾本對繪畫感興趣,想去巴黎學畫。但洪芳娉知道他嗜酒,認為他去了法國一定成為酒鬼。日本電影處於黃金時代,石原裕次郎、小林旭的影片大行其道,小津安二郎、黑澤明、溝口健二等導演風頭正勁,他看日本電影里,銀座整條街都燈光燦爛,“吸引你,充滿幻想力。”蔡瀾提出到日本學電影。洪芳娉同意了,“她不知道日本有一種叫sake的清酒。”

當時蔡瀾已年滿16,按新加坡法律規定,需要強制服兵役。當時靠邵逸夫的哥哥邵仁枚幫忙,以人才發展為由將蔡瀾拎了出去。作為代價,邵仁枚將自己的兒子送進兵營。後來蔡瀾沒有離開邵氏向外發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份恩情。

蔡瀾進入日本大學藝術學部電影科編導系就讀,靠看電影學日語。石原裕次郎的《紅之翼》(紅の翼)他看了50遍,買了麵包在戲院里啃。看得足夠多了,日語脫口而出,發音奇准。

剛進學校,大家都以為自己是導演,都想成為第二個溝口健二和黑澤明。教授給的第一個作業是拍一個人從這裡到那裡的鏡頭。第二個作業,拍一個人追另一個人從這裡到那裡。“大家都完蛋了,一剪起來方向都不對,才知道拍電影是不容易的。”

日常課程是嚴格的基礎訓練,片子突然斷掉,沒有剪接機,要用破碎的玻璃把菲林刮平,放膠水,拼接。“從最基本的技巧開始,多過內涵的講授。”

“我不喜歡,那個很枯燥。但是枯燥還是要學。現在很多導演不願意學。拍電影有電影的技法,劇本上可能就一句,這個人爬到山上跌下來。實在拍時,人爬到上面,這個人‘啊’了一聲,一個假人從上面摔下來。這樣拍沒有力量。要靠鏡頭的力量,爬山時人物臉上的特寫、手的特寫、汗水的特寫,一路看下來,到上面,抓住一塊石頭一塊石頭爬上去,石頭一松,再‘啊’,往下跌。這一連串鏡頭幫忙到整個場面,才有緊張性。這是電影的力量,畫面的力量。”

在學校,蔡瀾一貫不安分,開始半工半讀。邵氏在日本業務很多,需要一個人做駐日代表。邵氏兄弟看着蔡瀾長大,對他十分信任,這個任務落到他頭上。後來更派他接替離去的鄒文懷,在香港片廠當製作經理。蔡瀾回憶:”當年膽粗,上就上吧。邵仁枚先生就讓我來到片場裡面,也等於是代表了他在片場裡面的存在。”

自此,蔡瀾40年的電影製作工作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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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瀾在邵氏公司日本辦事處

普通的商業片

蔡瀾從主要負責購買日本片到香港及東南亞放映開始,到負責香港電影的日本外景部分,他做過電影的每一個環節,包括道具、木工、副導演、攝影助理等。

雜碎事務的成就感來自於達到導演的要求。導演因骷髏頭道具做得不像大發脾氣,他漏夜跑到山中,在別人的骨罈中找骷髏頭,洗刷得發亮,第二天交給導演。

蔡瀾最初想做導演或做編劇。後來發現,當導演,從寫劇本、創作、選演員、指導拍攝、剪接,到看片子,工作就結束了。做監製的不同,可以參與電影的發行,可以同時監製幾部電影。“我興趣比較廣,學習能力比較強,當監製接觸的內容比導演多,樂趣也比導演多。所以我選擇當監製。”

第一次見張徹,張帶着演員羅烈和午馬。40出頭的張徹身高六尺,穿着窄筒褲,一撮勾狀短髮掛在前額,一邊用手整理,一邊和蔡瀾大談中國電影為什麼不能起飛,什麼時候才能與好萊塢一爭長短。張憤怒、不滿,對電影抱着一套理想。

香港沒有彩色沖印,拍完後送到日本東洋視像所。拷貝送去之前由蔡瀾檢查,他因此看了所有的邵氏出品電影。看到《獨臂刀》時,蔡瀾耳目一新,認為拍出了張徹曾與他談到的真實感和陽剛之氣。“那時所有的武俠片都像舞台表演,他就比較寫實,一刀斬下去就有血,有骨頭撕裂的聲音,這些他都很認真地去重現。”

負責《金燕子》外景之後,他和張徹又合作了《飛刀手》等影片。拍了幾部片之後,他向邵逸夫建議:香港拍一部電影要四五十個工作日,日本只要20個就完成,不如在日本拍。邵逸夫同意了,從香港派來四五個演員,其他都用日本人,拍了《裸屍痕》,陳厚擔任男主角,丁紅演女主角。從此,在日本拍攝的香港電影越來越多。他們拍到富士山,就把富士山頂刪掉。“雖然當年香港電影已經很工業化了,但是技術方面其實沒有那麼先進。一般製作都比日本慢。”

1968年,蔡瀾在日本看了導演庫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遊》,這成為他重看多次的影片,至今已經看了超過40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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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瀾在日本

第一次在寬銀幕立體電影屏幕上看,三塊屏幕拼在一起。他想着2001年自己是什麼樣子,在那一刻好像就已經過了2001年,甚至到了2002年。“他這個戲尤其與其他不同,就像交響樂一樣,總有一段‘噹噹噹噹’是吸引你的。這部戲的‘噹噹噹噹’就是跟電腦打架的時候,大家都看得懂。他一定有一段讓你看得懂,你才會慢慢看別的。我知道沒有辦法成為這樣的導演,沒有這種能力,我有自知之明。我的電影都是很普通的商業片,每一段都看得懂。”

他心中商業片的標杆是《卡薩布蘭卡》,有商業、有藝術,雅俗共賞。但像這樣的片子,他也舉不出幾部來。“雅不是沒票房,這個問題出在導演本身,出在投資者本身。明明知道這種是曲高和寡的電影,就寡嘛,為什麼你不能接受寡呢?要拍得很有藝術性,又要所有的觀眾來買票,這不大可能。想通了這個,你就知道,又要得獎,又要賣座,太貪心了。”

在邵氏工作時期,他多次向邵逸夫提出,一年拍40部,40部都賺錢,不如拍一部不賺錢的吧?邵逸夫回復:我通通拍、通通賺錢那多好?為什麼要來一部不賺錢的呢?“邵逸夫先生是一個很成功的商人,放在中國歷史上來看,電影商業化做得最成功的人還是他。但他太商人了,如果他願意,邵氏可能會留下更多經典的作品。”

邵逸夫的回答讓蔡瀾無奈,但恩情所在,他不願離開邵氏。“我一直有理想,拍一些好片子,格調高一點的片子,但是做不來,令我很煩惱。我的無奈多過難過。”

蔡瀾被邵氏召回香港,彼時的創作氛圍,他多年後時常回味。他與張徹等朋友,帶上某個新導演,去吃飯喝茶,聊到什麼題,眾人一致說好,朋友回去就寫劇本。《馬永貞》便是這麼拍出來的。這期間,蔡瀾監製過多部作品,包括幾部三級風月片,成本低又有高票房,老闆滿意,但他一度被冠上“咸濕監製”的名號。張徹有時去他辦公室喝茶,對他說:“人不如意時可以自修。”他因此做了許多與電影無關的學問。

20世紀70年代,邵氏調整商業布局,由電影行業轉向電視行業。蔡瀾空閑時間多起來,“我學到的是工廠式的大量生產,只會這一種方法,所以向老人家提出離開。邵逸夫爵士還送我一筆巨款,在當年是很嚇人的數字。”

蔡瀾到獨立製片公司做了一兩年,拍了《烈火青春》《等待黎明》等幾部影片,前者由葉童、夏文汐、張國榮主演,後者由周潤發、葉童、萬梓良主演。鄒文懷自組嘉禾,前上司何冠昌也參與其中,邀請蔡瀾加入,他答應了,開啟了嘉禾監製的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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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瀾在嘉禾

“我最喜愛的事,卻是我最不喜歡的”

到了嘉禾後,電影市場的指向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香港電影仍處於市場極度紅火的狀態,東南亞、日本甚至澳洲、非洲、北美洲,共同構築了強大的海外市場,只要有片就能賺錢,巨大的資金迴流又給電影製作充實了新鮮血液,形成良性循環。盜版開始出現,但翻錄技術並不成熟,翻一版需要兩個小時。

入職後,何冠昌問蔡瀾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會不會看毛片?”一部電影拍完後,第二天拿去沖印,印出來何冠昌和他一起看,他心裡把鏡頭剪好,看完後已經知道這場戲少了什麼鏡頭,需要補什麼鏡頭。這樣的操作方式在香港電影行業延續多年,2019年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庄文強這一輩電影人入行時依然如此,在90年代末香港電影遭到重創後逐漸停止。

嘉禾時期合作最多的成龍,蔡瀾早在邵氏就已經見過。1974年,成龍出演李翰祥電影《金瓶雙艷》中的鄆哥,和當時的當紅演員楊群飾演的西門慶對戲。台詞難記,但成龍記一遍就入腦,拍完後李翰祥說:“我知道他能把這場戲演好,怎麼樣,我眼光不錯吧?”成龍成了巨星後,蔡瀾和成龍聊到這段往事,成龍還記得,“我也不明白李導演為什麼會找我……只好跟着拚命咯。”蔡瀾與成龍聊《a計劃》由鐘塔上掉下來的鏡頭,成說“拍之前用了一個和我身體重量一樣的假人,穿破一層層帳幕丟下去。正式開拍的時候,由上面望下來還是怕得要死。”這番交談後,蔡瀾發現成龍並未因成名而喪失率直和坦白。

1992年,蔡瀾參與監製《力王》,這是他時至今日為數不多願意提起的影片。《力王》改編自日本漫畫,與日本人接觸多了,蔡瀾發現拿文字劇本從來沒有談成過。他拿了《力王》的漫畫提出改編,對方一看就懂,說“好呀好呀”。“文字後面有很多不同的意見、思想、創作方法,漫畫已經給你弄好了。”影片中,力王在監獄中飽受警察壓迫,發怒反抗,殺死獄長後逃脫。導演藍乃才攝影出身,擅長特技,將原作中的血肉暴力的效果呈現得異常突出。時至今日,仍有外國影人研究其中的暴力美學。“暴力會一直增加,未來的暴力會更加有衝擊力,以前的暴力就會越來越兒戲,之前張徹的暴力就很兒戲了。”

蔡瀾清晰地知道了自己在電影製作上的天分,責任心與工作要求讓他斷了拍藝術電影的念想。他開始在電影拍攝中找尋別的樂趣。1988年,導演區丁平拍攝《群鶯亂舞》,蔡瀾擔任監製。該片講述了英國人禁娼,派遣專員程立邦到塘西名寨調查,引出一連串故事。劉嘉玲、關之琳、利智、王小鳳擔任主演。蔡瀾並未經歷過那個風花雪月的年代,他和區丁平一同研究,考據服飾、妝容,四個美女穿上當年的旗袍走來走去,布景又逼真,再來一桌當年的菜,就像喝了一次當年的花酒。宣傳影片時,蔡瀾買了份報紙頭版,用四個女主角當封面,不必宣傳文字,已吸引了很多觀眾。

“電影成了我很大的玩具,很多人玩不到的,都在電影這個行業里玩到。它成了我一個夢工廠。這是無奈之下的一種選擇,太過強烈的悲哀是沒有的。你可以順其自然把興趣慢慢轉移。”

其間的一個插曲是,90年代末,倪匡愛上了一個酒店的媽媽桑,常常請他和黃霑去夜總會,把所有女人都叫來。他們三個一直說笑,女人一直笑,“變成我們在娛樂她們。”“我們想既然花那麼多錢讓幾個人笑,不如搬到電視台談同樣的東西,讓所有的人笑,還有錢賺呢。”這成為電視節目《今夜不設防》的緣起。

此前香港未有過同類節目,三個人在電視上一通胡侃,氣氛輕鬆。周潤發、成龍、張國榮、林青霞、王祖賢……當下最火的明星被邀請到節目上,節目通常錄兩個小時,第一個小時互相寒暄喝酒。醉了,第二個小時卸下防備,大聊特聊。於是觀眾看到了抽煙的張國榮、大聊愛情的王祖賢、幽默的許冠文、遊刃有餘的周潤發……節目最高收視率超過70%。“為什麼那麼受歡迎?他們打開電視,好像和我們在客廳聊天,因為話題不是預先設定的,談人生、旅行、時尚和互相的苦惱,訪問嘉賓的生活,可能比較坦率、大膽一點,語言也比較風趣。”

這時的香港電影仍春風得意,“從邵氏電影開始,一直到新藝城(新藝城影業有限公司,由麥嘉、黃百鳴、石天於1980年創立,1991年結業)時期,都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所謂的黃金時代,一部電影還沒拍,賣給外國電影的錢已經夠你拍一部電影了。我們不會虧本的,這叫作黃金時代。”

進入90年代後,盜版翻錄飛速蔓延,dvd的出現讓盜版商能像印報紙一樣翻錄電影,香港政府遲遲不下手嚴禁盜版,香港電影行業受到猛烈衝擊。風雨飄搖中,何冠昌於1997年逝世,蔡瀾徹底告別電影行業。

“我發現拍沒什麼人看的藝術片,對出錢的老闆很對不起。我對藝術的良心,沒有我對投資者的良心那麼重。而且,要建立個人風格,需要犧牲很多人,我不忍心。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最喜愛的事,卻是我最不喜歡的。”

不帶俗氣

“媽媽一直說要培養其他專長,某一樣東西不幹了,就可以干別的。何必那麼辛苦,從頭到尾干一件事情?她說,干很多不同事情的快樂多過干一樣的。”

40歲那年,蔡瀾在世伯劉作籌的引薦下見到了書法家、篆刻家馮康侯。馮曾任黃埔軍校校長辦公室秘書、中華書局編輯,幼從畫家溫其球習畫,又拜劉慶崧習篆刻;1919年赴日入美術學校學習實用美術,1921年回國;曾為梅蘭芳畫舞台布景;1949年後移居香港九龍,在聯合書院等大專院校講授文字學。馮康侯被視為“香港篆刻第一人”。馮看了蔡瀾的字,說“好在不帶俗氣”,讓他臨黃山谷的字。

蔡瀾曾寫:居住在香港這幾年假如得不到老師熏陶,我自己會變成怎樣一個怪物?每天打開報紙,先看電影賣座票房紀錄,生活圈子只限於與事業有關的認識,談來談去是買房子、汽車和金幣。

在馮康侯教導下,蔡瀾開始讀碑帖,學篆刻,看名畫,連睡覺的時間也用來研究,同事們一度叫他瘋子。馮康侯看到了,寫了個印稿給他刻,印文曰:玩物養志。

與馮康侯相處讓蔡瀾獲益匪淺,除去父親,馮康侯是對他影響最大之人。“我拜的是老師所信的宗教,他的宗教是藝術。83歲的人,還是不停地寫、不停地刻,永遠在創作。”馮康侯離世,讓他第二次痛哭。

他向丁雄泉學習繪畫,後者出生於無錫,曾在法國、荷蘭、加拿大、瑞典、西班牙、新加坡等國家和中國香港、台灣、上海地區舉辦個人畫展一百餘次,自號“採花大盜”、“風流先生”。“我就喜歡他對顏色的把控,那種畫風,看他畫的人也會很高興,這是天分,不是常人能夠學到的。我能夠學到一些皮毛,已經很高興了,我就把它畫成領帶。”丁雄泉送給蔡瀾特殊的顏料,能溶於水,幹了之後被雨淋濕也不會脫落。蔡瀾按丁雄泉的路子,畫了很多條領帶。

蔡瀾常和丁雄泉吃飯,但少有常人的約束。他們兩人到一家館子,叫了整桌菜,經理說:“丁先生和蔡先生請客,誰不來啊?”丁雄泉回答:“請了畢加索、李白、蘇東坡,都來不了啦。”

眾多師長的處世態度與蔡瀾長期的閱讀積累碰撞,他的人生困惑被逐個擊破。痛苦被鎖進箱子,扔入大海,少有回味,用力生活成為餘生大事。

閱讀、美食、旅行各表一枝,相繼開花結果。

幼年,蔡文玄常買一大包書,放在地上,隨他們兄弟姐妹挑選,觀察小孩對哪樣書有興趣,往後便多帶同類的書。蔡瀾因之看了大量的《水滸傳》《三國演義》《戰爭與和平》等古典小說和世界名著。明朝小品文,他反覆咀嚼,寫文章也如此,嚴謹幹練。他寫專欄沿襲父親的習慣,修改三次,“寫完之後,看一遍,改一次;第二天早上再改一次,就比較冷靜;第三次,寄到報社去,排好之後送回來再改。”

蔡瀾不知道自己作品的具體銷量,但一再有翻印和新書邀約。他不在意走不進純文學或嚴肅文學的殿堂,認為寫作的目的是“把自己的感想,用最淺白的方法表達給大家”。

洪芳娉做得一手好菜,做飯往往帶上全家。做冬瓜盅,蔡文玄在冬瓜上雕刻立體書法,龍飛鳳舞。母親在瓜中放入雞肉、瘦豬肉碎、乾貝、螃蟹鉗肉、魚肉、銀杏等,花菇和蝦米先行浸透,切丁後下。湯底預先把豬骨和雞骨燉好,取其清澈如水的湯汁入瓜再燉。蔡瀾姐弟負責挑選夜香花,采恰好開放的蓓蕾,花萼蔥綠、花瓣略帶黃色,用清水洗乾淨,撒在湯上。

姐弟采完花後無事可做,蔡文玄便讓他們把鮮蝦肉剁碎,舂成肉醬,釀進花里,鋪在豆腐上蒸,又是一道美味。蔡瀾在這樣的飲食環境中長大,對食物的理解可見一斑。

有一次蔡瀾請父母到酒樓,上桌的飯菜質劣價高,服務態度更差。他一氣之下,便寫了一篇批評文章到報館,不料大受歡迎,從此一發不可收,漸成品食高手,得大名於食評。

蔡瀾去世:“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 - 天天要聞

蔡瀾與李珊珊錄製節日

“我活過”

蔡瀾曾花十年時間搜集資料,寫出一本《追蹤十三妹》。這是他兩百多本書中唯一一部小說。上一次公開發表的,還是14歲時寫的《瘋人院》,那是一個有些科幻和懸疑的故事,當時劉以鬯在《南洋商報》編副刊,所寫的小說對蔡瀾吸引力很大,他照着風格寫,創作了這個女孩子被男朋友拋棄後發瘋的故事。

十三妹是香港五六十年代的專欄作家。蔡瀾十分喜歡她的專欄,認為即便放在現在,她的思想、筆鋒、言辭都十分犀利。十三妹從不露面,背景駁雜,是個越南華僑,父親受西式教育長大,母親是北京人。她在河內和上海都居住過,後來去了香港。傳說中,她不只會彈鋼琴,還會法文、英文,甚至拉丁文。

她的新潮在於,第一個在報紙專欄上向讀者介紹什麼叫存在主義,什麼叫弗洛伊德,什麼叫意識流小說。“都是寫專欄的人,總要認為誰寫得最好,在我心目中,十三妹寫得最好。”蔡瀾說,“在那個年代,她已經周遊列國了,第一個介紹佛蘭西斯·莎崗(內地一般譯為弗朗索瓦茲·薩岡)給香港作家,當年香港人不知道法國小說界出現了這樣一個人物。十三妹很先進,她(的文字)現在還沒有褪色。”

《追蹤十三妹》1995年出版,蔡瀾不僅描述了他對十三妹的猜測估量,也借男女主角的愛情呈現了五六十年代的香港社會生態。在這本書中,主角去邵氏參觀,看到一個沒有門的車庫裡排着一輛賓士、一輛雪佛蘭、兩輛勞斯萊斯……都是邵逸夫的車。此間,亦舒、胡景文、黃霑初露鋒芒,有一個作家小圈子,周末會到作家簡而清家小聚,談論文學和理想。女主角與當紅明星陳厚有了一段情,工作期間也認識了丁紅、林黛等邵氏當紅影星。蔡瀾的朋友們逐個登場,故事亦真亦假。

蔡瀾生於新加坡,求學在日本,工作後輾轉泰國、前南斯拉夫、韓國、西班牙等國,他選擇定居中國香港,已經是60年代之後的事。在這本書里,他毫不掩飾對五六十年代的香港的嚮往,“那時候香港沒有那麼繁榮發達,是一個非常優雅、很有閑情的小鄉村,貧困裡面懂得享受。”

借十三妹之口,蔡瀾談及對文學、電影乃至社會生活的理解。由此可見,他的世界觀在當時已基本形成。談及小品文,他寫,“如此自由不拘,既可幽默,復可感傷,忽而辛辣,忽而柔和。”談及電影,他寫,“《林家鋪子》是最好看的華語片,這部片子的人物,分不出哪個是主角,哪個是臨記,中國人說中國話,沒有技巧,沒有誇張,自自然然地,沒有覺得他們在演戲。”這與時至今日蔡瀾一直強調的“真”如出一轍。

書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女主角、男主角與十三妹的對話,除去對當時社會生活的探討,十三妹為女主角做人生解惑,更像是蔡瀾生活經驗的分享。《今夜不設防》播出後,大批香港年輕人來信,像文中女主角問十三妹一樣問蔡瀾問題,蔡瀾在報紙上開專欄回復。這些回復集結成書,名為《給年輕人的信》。現在,書信少了,他註冊了微博,換了種方式與年輕人對話。5月,他錄製《我們的師父》,四位徒弟也向他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蔡瀾去世:“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 - 天天要聞

蔡瀾參加《我們的師父》節目

蔡瀾發現,幾代人的煩惱通通是一樣的。現在迷茫,老了不知怎麼辦,生老病死如何面對,愛情令人憂愁……“我喜歡年輕人,也喜歡跟他們溝通。所以會去回答問題,參加節目。他們的想法還是能夠啟發我。但大家都不肯用功,總覺得迷茫。可是人在拚命工作的時候,哪來的時間去想這些東西?”

年近80,蔡瀾依然樂於接受新生事物,最近還在節目里和幾個徒弟玩抖音。他還喜歡香港,儘管香港在飛速發展中失了閑情。他感覺世界越來越糟糕,但又說“我過我的就好了”。生命似乎走到越來越需要為自己總結的階段,他說:“我作為電影人,是一個很不稱職的電影人;作為寫作人,是一個可以說很輕浮的寫作人,也不算是很稱職;我做商人只是做小買賣,也不算是很稱職的。我想我比較拿手的是能夠逃避現實,能夠笑一笑,我的心情比較愉快,我能夠把壞的事情往好的地方想,這種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性格讓我成為做很愉快的人的專家,這個我很稱職。”

另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更適合形容他。一次,蔡瀾坐長途飛機,遇到不穩定氣流,飛機顛簸得厲害,鄰座拚命抓緊手把,他若無其事照喝手中的酒。氣流過後,鄰座問:你是不是死過?他懶洋洋舉起食指搖了一搖,回答說:“不,我活過。”

(實習記者余佳、蔣珊珊對本文亦有貢獻。參考資料:《蔡瀾這個人》《蔡瀾家族》《蔡瀾家族ii》《我喜歡人生快活的樣子》《追蹤十三妹(上下)》《江湖老友》《給年輕人的信》《給年輕人的信第二集》《給年輕人的信第三集》《給亦舒的信》《蔡瀾談日本》《蔡瀾品位》《蔡瀾談電影》《四位老友》《蔡瀾嘆世界》《梁文道:揭開香港女作家十三妹的身世之謎》《飲食男女》《妙趣人生》《紅顏知己》《十三邀:許知遠對談蔡瀾》《魯豫有約 蔡瀾:美食嘆人生》《蔡瀾:想吃盒飯的“食神”》)

不停在進步,拚命玩 | 對話蔡瀾

蔡瀾去世:“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 - 天天要聞

蔡瀾在他的越南河粉店前,香港中環 圖/本刊記者 大食

我的工作內容從來沒有變過 

南方人物周刊:電影吸引你的是什麼?

蔡瀾:它充滿了幻想力。我去日本,也是因為我看了當年放映的日本電影,銀座整條街都燈光燦爛,那時候新加坡還沒有這麼亮。我很喜歡大都市。

南方人物周刊:大都市都沒什麼閑情。

蔡瀾:大隱隱於市。

南方人物周刊:你那個時候就在想大隱隱於市的事情?

蔡瀾:30歲左右,我已經開始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活節奏。

南方人物周刊:當時你在日本學電影,同學之間談得多的是誰的電影?

蔡瀾:談得多的是小津咯,談黑澤咯,談溝口咯。

南方人物周刊:實際上你喜歡他們的電影嗎?

蔡瀾:我喜歡的。小津有很天真的一面。他有一部戲叫作《我出生了,但……》,這部戲很好笑,從小孩子的眼睛來看大人。拍得非常之好,比較少人注意到。他所有的作品裡,我最喜歡這一部,多過喜歡他講母子情、講老人的。

南方人物周刊:當時如果沒有邵氏的邀請,你會做什麼?

蔡瀾:應該還是電影這一行。我們說“這一行”,其實是“這幾百行”,因為裡面很多細節。如果你看一部外國電影,片尾字幕出現的人是幾千上萬個。每一個部門,每一個單位都是一種學問。要做得好的話不容易的。

南方人物周刊:但是監製不像導演,我們可能會覺得電影是一個導演的作品,很少說它是一個監製的作品。

蔡瀾:你能享受到樂趣的時候,也就不介意這些,也不介意是什麼人的作品。而且我們知道,不可能是什麼人的作品。一部電影要幾百幾千萬資金和成千上萬人來支持,怎麼可能是一個人的作品?這不公平的嘛。

南方人物周刊:你想當導演的時候,想成為哪一種導演?

蔡瀾:當然比較想成為好萊塢式電影的一種導演咯,什麼題材都可以。

南方人物周刊:你有沒有比較中意的題材?

蔡瀾:我會比較喜歡輕鬆一點的,不會太嚴肅,因為我個性並不嚴肅。

南方人物周刊:你之前提過特別喜歡《2001太空漫遊》。

蔡瀾:那是非常特殊的電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這才是一個人的作品,沒有多少人做得到。很多好萊塢的大導演都說這個是媽媽,是母親。這是一部很完美的電影,第一次看不一定看得懂,越看越多東西出來。這不容易。

南方人物周刊:學電影的時候,你會跟周圍的同學一樣,也想成為黑澤明、溝口這樣的導演?

蔡瀾:一閃而過,也就沒有了。

南方人物周刊:但還是想過要拍片?

蔡瀾:也沒有特彆強的慾望。

南方人物周刊:對監製有強烈的慾望?

蔡瀾:監製可以令你不斷地接觸各類工匠,不斷地玩。

南方人物周刊:你去嘉禾的時候,鄒老先生已經引入了好萊塢的監製制度了,監製的話語權更大,涉及的範圍更廣了,對你來說會不會有一些新的要學習的部分?

蔡瀾:精神上還是一樣的,還是要拍賣錢的戲啊。我的工作內容從來沒有變過。所以要轉移興趣。我媽媽說你一定要培養一些其他的專長,她說,干很多不同事情的快樂多過干一樣東西。要求生,要變,不要固執地總做一樣東西。這對我影響很大。

南方人物周刊:那你當時拍的電影都賺錢嗎?

蔡瀾:差不多。

南方人物周刊:但這可能並不因為你是監製,而是因為整個市場就是賺錢的。你會不會很沒有成就感?

蔡瀾:嗯……成就感發生在別的地方,在我的著作上、書法上,在我的篆刻上。

蔡瀾去世:“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 - 天天要聞

認識的東西少,就是俗氣

南方人物周刊:你是在哪一年開始學書法的?

蔡瀾:我在邵氏那時候就開始對書法發生興趣了。我一直不停地把我的生活寫成信給爸爸,我寄到家裡的信都可以疊成一堵高牆。我爸爸認為我的字像鬼畫符。我從小看到父親拿毛筆,一下子寫幾個字,一下子又畫畫,我很羨慕。

南方人物周刊:所以就開始找馮先生學書法?

蔡瀾:對。其實,我喜歡篆刻,刻圖章。馮先生也以刻圖章聞名。我一個長輩劉作籌先生,他跟我爸爸是好朋友。我跟他表示我想學篆刻,他說香港有第一高手,就把我帶去。馮老師說,不行不行,一定要從書法開始。沒有書法底子的話,篆刻刻不好,就沒有筆法的味道。

南方人物周刊:當時為什麼想學篆刻呢?

蔡瀾:我一向喜歡。在一個方寸裡面,也可以有像宇宙那樣的變化。

南方人物周刊:那段時間是你突然有空了?

蔡瀾:不是突然,那時候空餘的時間比較多一點。

南方人物周刊:那是你比較低落的一段時間嗎?

蔡瀾:對。低落,第一,不是你一直喜歡做的事情,第二,做得越來越覺得無聊。

南方人物周刊:當時你有沒有想過換工作?

蔡瀾:沒有,電影還是我主要的、做了幾十年的事情,還是我最熟悉的事。

南方人物周刊:學書法後,心態是不是開始轉變了?

蔡瀾:也沒有。一切都是一點一滴慢慢累積下來的。馮先生對我影響很大。他說,我教你書法,不如教你做人吧。他認為我的字不俗氣。“不俗氣”至少比“俗氣”好呀。

南方人物周刊:你有感覺到自己不俗氣嗎?

蔡瀾:托爸爸的福,我一向不太有俗氣的根。

南方人物周刊:你覺得俗氣是什麼樣子的?

蔡瀾:認識的東西少,自以為是,就是俗氣。

南方人物周刊:但你好像從來沒有停止過認識世界。

蔡瀾: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三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我不會的,因為我在不斷地吸收。

南方人物周刊:馮先生對你最大的幫助是什麼?

蔡瀾:認真做人,寫字也要認真。我覺得自己不夠認真。認真不要從“認”開始,從“真”開始。自己的個性要真,不要騙你自己,不要騙別人。

南方人物周刊:你沒有騙過人嗎?

蔡瀾:當然有騙人,怎麼會沒騙人?但是我騙人並不是太壞的,我是不邪惡的。

那一輩導演把文字化為畫面,這一輩導演用畫面化為畫面

南方人物周刊:我看到你說,看《獨臂刀》的時候還是眼前一亮。

蔡瀾:對。當年所有的武俠片都像舞台表演,張徹的就比較寫實,一刀斬下去就有血,有骨頭撕裂的聲音,這些他都很認真地去重現。他是屬於另外一輩的人,跟現在這一輩完全不同。

南方人物周刊:那一輩和這一輩是指?

蔡瀾:那一輩是把文字化為畫面,我們這一輩是用畫面化為畫面,我們的畫面永遠是第二手畫面,不新,中間沒有經過創作,沒有經過從文字形象化為畫面的過程。現在的形象化是別人給了你一個形象,你再去用多一次,是老化的形象。現在的導演都有這種毛病,是最大的毛病,大家都不承認而且看不出自己的毛病在什麼地方。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沒有經過文字,都不讀書,問題出在不讀書。

南方人物周刊:那一輩的導演是讀書的?

蔡瀾:張徹啊,李翰祥啊,那一輩人都是讀書的。

南方人物周刊:從圖像到圖像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蔡瀾:圖像到圖像是從漫畫開始,從漫畫流行起來開始。從七八十年代開始吧。

南方人物周刊:七八十年代,那就是香港新浪潮差不多開始的時候。

蔡瀾:對。所謂的新浪潮就是把法國人的名字借鑒過來。香港的新浪潮並不太新,就是多一點導演從外國學了回來。以前很少留學的導演。

南方人物周刊:他們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新浪潮?

蔡瀾:不算是。因為法國的新浪潮能夠打破常規,香港所謂的新浪潮都沒有那麼大膽,都是非常之傳統。

南方人物周刊:所以現在的電影跟以前比,基本功沒有那麼紮實?

蔡瀾:經過那個黃金時代以後,這些新的導演都不紮實,香港電影整體就沒落了。之前像洪金寶他們都很會講故事,很會用鏡頭和剪接來講故事。鏡頭和剪接用得最成熟的是楚原。我們一個大片場裡面有幾個攝影棚搭了多個布景,他都可以跑去拍,這邊拍一場,那邊把衣服換了又拍另一場。整個劇本在他的腦海通通組織好,很厲害。我們的拍攝方法一向是歐洲的拍攝方法。歐洲的拍攝方法就是說,我拍你,就從我這邊的遠景一直拍過去。兩人講話時,拍你是“一、三、五、七”,拍我時鏡頭調回來是“二、四、六、八”,中間可以不拍的就不拍。美國的導演,一場戲通通把它拍下來了,再補一些特寫。

王家衛也很會講故事,《重慶森林》講故事講得很好的。但他有時候故意講不好,《東邪西毒》就是,太做作了,我不喜歡這個。《一代宗師》算是故事講得好的,我喜歡的。

李安永遠把故事講得很好,是高手。像《飲食男女》。大家都會有親情,有愛情,有故事,你會同情、投入到角色里,這都是本領,不容易做得到。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組織起來就有一個故事,聽得你入迷,這非要有很深的功力才行,這個不容易。

但《卧虎藏龍》的境界不如山田洋次的武士三部曲,那是武俠片的巔峰。山田洋次描寫高手過招,高手一出招對方就倒下去了,很厲害,那是武俠片的最高境界;他的大部分片子是松竹映畫的氣氛,很溫馨、很家庭,從小津一脈相承下來,平凡中出故事,也很厲害,高手。

現在也有會講故事的人。《綉春刀》拍得很好,第一部拍到後面就亂掉了。第二部從頭到尾都還可以。 

蔡瀾去世:“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 - 天天要聞

我們壞得很 

南方人物周刊:你為什麼不多創作一些小說?

蔡瀾:我這個人性子很急,講故事需要耐性,而且需要很強的信念。像亦舒,她坐下來就可以寫了。我不行,我要喝茶,我要走來走去。而且我認為,一直集中精神花幾個月時間來寫一個題材的東西太悶了。

南方人物周刊:跟亦舒有交流過嗎,關於寫小說和耐心?

蔡瀾:她是當成工作了嘛,說一天一定要寫多少字,一天要什麼時候坐下來,很刻板的,好像印刷機。

南方人物周刊:但是她的小說,我們不會覺得是工業流程的產品。

蔡瀾:因為她有靈氣嘛,寫東西需要靈氣的。

南方人物周刊:那你寫散文,不也是每天有定量嗎?

蔡瀾:也沒有,我沒有規定什麼時候寫,而且定量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以前寫得多的時候,每個禮拜最少要寫兩家報紙的專欄,7篇加7篇,14篇了。還要寫周刊,寫幾個周刊,加起來也至少也有14篇到20篇。

南方人物周刊:痛苦嗎?

蔡瀾:我不痛苦。那時候我產量大嘛。我吸收的東西多,看的東西多,我到處旅行就有幾十篇可以寫。

南方人物周刊:你什麼時候開始看金庸先生的小說?

蔡瀾:我在新加坡,很小了,十幾歲。從《書劍(恩仇錄)》看起。後來到多產的時候,查生會同時寫兩部小說,一張報紙,這版一部小說,那版一部小說。報紙來的時候,派到家裡,我跟姐姐一人撕一半,她看一半,我看一半,都等不及的。可以吸引人到這種程度。

南方人物周刊:那你最喜歡哪一部?

蔡瀾:我比較喜歡人物多一點的。《天龍八部》人物多一點。現在看起來,就《書劍》最不好看。總是一大堆人,這邊一大堆,那邊一大堆,煩死了。

南方人物周刊:《天龍八部》最好的就是人間百態?

蔡瀾:都有。他為什麼不再寫呢,他已經寫完了嘛。只要你回想自己認識、能夠想象出的人,都可以從小說里找出一個跟那個人很相像的出來。

認識金庸先生,是因為我在邵氏時要拍他的小說改編的片子,要跟他講版權,那時候沒有開會式的談判,只到餐廳去吃一頓飯就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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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瀾與金庸

南方人物周刊:你最喜歡金庸小說里哪位女性角色?

蔡瀾:我喜歡何鐵手。她很乾脆,她喜歡就喜歡了,沒有說一定要跟他結婚,就一直對他好。我不喜歡阿紫,她壞,心也壞。人要善良。

南方人物周刊:善良怎麼去判定?

蔡瀾:不要滿臉的想害人的樣子就是善良。

南方人物周刊:有一種說法是,真正的壞人你是看不出來的。

蔡瀾:聊久了就看得出來。但不是說壞人就不喜歡,人就分壞人和好人,有些壞人你很喜歡的。

南方人物周刊:哪種壞人是你喜歡的?

蔡瀾:(笑)你要講起來都是壞人啊。倪匡啊,我啊,我們壞得很的。

南方人物周刊:你壞在哪裡?

蔡瀾:不講給你們聽的嘛,壞人哪有自己講自己怎麼壞人的?都不講給你們聽。(笑) 

我替年輕人可憐 

南方人物周刊:你之前說火鍋是應該被剔除的一個菜?

蔡瀾:我後面還有話。因為我去四川,一些老師傅跟我訴苦,說再這樣下去,大家吃火鍋,我們這些川菜沒有人傳承下去。我一聽到,就很有感觸了。所以在電視節目中一問我,要消滅什麼?我就說消滅火鍋。因為大家去吃了,最好的美食卻忘記,去吃這種最基本的什麼東西都不必加、放進去燙好就可以吃的東西。這是最無聊的事情嘛。什麼精力都不必花的,連廚藝都可以不要的,那我們不是回到原始人去了嗎?

南方人物周刊:這算返璞歸真嗎?

蔡瀾:不算,至少要保留一些老祖宗那兒的好東西。開水白菜呀,肝膏呀,這些現在已經很少人會做了。大家都吃辣火鍋。我很想可以叫一桌不辣的川菜,要吃一桌不辣的川菜現在已經很難。

南方人物周刊:像我們平時在廣州,廣州的川菜館現在基本上就是酸菜魚,加各種干鍋,就這兩種菜。每家店都是這樣。你怎麼看待這種現象?

蔡瀾:我就覺得很可憐嘛。我替年輕人可憐。因為這樣下去他們沒有得吃了。 

哪裡有時間迷惘呢? 

南方人物周刊:講到年輕人,好像很多年輕人有困惑都愛問你?

蔡瀾:對。《我們的師父》也是,這四個年輕人來問我的事情也是一樣。後來我想我怎麼辦呢?想了很多種不同版本的答案。

南方人物周刊:你最近為什麼去參加這個節目?

蔡瀾:他們來邀請嘛,而且我喜歡年輕人,我也喜歡跟他們溝通。

南方人物周刊:你喜歡年輕人什麼地方?

蔡瀾:他們的想法還是有些能夠啟發到我。節目里他們還教我怎麼玩抖音。我馬上學習玩抖音去了。

南方人物周刊:他們問你什麼?

蔡瀾:迷惘啊。我說有什麼迷惘,你如果很刻苦耐勞,拚命地學習,你哪裡有時間迷惘呢?我們那時候念書,拼了老命在念,還有每天在拼了老命工作的時候,你哪裡還有什麼迷惘啊?(笑)

南方人物周刊:但是你的那些回答大家都聽,覺得好像是對的。

蔡瀾:好像是對的,似是而非,就是完全沒有用的。(笑)

南方人物周刊:你也覺得完全沒用啊?

蔡瀾:我覺得沒有用。我覺得他們聽,不會聽得進去,但是也要問。永遠都是你講了他們不會接受。就像我年輕的時候,你講給我聽,我都不會接受。倪匡講過,這個世界會進步,就是從年輕人不肯聽老人的話開始。

南方人物周刊:為什麼大家的問題總是一樣的?

蔡瀾:因為大家不肯用功。要用功——雖然很老套,但這是很切實的、很好的忠告。你拚命工作的時候,哪裡有時間去想這些東西?沒有的。你不停在進步的時候,哪裡有時間?你一停下來就看書,一停下來就寫作,一停下來就計劃以後怎麼樣,一停下來就拚命去玩、拚命去喝酒,哪裡有時間去煩惱呢?

南方人物周刊:拚命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做得越多,反而疑惑會越多。

蔡瀾:這種疑惑不是迷茫和煩惱。年輕人講什麼都會說“但是”怎麼樣、“但是”怎麼樣。所以我說你們不是年輕人,你們是“但是”人。(笑)

蔡瀾去世:“我一直在不停地學習,所以我應該不會太俗氣” - 天天要聞

圖/本刊記者 大食

本性可移 

南方人物周刊:你說一個人不能影響另一個人,但其實你和你的朋友們相互影響似乎挺大的?

蔡瀾:那我另一句你們還沒有聽下去。我說一個人不能夠影響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可以把另一個人身上原有的東西拉出來,我本身喜歡文科的,我才會喜歡,才會被影響,你本身沒有的話影響不到的。我跟豐子愷先生的想法一樣,我就受他影響;和李叔同的思想一樣,我就受他影響。我就喜歡這些人,因為我本身就是這一類人。

南方人物周刊:你年輕的時候也是悲觀的?

蔡瀾:哎,是後來改過來的。年輕的時候總是需要經過這個階段,就是憂鬱啊,好像很時尚。

南方人物周刊:後來是怎麼覺得變得樂觀?

蔡瀾:我覺得周圍的人都會受我影響,不好。後來我才知道我媽媽爸爸都覺得我這個性很扭扭捏捏。我知道不好,就盡量改過來,拚命看那種笑話書啊,拚命往那種快樂的方向去走,漸漸地就把我的個性扭轉過來。

南方人物周刊:但不是本性難移嗎?

蔡瀾:不會啊,本性可移啊。我的想法,我做生意也好,做什麼也好,我都是跳出這個方塊去思考。我也時常告訴我的同事,我說做生意不要死守傳統,不要咸就是咸,甜就是甜,咸和甜的東西可以加在一起的,魚和羊可以加在一起的。總之要跳出框框,我說你往這方面去想,你就會產生很多新產品出來。

南方人物周刊:你也感知到這個世界有些東西在下行,但剛剛說你比較樂觀,這種樂觀是指什麼?

蔡瀾:樂觀就是,你不管別人去想些什麼嘛,你自己好就是了。有些東西爛就爛,不關我的事。

南方人物周刊:但人總會受到環境的影響。

蔡瀾:短短几十年一下子就過了,我也已經過了很大部分,那麼我也不去想這麼多。

南方人物周刊:那你會有不安和擔憂嗎?

蔡瀾:不不,現在不會了。

南方人物周刊:什麼時候開始不會有的?

蔡瀾:在我還很健康的時候,在我經濟條件很好的時候,我就不會有擔憂了。我現在健康不算是第一流的,但在我一個78歲的老頭來講,還算可以。

南方人物周刊:你78歲了,很多老友都離開了,你會覺得無聊嗎?

蔡瀾:總要去的嘛,活到一百歲、兩百歲也很無聊。你看到很多老人家到那個階段,就知道不如早一點走吧。你身體上很多功能都已經一點一點地喪失的話,就沒有什麼情趣了。

南方人物周刊:那你會追憶你們在一起的日子嗎?

蔡瀾:有!有,有,當然有。這些都是美好時間,當然會。有時候想想。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張明萌 南方人物周刊實習記者 張瑋鈺

責編 周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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